十九 連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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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八,兩天了,你咋還不醒呢!」
屋裡空無一人,只有馬秀英依偎在床邊,輕輕的拉著朱重八的手,默默自語。
豆大的淚珠不時的落下,沒一會袖子邊上就濕了一大片。這個節骨眼上,只有沒有外人的時候,馬秀英才能露出女人最軟弱的一面。
「你快醒吧,哪怕正開眼看俺一眼也中阿,俺心裡怕!」
抓著朱重八的手在自己臉上摩挲一陣,馬秀英用手帕輕輕擦拭著朱重八的額頭。
「這會你眉頭倒是舒展開了,往日都皺皺著!俺知道你有心事,知道你心裡急,知道你心裡苦!」
馬秀英端詳著朱重八沉睡的面容,腦中往事一幕幕浮現。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義父指婚自己這個當女兒的,沒有選擇的餘地。一開始自己心裡對這個男人多少有些陌生,可是不排斥。起碼,他是個頂天立地有情有義的人。
再往後,這個男人,像是山一樣守護在自己的身後。沒讓自己受過半點委屈,對得起自己,也對得起郭家。所有的事都藏在心裡,扛在肩上。
他,是個好男人,是個好爺們。
「重八,你摸摸,咱們孩兒是不是動了!」
馬秀英抓著朱重八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人家都說是個男娃呢,老朱家有后了,你朱重八要當爹了。你不能睡,你得起來,孩兒等著你起名呢!等著你教他武藝呢!等著你看著他,長成男子漢,成家立業結婚生子!俺也等著你,等著和你白頭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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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說著,眼淚又止不住。
慢慢的鬆開手,在旁邊的水盆里試下水溫,還溫著。
把毛巾在水裡投了投,細心的給朱重八擦起臉來。
「俺第一次發現,你長的還挺好看的呢!」
人,總是這樣。在的時候不覺得,將要失去的時候,卻發現離開是多麼的難熬。
「以後,別總是皺眉,有啥話就和俺說,你看你眉頭都出紋了~~~」
「姐~」
外面忽然傳來腳步,和一聲喊。
馬秀英飛快的抹下眼淚,柔軟的面容變得硬起來,「咋了?」
沐英從外面進來,手緊緊的握著刀柄。
「有一伙人朝咱家來了!」沐英急道,「你快帶姐夫躲起來!」
該來的還是來了!亂世里敢殺人的主,從來就不缺少野心。有人,要趁亂鬧事。不過也好,早鬧好過晚鬧,這時候最能看出誰是忠的,誰是奸的!
「躲啥!」馬秀英冷笑一聲,「兵來將擋,給徐達和湯和發號,讓府里的人披掛好,誰來砍誰,一個不留!」
說完,隨便用布條紮起頭髮,抓起立在牆壁的刀,回頭看來一眼朱重八,堅決的走了出去。
只是,她不知道,在她出門的一刻,朱重八的手指動了動。
須彌之間,寧靜的帥府街上,聲音大做。
熊熊的火把照耀著無數猙獰的臉,當先兩個漢子在聲嘶力竭的喊著。
「砍了朱重八的腦袋,過江找小五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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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席應真房裡的燈還亮著,老道一邊咳嗽,一邊在紙上寫寫畫畫。
一個青衣道人,枯瘦的身子提著一盞燈火,慢慢來到門前。
「師兄!」
席應真的手停了一下,「等會!」隨即,把桌上的紙筆收了起來。
喝一口酒,潤了下嗓子,「進來吧!」
青衣道人從外面進來,背上還背著一個長條的包袱。
「師兄!」青衣道人恭敬的行禮,把包袱放在席應真的身邊,「事辦完了,朱重八當場沒死。聽說昏了過去,現在廬州戒嚴,什麼消息也打聽不到了!」
沒死?
