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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八章 廢馬三

  形意拳的殺招。


  老猿掛印!


  林躍目光微垂,頭往後瞥,身往後仰,腳尖在地面一觸,膝蓋猛地往上一頂。


  相似的招式。


  老猿掛印,不過是加了回首望月的老猿掛印。


  宮二和老薑的眼神微變。


  林躍出腳慢了一拍,可是速度要快很多,馬三的膝撞頂空,他的膝撞狠狠地頂在馬三的小腿上。


  雖然隔著一層棉褲,還是傳出咯的一聲脆響。


  馬三的臉上閃過一絲痛苦表情,往後退了三個大步,站姿難穩,肩膀往受傷的腿偏斜,照這情況來看,怕是骨折了。


  注意到對面茫然不解的目光,林躍說道:「難道宮老爺子沒有告訴你老猿掛印的關隘嗎?」


  馬三定定看著林躍,嘴唇輕輕顫抖,上面那瞥小鬍子也跟著微微起伏。


  他想起來了,老頭子上門時說了一句話,老猿掛印的關隘不在掛印,在回頭,他把這當成了勸誡,勸誡他懸崖勒馬,浪子回頭,然而當時他回了一句兵無常勢水無常形,決心一條道走到黑。


  原來,老頭子一語雙關,老猿掛印和回首望月是一招。


  現在他明白了,但是晚了。


  林躍飛步前進,上步鑽拳加進步劈拳再接一招麒麟吐書,打得他疲於應付。


  拳影交錯,掌影翻飛,風衣上下沉浮。


  馬三一腳猛踏牽動小腿骨傷,身形不由一滯。


  林躍的霸王請客突然收勢,腰一扭,身一轉,右腳向後一撐,左手托掌向上,用力頂在馬三下顎。


  與此同時,右手一式炮拳轟出。


  噗!

  嗚~

  只聽一聲悶響,馬三整個人飛出去,後背重重地撞在北牆上,滑落在地吐出一口鮮血。


  老薑目瞪口呆:「小姐,這是……葉底……」


  宮二搖搖頭:「是,也不是。」


  是葉底藏花,卻不是雙托掌葉底藏花,是單托掌葉底藏花,而另一隻手使出的是炮拳。


  左八卦掌,右形意拳。


  都是宮家絕學。


  院子里鴉雀無聲,馬三的徒弟們獃獃看著眼前一切,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好強!


  東三省第一人敗了,而那碗蛇羹還在冒熱氣。


  「師父,你沒事吧。」


  許恆最快反應過來,跑到馬三身邊想要去扶,不想才伸出手去就被撥開。


  馬三看著台階下站的林躍和宮二。


  「我在你們宮家這麼多年,替老爺子辦事,為形意八卦門撐場子,來了挑戰者我接著,有人下黑手我擋著。好看的不好看的,能拿上檯面不能拿上檯面的,都是我在做,為的是什麼?」


  「我知道老爺子的想法,雖然你有著不輸男人的氣魄和能力,但是他不願意你走上江湖這條不能回頭的路,他希望你像個普通女人一樣嫁了,過正常人的生活。所以,他拿我當半個兒養。」


  「你們都叫我是漢奸,都喊我是敗類,可是如果沒有我馬三上下打點,攔住日本人,宮家早就完了。寧在一絲進,莫在一絲停,這是他教我的。」


  「今天,你們宮家的養育之恩,還有老爺子傳我的武藝,一併還了。」


  宮二看著已經失去行動能力的馬三說道:「話說清楚了,宮家的東西……」


  林躍沒有讓她把話說完,微微搖了下頭,拉著她走了。


  從奉國寺回來后,這兩天他一直在思考一件事,他讓金山找過來阻攔宮保森,不讓老頭子去找馬三算賬。


  老頭子為什麼不聽他的話,一個人來了奉天協和會,還跟馬三打了個平手。


  就單純是倔強使然,咽不下這口氣嗎?


  有沒有一種可能是老頭子故意為之?

