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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 敗了

  飢餓是這世界上最可怕的事兒。


  人,越餓越虛弱,越餓越恐懼。


  軍中已經斷糧,元軍上下只靠著微薄的希望在支撐,希望再撐一會朝廷的糧草就到了。


  幾個士卒相互靠著,無力的半倒在軍營的圍欄後面,大口的咽著唾沫。


  本是精壯的漢子,這會已經餓得刀都拿不動了。


  「他奶奶腿兒地,老子啥時候遭過這罪!」


  「恁說,丞相咋想地,沒糧就退兵找有糧的地兒唄,在這耗啥么!」


  「恁知道個鳥,丞相是咽不下去這口氣呢,六十萬人打不過人家十來萬人,丞相要臉面!」


  「去他姥姥地,他要臉面,咱們就得挨餓?」


  「不行,受不住了。哥幾個,等天黑了咱們摸黑到騎兵那邊,把馬宰了!」


  「哥哥,恁不要命了,這要是上官發現,還不抽死咱們!」


  「呸,老在吃飽了一刀剁翻他,大不了跑對面去投奔朱五,給誰賣命不是賣!」


  幾個士卒打開了話匣子,七嘴八舌,言語中儘是憤恨和埋怨。


  「看,朱五那邊又做飯了?」


  一個士卒指著前邊,漸漸有煙塵升起。


  到底誰是反賊?他娘的反賊比官軍還闊氣。


  官軍斷糧,但是他們大營外頭,朱五大軍隊卻是一天兩頓,炊煙不斷。


  「不是做飯?」士卒中的一個漢子坐直了,驚道,「是朱五的大部隊,是敵襲!」


  轟隆!


  平地驚雷起,炮聲嘶吼。


  官軍餓得斥候都沒派,定遠軍的跑車被戰馬拉倒了,元軍大營的側面。


  定遠軍的炮手,迅速的架好炮位,宣洩彈丸。


  瞬間,官軍大營中的營帳就被轟了,餓脫力的官軍根本不知道敵人從哪來的,也不知道有多少。


  從天而降的炮彈,讓元軍大營的側翼變成一盤散沙。


  與此同時,一萬多陷陣營士卒,排著整齊的隊列,在嗩吶短促的音符中,排山倒海一般的前進。


  轟隆!


  炮彈越過定遠士卒的頭頂,打在地上,彈起來,再次衝進元軍的營地,帶起幾聲慘叫。


  這個時代,最簡單的步跑協同。


  但是,餓得毫無戰意的元軍,固然慌亂。


  有人想打,有人想跑,有人想投降,有人不知所措。


  此時,定遠軍的士卒已經在火炮的掩護下,突進到了他們鼻尖上。


  「端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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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嘩啦,前進中的方針,無數泛著寒光,冰冷的長矛鋒芒乍現。


  「陷陣營,有我無敵,殺!」


  虎入羊群,所向披靡。


  陷陣營一個衝鋒,直接衝破了元軍大營的第一道防線,元軍士卒掉頭就跑。


  「攔住,攔住!」


  元軍軍官聲嘶力竭的大叫,可是下一秒他叫不出來。


  轟!轟!

  那不是火炮的聲音。


  視線之中,無數的甲騎從側面而來,轟鳴聲是他們戰馬的馬蹄。


  馬上到騎士,都是包裹在重甲力,只露出兩隻眼睛都怪物。


  轟隆!


  當重甲騎兵遇到步卒,就像洪水決堤。


  元軍,崩了!

  餓得沒力氣的元軍士卒,用僅剩下的力,轉頭狂奔。


  而定遠軍這邊,騎兵,步卒,炮兵,逐步前進。


  元軍大營的側翼亂了,崩了,一切都按照朱五設計的劇本進行。


  遠處硝煙滾滾,殺聲震天。


  面前敵營中,元軍的人馬如臨大敵。


  火紅色的朱字大旗下,朱五雙手拄刀,看著前方。


  「總管,傅友德邊衝過去了!」


  朱五緩緩點頭,「總攻開始!」


  一聲令下,帥旗附近令旗飛舞。


  「火炮準備!」


  城頭上,幾門巨炮被定遠軍推到了陣前。


  「投石機準備!」


  元軍丟棄的投石機,被定遠軍的工匠修好,再次投入戰場。


  「速戰速決!」


  「開炮!」


  轟隆!


  呼!

  元軍營中,元軍士卒在朱五大軍有所動作的那一刻,就如臨大敵。


  此刻,那攝人心神的火炮聲再次響起,戰線未戰先怯。


  阿!

  慘叫聲中,火炮直接在正面打出一套通道。


  緊接著,無數的破空聲傳來,一個又一個燃燒彈丸砸落在元軍大營中。


  會燃燒的彈丸?


