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章 把你薅禿嚕皮
「你你你」
徐副廠長指著林躍離開旳方向,想要跳腳大罵又怕影響不好,憋了半天氣最後只是小聲喊了一句:「混蛋。」
讓他主動送出工業券?
這可能嗎?
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徐副廠長重新拿起筆,寫了一行字左右,又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周秉昆,看我怎麼拾掇你,我要不讓你低頭道歉說盡好話,我就不叫徐達左。」
對於自己走後廠長在辦公室里演的獨角戲,林躍全都「看」在眼裡,但是完全不放在心上,從樓里出來正好遇到肖國慶和孫趕超。
「咦,秉昆,今天怎麼來這麼早?」
「我找廠長有點兒事。」
「啥事啊?要找廠長。」孫趕超一臉好奇。
「借工業券。」
「你找廠長借工業券?咋想的啊你?」
倆人十分無語,一個普通工人,找班長借工業券沒問題,找車間主任借也能說過去,這傢伙一越三四級直接去找廠長,這傢伙給他能的哦。
林躍說道:「他發的多用的少,而且我是借又不是要,好借好還還能結個善緣,我覺得挺好啊。」
肖國慶說道:「那他答應你沒有?」
林躍搖搖頭:「沒有。」
「得,工業券沒借來還把人給得罪了。」肖國慶是個死腦筋,孫趕超還行,稍微一琢磨就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我勸你啊,趕緊找個機會跟廠長賠禮道歉,不然你這工作往後很難做。」
林躍知道他為什麼這樣說,普通工人老老實實上班,認認真真工作,廠長也不能隨隨便便把人給開了,但這不代表沒事,不能開除,能給小鞋穿啊,比如派到外地去運木料,一個月在家待不了幾天不說,工資也多不了幾毛錢,而且這路上萬一有個什麼情況, 還得把帳算到跟車的人身上。
「不去。」林躍沖他們笑笑, 沒有解釋什麼, 帶上手套往工地走去。
「嘿,瞧他那牛氣衝天的樣子,這小子找削呢。」肖國慶一臉不爽。
孫趕超也覺得有點兒不對勁, 因為周秉昆是個什麼人,作為光字片兒一起長大的發小, 他們比誰都清楚。你說發小之間, 他行為散漫, 蠻橫無禮能夠理解,在面對領導的時候, 一向表現懦弱,今天倒好,不僅有膽子跑到廠長那裡借工業券, 還一副全然不怕得罪人的樣子, 他發生瘋, 想幹什麼啊?
「走, 再去探探他的口風。」
倆人對望一眼,趕緊把自行車推進車棚, 拿了披肩和手套往工地走去。
當日夜。
繁星高掛,皓月當空。
楊樹的葉子已經落盡,光禿禿的樹榦預示著冬天即將來到。
徐達左提著自己的包由辦公樓里走出, 一面哼著小曲,不緊不慢地往車棚走去。
找到自己那輛永久牌自行車, 把包往右車把一掛,正要把自行車推出來時, 一隻手抓住了後車架。
他扭頭一瞧,借著月光和辦公樓門口的燈光看清阻攔自己離開的那個人的臉。
「周秉昆, 你想幹什麼,我看你是不想在木材廠幹了!」
「誰走還不一定呢。」
林躍說了一句讓他摸不著頭腦的話。
就在徐達左愣神的當口,林躍眼疾手快,把他掛在右側車把的手提包扯了下來,將拉鏈一拉,從裡面拿出一個鋁製飯盒。
「廠長,我想問問你, 這裡面是什麼。」
飯盒打開,頓時香味撲鼻,濃稠的湯里撒著一些香菜,中間是一條魚。
徐達左的臉色一下子變了, 他算是知道周秉昆攔住他要幹什麼了。
「這是廠里宴請傢具廠領導的剩菜,我看還能吃,打包回家怎麼了?」
「哦?剩菜?」林躍拿筷子撥了撥:「一口沒吃的魚是剩菜啊?」
「這做的不好吃,客人沒動筷子。」
「如果你飯盒裡這條魚是剩菜,那食堂老王飯盒裡那條吃得只剩一半的魚又是什麼?廠長,你說是他薅廠子羊毛啊?還是你以權謀私呢?」