席應真眉頭皺了下,「沒用的東西!」接著,又問道,「趙德彪呢,你把他料理在哪兒了?」
青衣道人略微有些忐忑,抬頭道,「德彪被抓了~~!」
說著,只感覺渾身一冷,席應真凌厲的目光刀子一樣的割過來。
道人顫顫巍巍的說道,「誰都沒想到朱重八的護衛反應那麼快,根據聲音鎖死了方向,我只能拿著火銃先跑~~」
「罷了!」席應真擺擺手,「反正他也是個死人,在那是死回來也是死。」說著,想了下,「除了這條線,朱重八手下那邊的也布置好了!」
道人躬身答道,「按照您的吩咐,早就辦好了。朱重八手下兩個軍頭,一人黃金三十斤,他們早就不想跟著朱重八幹了,正好用他的人頭,當這邊的投名狀!」
席應真滿意的點點頭,掂量下長條包袱,「你辛苦了,這一年來始終在那邊打探消息,過幾日我給你張羅一家道觀!」
「多謝師兄!」青衣道人笑笑,「這些年全靠師兄照應。」
「不說這些!」席應真擺擺手,「天晚了,先回去歇息,明日我再找你。」說著,沖外頭喊道,「小毛子,幫爺爺送客!」
話音落下,一個穿著小道袍,乾淨利索的男童從外面無聲的進來。笑了笑,露出幾顆整齊的牙齒。眼睛烏黑明亮,長的虎頭虎腦,甚是可愛。
一開口,聲音也是清脆悅耳,「道長,請!」
青衣道人和席應真告退,跟著男童慢慢走遠。
屋內,席應真冷笑兩聲,「沒死?你也算命大,不過你逃的了一,逃不了二。這時候,該反你的人也該反了。老道辦事從來都是兩手,一在明,一在暗,你能躲過哪遭!」
說著,又咳嗽起來,趕緊再喝了一口酒。
一口酒下肚,呼吸順暢不少,席應真再次翻出剛才的紙筆,把燈調亮。
「得抓緊寫完,不然耽誤了大事了!」
屋外,叫小毛子的男童,打著燈,給青衣道人送行。
一老一少的身影,在地上拉得很長。
「道長,你慢點,這有個坑!」男童好心的提醒。
人上了年紀,都是喜歡孩子,尤其是聰明凌厲的孩子。
青衣道人笑道,「娃,你叫啥名啊?」
小毛子一笑,把燈籠挑高了幾分,「俺叫毛驤。」
「馬踏千里,神俊異常,好名字!」
「道長這有個坑,俺扶您!」
前面還有一個坑,小毛子好心提醒,青衣道人任憑他的小手,拉住自己的大手。
「這孩子,手上全是繭子,吃了不少苦~~~~?呃~~~~」
青衣道人的笑容在臉上瞬間凝固,腰部巨大的痛楚讓他叫都叫不出來。不可置信的看著小手的主人,小毛子依舊笑嘻嘻的,只是那隻拿燈籠的手,不知何時變成了尖刀。
尖刀的刀身全扎在了枯瘦的身體里,只有刀把還留在外面。鮮血流了小毛子一手,可是這個孩子,看都沒看,好似全然沒這回事一樣。
「你~~~」青衣道人喉嚨不甘心的動動。
毛驤嘿嘿笑了兩聲,「道長,躺下時候留神,地上有坑!」
青衣道人的身體,無聲的倒下。
毛驤拔出尖刀,在道人的身上擦了擦血跡,插進自己小腿肚刀鞘上。
悄悄四周,打了一個呼哨。
接著,沒一會,同樣五六個孩童跑了過來。
「找個地方扔了!」毛驤拍拍手,「遠點!」
說完,不去看那幾個忙活的孩童,拿起燈籠順著原路返回。
等到了席應真的門外,「爺爺,辦好了!」
「嗯,睡去吧!」席應真的聲音傳出來,「明兒還有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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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來客人了,實在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