  鑄鐵的大彈丸里,塞滿了火藥和火油硫磺。席老道的學生們,早就算好了燃燒爆炸的時間。


  呼啦!


  火起,元軍的營帳頓時便成火海。


  「前進!」


  炮聲中,朱五大旗周圍的大軍,黑雲壓城,鋪天蓋地。


  這些大軍的最中央,最錢前面,數千火器兵格外顯眼。他們推著小火,扛著火銃,步伐特別整齊,千百人如一人。


  「預備!」


  靠近元軍大營的時候,小炮開火。


  隨後無數的白煙泛起,營中的元軍割麥子一樣的倒下。


  前進,裝填,射擊。


  小炮和火銃的配合,元軍就是待宰的羔羊,他們餓得弓箭拉不開。


  元軍正面大營,已經全部掃清。


  「殺!」


  天地間,殺戮開始,血流成河。


  元軍的大營徹底被定遠軍衝破,留給定遠士卒的,是元軍虛弱的後背。


  況且,他們的側面常遇春的陷陣營,傅友德的重甲騎兵,虎入羊群。


  十五萬元軍越退越擠,前方的潰兵把後方的陣地衝破,兵敗如山倒。


  「敗了,敗了!」


  「弟兄們跑啊,朱五殺過來了!」


  「往南,南面能衝出去!」


  ~~~~~

  咔嚓!


  夜晚的空中驚雷閃過。


  暴雨,再次不期而至。


  天地間漆黑一片,唯有淮安城中,點點的燈火。


  燈火下,是元軍士卒詭異暴戾的笑臉,那是暴行之後的滿足,還有心裡邪惡釋放之後的輕鬆。


  脫脫卻一點都不輕鬆,像是蒼老了十歲,枯坐在椅子上,獃獃的看著地圖。


  大都城還沒有旨意,山東河北也沒有送糧,六十萬軍軍心已亂。


  太快了,這一切發生的太快,讓人措手不及。


  他實在是想不通,自己到底錯在哪裡,以至於六十萬大軍,一成的功力都沒發出來,就被折騰快散架了。


  「丞相,用些飯吧!」


  親兵端過飯菜,放在桌上。


  簡樸的飯菜,粥,餅,鹹菜,這些他以前看都不看的東西。


  但就是這些東西,還是士卒在城裡搶來的。


  不搶不行,不搶當兵的挨餓,用什麼打仗。


  至於百姓,管不了那麼多。如今軍心不穩,軍心要緊。


  脫脫拿起筷子,慢慢的吃著,嘴裡的食物如同嚼蠟。


  外面,突然傳來腳步。


  參議龔伯璲一臉焦急的進來,「丞相!」


  脫脫心裡咯噔一下,「出事了?」


  「大都!」龔伯璲低聲說道,「大都人來信,皇上有意招安朱五!」


  「什麼?」


  鐺啷,銀筷子落地。


  脫脫先是愕然,隨後大怒,「朱賊安可招安?必剿之!」說著,想起什麼,沉聲道,「是不是有人在皇上面前說了什麼?」


  「副想哈麻,還有御史台那些瘋狗,彈劾丞相勞民傷財,空費國駑,還有……」


  「還有什麼?」


  龔伯璲咬牙道,「還說丞相養寇自重,說丞相久在地方,身懷異心!」


  「放屁!」


  脫脫一腳踹翻飯桌,「本相要是有二心,大元就沒有忠臣,皇上阿,你好糊塗!」


  「丞相!」龔伯璲說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軍中無糧是一,皇帝有疑是二,何去何從,丞相早做打算。萬一,下官是說萬一……」


  脫脫懂了,皇帝疑心,那他那些政敵就會瘋了一樣撕咬上來,不把自己拉下來不罷休。


  就聽龔伯璲繼續說道,「丞相,朱五來日方長,不如收攏大軍,後撤。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再說大軍在丞相手裡,朝廷必然投鼠忌器.……」


  「伯璲,君命可以不受嗎?」脫脫苦笑,「擁兵自重,那不是等於造反嗎?」


  ~~~~~

  暴雨中,淮安一片沉寂。


  一個身影慢慢的摸到城牆下面,在髒水道的地方停住。


  淮安城有運河,城內每日的糞便髒水,順著城牆下的髒水道,通往城外運河。


  這個地方最臟,除了靠到髒水活著的人之外,沒人過來。


  這個身影慢慢的蹲下,用油布包裹著身體,然後一個猛子紮下去,消失在夜色里。


  咔嚓,又是一個驚雷。


  驚雷下,是無數張恐懼的臉,是無數行屍走肉一般的身軀。


  元軍的敗了,敗軍無路可去,只能逃回淮安。


  他們的身後,朱五的大軍,在夜色中,暴雨中,默默追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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