「都我他都」
「你是想說你飯盒裡這一整條和老王飯盒裡的半條都是剩菜吧?」林躍冷冷一笑:「咱們吉春市效益好,體量大的拖拉機廠宴請客人也沒見一桌飯上兩條魚的,且不說超標不超標的問題,我現在把廠里還在加班的工友都叫來,讓大家評評理怎麼樣。」
大晚上的,風一吹渾身都打顫。
徐達左呢,額頭已經開始冒汗。
雖然很多人都知道他時不時地從后廚搞點葷腥回家,但誰叫他是廠長呢,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誰都好。
沒想到啊,萬萬沒想到啊, 周秉昆居然這麼混,為了兩張工業券敢拿這種事威脅他,真要把廠子里的職工召過來,事情鬧大了, 就目前這個形勢, 調離工作崗位都是輕的。
「別,別,秉昆,你別喊,不就是兩張工業券嘛,沒必要鬧到這種地步,我給我給明天我就拿來行不行?」
「明天?」
「明天,明天我一定給你,你也知道,不買東西,沒人會把工業券帶在身上。」
「那成。」林躍從口袋裡拿出一支筆一張紙遞過去:「寫吧。」
徐達左一臉不解:「寫什麼?」
「寫你前些日子從我這裡借走兩張工業券啊。」
「啊?我什麼時候從你那兒借」
這話說到一半,他明白了。
林躍說道:「明白了是嗎?今天你回家,把魚吃進肚子,一旦明天不認賬我找誰說理去?寫了借條呢,你要敢不給我,那就別怪莪讓工友們幫忙評評理了。」
「狠,你夠狠,周秉昆,我以前怎麼沒看出你是這種人呢。」
「廢什麼話,趕緊寫。」
一來形勢比人強,二來自己被他拿捏的死死的,即便心裡很憋屈,他也只能忍著壓著,接過那支鋼筆,給林躍打了一張借條。
林躍拿在手中看了兩眼,連連冷笑。
「徐達左,事到如今你還想在我面前耍花招?」
「你你這話什麼意思?」
林躍把那張借條拍到自行車座上,指著第一行開頭的文字說道:「今借到和今借是一個意思嗎?這當廠長的就是不一樣啊,文化水平確實高,咱這種普通工人還真是差得遠呢。」
他說完這句話突然拔高的音量:「保衛科,保衛科,有人私拿廠里財物回家。」
徐達左臉色煞白,一把抓住林躍的手:「秉昆,你別叫,我錯了,都是我的錯。事情要是鬧大了,我一家五口人都要喝西北風啊。」
「不叫啊?不叫也行。」林躍拍拍車座上的借條:「重寫!不過鑒於你剛才的表現,我漲價了,十張工業券。」
「什麼?十張?你這不是獅子大開口嗎?」
「我這人做事一向先君子后小人,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徐達左抱怨之際,門衛小房子里走出一個人,循著聲音往車棚走來。
「誰在那裡?剛才是不是你在喊人?」
林躍似笑非笑地看著徐達左。
「好,我寫,十張就十張。」
眼見徐副廠長認慫,林躍轉過頭去,望來人說道:「哦,我看錯了,不知道哪兒來的野狗,被我跟徐副廠長一嚇唬,跑了,是不是徐副廠長?」
「啊,是,是。」
那人一看副廠長在,便沒敢多問,怎麼來的就怎麼回去。
直到門衛小屋的門關上,林躍重新拿出一張紙遞給他。
這次徐達左沒敢耍花招,乖乖地把借條打好遞過去,林躍確認沒有問題后將借條收進兜里。
「別說我逼人太甚,明天先拿兩張,剩下的三個月內還清,如果敢在背後搞小動作,呵呵」林躍沖他笑笑,沒有把話說全,他也不用把話說全。
叮鈴
「徐副廠長,好心勸你一句,以後別這麼幹了,為這點兒蠅頭小利進去了不值當。」
丟下這句話,他騎著自行車走了。
徐達左看看鋁盒裡的魚,又看看沒入黑夜的背影,揚起手來對準自己的臉就是一巴掌。
區區兩張工業券,早知道他這麼混,今天上午在辦公室就借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