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現在換成大槍了,還在比。」


  朱玉又補充一句。


  老道眼睛賊亮,笑道,「能跟常遇春殺得難分難解的人不多,張定邊,嘿嘿!」


  說著,看看朱五,問道,「瞅瞅熱鬧去?」


  「有啥好好看的!」朱五笑了笑,「先招待關先生才是正經事,這個關先生,是個奇男子,雖說和咱們不是一條道上的,可是為人可敬可佩,不能怠慢。」


  席應真有些失望,往前走著,吧唧嘴道,「行,不看就不看!」


  「你先去,我解個手,馬上來!」


  老道點點頭,跟著李善長和關先生漸漸走遠。


  朱五眯著眼睛,看著老道的背影,若有所思。


  」陳友諒?呵呵!」


  回頭,朱玉還在身後。


  「你去傳話,別比了,讓陳友諒和張點邊回住處等著,晚上我見他們!」


  「是!」朱玉點頭,轉身就走。


  隨後,朱五才慢慢的背著手,朝安排酒宴的方向走去。


  「劉福通的人來了,徐壽輝的人也來了,估摸著官軍也快來了。


  消停日子沒幾天了,春暖花開,屍橫遍野!要打仗了!」


  ~~~~

  「喝!」


  「呔!」


  校場上,伴隨著兩人的呼聲,兩桿大槍相撞。


  咔嚓一聲。


  槍杆子豁然碎裂,碎片飛濺,人群紛紛後退。


  「好!」


  震天般的歡呼聲再次響起。


  比試,棋逢對手才有意思。


  常遇春和張定邊,剛對剛,猛對猛,飛沙走石之中,毫無花俏的生死相搏。


  額上都是升騰的汗水,身上的肌肉塊塊凸起,像是兩隻猛虎一般。


  刀砍廢了。


  槍也廢了。


  但是,依舊非分勝負。


  張定邊把手中半截大槍插在地上,仰天長嘯,「痛快!」


  常遇春隨手把槍丟開,「再來!」


  旁邊看熱鬧的也起鬨,「再來,再來!」


  「老子正有此意!」


  張定邊大喝一聲,隨後一拽,上身的衣衫褪去,露出古銅色,刀刻斧鑿一樣偉岸的身軀。


  常遇春也打出了性子,活動活動胳膊腿腳,全身的關節,咔咔地響。


  接著,二人俯低了身子,彼此的目光熱烈的盯著對方。比完了兵刃,就要比試拳腳。


  一時間,連圍觀的人都沒聲音了,屏聲靜氣等待二人猛烈的碰撞。


  「等等!」


  人群外忽然傳來一個同音。


  緊接著,朱玉從人群中擠出來。


  」常大伯,俺爹說別比了!」


  他和常遇春說話時,躬著身子,態度恭敬。


  轉向陳友諒和張點邊,卻板直了腰板,「二位,大總管有令,讓你們回住處等著,晚上見你們!」


  「既然大總管有令,就到這吧!」


  傅友德在邊上看了半天,聽到朱玉的傳話,鬆了口氣,這兩人再打下去,說不上就得倒下一個。


  隨後朝親兵使了個眼色。


  幾個親兵開始驅趕圍觀的人群,「散了,散了!不比了!」


  圍觀的人不甘心的嘟囔著,退散。


  朱玉在常遇春耳邊輕語幾下,也轉身走了。


  常遇春搖搖頭,「這才剛打出意思,就不讓打了,沒意思!」


  說著,對張定邊笑笑,「張佳兄弟,既然大帥比讓武比,咱們就文比。」


  張定邊披上衣服,「何為文比?」


  常遇春瞧了下已經走了的朱玉,小聲道,「喝酒!」


  張定邊眼睛一亮,卻回頭看看了陳友諒。


  陳友諒暗中點頭,張定看才道,「好!他娘的,好幾日都沒喝酒了,老子嘴裡淡出鳥來了!」


  武人喝酒簡單,不挑地方不挑場合,朱五是禁釀賣酒,但是不禁喝酒。


  這些定遠軍的高級軍官,誰沒有私藏的好酒?

  只不過,得低調些,不能太張揚。


  校場里一個安靜的小屋,親兵遠遠的派出去放哨,四人隨便圍坐在桌子上。


  幾個大海碗,兩罈子酒,兩個鹵豬頭。


  常遇春蒲扇般大大手隨便撕了兩下,豬頭一分為二,二分為四。


  「就這麼啃,下酒!」


  常遇春把手在衣服上抹了下,笑著說道。


  「來,先干為敬!」


  說完,一揚脖兒,一碗酒嘩啦啦的進了嘴裡,再亮碗,乾乾淨淨,不留半滴。


  「好酒!」


  張定邊也是一飲而盡,痛快的說道,「過癮!」


  「兄弟,你在那邊是個什麼官?」常遇春啃著豬頭問道。


  張定邊隨口答道,「小官,比不得常統領。」


  常遇春咧嘴笑笑,他雖然粗卻不是傻子。


  朱五的兵鋒已經越過安慶,最遠到了徽州一帶。江西那邊的情況,定遠軍也有所耳聞。


  徐壽輝,讓官軍打得喘不過來氣。無論是地盤還是人馬,甚至是未來前程,都比不上這邊。


  「兄弟,哥哥是個粗人,性子直,說話也直!」


  常遇春端著碗,有些痛心疾首的說道,「你那邊,沒啥意思!」


  陳友諒正在小口吃肉,飛快的看了下常遇春,又低下頭去。


  「英雄無用武之地啊!」


  就聽常遇春繼續說道,「你這一身萬人敵的本事,居然還是個小官,別動不說,就憑你軍帳里八十六顆人頭的戰功,在俺們這,起碼是個萬人隊的副統領,朱總管的心腹愛將,豈會讓你干傳話使者這種鳥事!」


  「咱們賣命,就是奔前程,圖富貴。他徐壽輝當了皇帝老子,過了癮,可是兄弟你這樣的大才卻得不到施展,跟著他啥意思?」


  常遇春和張定邊在捧杯,「來來,再走一個!」


  二人又是幹了,常遇春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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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年月,要跟,就得跟朱總管這樣的人!」


  常遇春又道,「俺家總管,最愛天下好漢,最重天下英雄。」


  說著,指了指身邊的傅友德,「這位傅兄弟,原本和你一樣,也是一身本領沒人看中,只能在劉福通那邊當個親兵。


  當日他隨劉福通的人到和州,和俺比試了幾手,正被俺家總管看著,你們猜怎麼著?」


  陳友諒,張點邊果然一臉好奇。


  常遇春頓了頓,說道,「俺家總管當場就動了愛才之心,願用五千兵馬,換傅兄弟一人,並委以重任,現在是大帥親衛中軍的統領之一,跟俺老常平起平坐!」


  「啊呀!」


  陳友諒一拍腦門,驚問,「原來兄弟你就是傅友德,渡江之戰,生擒元軍大將蠻子海牙的傅友德?」


  「正是在下!」


  傅友德笑了笑,隨後愛惜的摸著身邊的腰刀,「在下本無名小卒,若不是朱總管~~~」


  說著端起酒碗,「總管知遇之恩,沒齒難忘!」


  朱五如流星一般竄起,手下的猛將也名動大江南北,他和傅友德也成了一段佳話,廣為流傳。


  陳友諒若有所思,「朱總管慧眼識珠,大有古人之風!」


  「張兄弟,過來一塊干吧!」


  常遇春趁熱打鐵,情真意切,「江南花花世界,比你們那好到天上去了,咱們總管更不會虧了兄弟們。俺把話放在這,你要是混得沒有在那邊好,割了俺的頭當球踢!」


  他這邊拍胸脯子說話,那邊張定邊和陳友諒對視一眼,都笑了。


  張定邊笑道,「多謝常統領好意,可是從投奔義軍的那天開始,在下就發過誓。」說著,看下身邊的陳友諒,「我們兄弟,同生共死,不離不棄!」


  「怪俺!」


  常遇春端起酒碗,「俺說的是你們哥倆!都過來,咱們定遠軍就不怕英雄多!」


  「我們哥倆雖然官小位卑,可畢竟已有主人,昔日誓言不敢忘,忠貞二字記於心。」


  張定邊正色道,「不是我哥倆不識好歹,實在是~~嗨,這杯酒,敬常統領!」


  常遇春面有不甘。


  傅友德在在邊上說道,「不說這些,喝酒喝酒!不打不相識,今日喝個痛快!」


  一場酒,喝得天昏地暗。


  似乎,都有些醉了。