  到了宮保森這個年齡,最在意的事情是什麼?應該是傳承吧。


  馬三得了他的形意拳,宮二得了他的八卦掌,就像五爺之前對宮二說的,她跟馬三齊全了,她們家那門武功才算齊全。


  對比1936年,日本人出兵中原,南下廣東,短短兩三年時間就侵佔了大半個中國,儘管民間抗戰情緒高漲,可是對於會不會亡國,誰心裡也沒底。


  就像馬三說的兵無常勢水無常形,有時候人在屋檐下就得學會低頭,要知道不怕犧牲不怕流血的仁人志士畢竟是少數。


  現在馬三為了保護宮家也好,為了自己的前途也罷,總之投靠了日本人,老頭子能假裝不知道嗎?當然不能,可如果真把馬三殺了,他這一把年紀了,還能再培養出一個宮式形意拳傳人嗎?而且……好歹是從小拉扯大的。


  不去說不過去,真廢了馬三又不舍。


  怎麼辦呢?


  乾脆來這邊打一場,讓外界看看,老頭子不是沒態度,關鍵是人老了,打不過啊。如果沒死在馬三手裡呢,從今往後就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如果死在馬三手裡呢,嗯,給老薑的信里寫著,不問恩仇。


  這樣馬三活著,宮二也活著,好歹宮家那門武功可以傳下去。


  就像電影劇情里演得那樣,馬三被宮二打倒后,說以為老頭子下手慢了,原來是故意放水,而老猿掛印回頭望看似在勸他回頭,也是在傳授最後的絕活。


  所以說,宮保森是主動尋死的。


  當然,這只是林躍的猜測,真實情況是否如此,只有宮保森自己知道,現在已經無從考證。


  對於宮家人的恩怨,他不想發表意見,他來東北只有一個目的-——改變宮二的悲慘命運。現在如願以償了,那就走吧。


  「哼,罪有應得。」


  老薑面帶鄙夷說了一句,刀開一線,用警惕的目光注視著許恆等人,一步一步退出院子,緊隨林躍和宮二離開。


  ……


  下午,宮氏墓地。


  宮二給宮保森上完香,眼見林躍望著遺照怔怔出神,隨口問了一句在想什麼?

  「我在想,我算不算宮家形意拳的傳人。」


  「不算。」


  「因為你在師伯那裡學得是蛇羹,不管八卦掌還是形意拳,都是偷師成材。」


  「那怎麼才算?」林躍一臉戲謔地看著她。


  宮二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心緒有些亂,不過表面不動聲色道:「後天就走?」


  「後天就走。」廣東那邊有太多事等著他辦,多耽擱一天,可能就多一個仁人志士死在日軍手裡。


  宮二沉默了好久,直到香燃到半截才道:「你的葉底藏花……用得還不夠好。」


  林躍緊了緊風衣:「我知道。」


  宮二抬頭望他說道:「那你想不想看完整的葉底藏花?」


  「改天吧。」林躍摘下禮帽,拍掉上面的積雪,轉身往拴馬的木柱子走去。


  改天?


  他後天就要走了啊。


  ……


  第二天。


  奉天大西路。


  雪停了,天仍然陰著,不過街上的行人比以往多了不少。


  在靠近法國領事館的一家火鍋店裡,林躍正低頭吃著碗里的涮羊肉。


  銅鍋里的水咕嘟咕嘟響,旁邊的盤子里放著手切羊肉,對比後世的羊肉卷有點厚,不過勝在新鮮,肥美。


  火鍋,如果不追求重口味,確實還是東北的銅鍋吃著有感覺。


  對面的椅子空著。


  本來他是跟宮二一起用餐的,不過吃著吃著他說了一句店裡賣的酒不夠勁,宮二說附近有一家聚源永燒鍋坊,那裡賣的酒很好,他爹在時經常光顧,說著便放下筷子去買酒。


  林躍只能搖搖頭,隨她去了。


  他這兒吃了兩塊涮羊肉,忽然感覺身邊吹過一股涼風,抬頭看處,對面椅子上多了一個人。


  不是宮二。


  林躍臉色一變。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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