  ~~~~~~~


  「真這麼說的?」


  天快黑了,朱五安置好了關先生,在自己住處會見常遇春。


  常遇春此時哪有半點醉態,精神抖擻,把白天和陳友諒張定邊喝酒的事,說了一遍。


  朱五手指敲打著座椅的扶手,「老常,這兩人你怎麼看!」


  「張定邊忠義,陳友諒有心機!」


  「接著說!」


  常遇春晃著腦袋說道,「陳友諒看俺似乎有些醉了,不住的打聽咱們定遠有多少兵馬糧草。還不住的問俺,打安慶的場景,是個人精!」


  「唔!」朱五點頭,「亂世中,各個都不是好相與的!」


  常遇春笑道,「總管此話何意?不過兩個無名小卒,當得起這話?總管不喜歡他二人,俺這就去殺了!」


  「無名小卒?」


  朱五哈哈笑道,「早兩年,我也是無名小卒!」


  ~~~


  廬州,朱重八剛剛訓營回來。


  門口,徐達和湯和已經在等了。


  「這麼晚了,你倆幹啥?」


  朱重八接過親兵提過來的毛巾,擦臉問道。


  湯和等親兵出去了,才小聲開口,「重八,有使者來了!」


  「嗯?」朱重八手一頓,「哪邊的?」


  湯和壓低了嗓子,「朝廷,拿著脫脫手書來的!」


  朝廷!


  朱重八豁然愣住。


  半晌,納悶地道,「好大的陣勢,咱們和朝廷可是勢不兩立的,韃子丞相的手書?啥意思?」


  湯和琢磨下,「俺聽使者說,是招安!」


  朱重八眼光突然凌厲起來。


  冷聲問道,「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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