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零二章 鄭娟是我的
塗志強見他一臉嚴肅,便走到桌子另一邊坐下,往嘴裡塞了一支煙,叭叭地抽著。
林躍眼神微明:「強子哥,上午徐達左不是給我兩張工業券嗎?下午我去黑市轉了一圈兒,尋思能不能換成布票肉票啥旳過年用。閑逛的時候吧,我看到兩個人,一個瘸子,還有一個眼神挺凶的,我琢磨半天,記得有一次在咱廠子後面的大坑邊見過,當時你正跟他們在那兒說話。」
塗志強一聽這話臉色變了。
黑市,瘸子,眼神兇狠,沒錯,這兩個人是水自流和駱士賓,他也確實在木材廠後面的大坑和那兩人碰過面。
「秉昆,你啥意思,直說吧。」
「那我可直說了。」林躍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這兩個人是倒票的吧?」
這年頭,有的家庭里人口多,飯量小,每個月領的糧票都有富餘,有的家庭不夠用,還有一些沒有戶口的分不到糧票,那怎麼辦啊,總不能活活餓死吧,這種情況下居民之間交換糧票相互幫忙的情況就出現了,有交換就會有交易,黑市也就應運而生,可是一旦被抓到,起碼得進去關一陣。
周家老三什麼意思塗志強怎麼可能聽不明白,事到如今也沒有隱瞞的必要了。
「你猜得沒錯,他們是。」
林躍說道:「強子哥,他們這麼做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那你不是也去黑市了?」
「我這就是心血來潮去看一眼,兩張工業券能賣就賣, 不能賣拉到, 就算被抓了頂破天教訓我一番也就沒事了, 他們呢?以此為生是要進去吃牢飯的,你這剛結婚不久,我可不想看到你被他們連累給抓進去。」
「秉昆, 你的好意呢,我很感激, 但是我跟他們的事, 你還是不要管了吧。」
這時鄭娟端著杯子從外面走進來, 腳步放得很慢,視線低垂, 目光閃爍,看起來有點緊張。
「強子哥,我還是覺得你應該為自己的家人想一想, 這結婚了, 以後肯定會有孩子, 你說萬一你出點什麼事」
塗志強沉默不語, 叭叭地在那兒抽煙。
他是個講義氣的人,要說因為害怕被牽連就不跟水自流和駱士賓來往了, 還真做不到,但是他又清楚地知道這個小兄弟是為他好,不能惡語相向, 所以只能保持沉默。
鄭娟雙手捧著茶杯放到林躍面前。
「周家兄弟,你喝水。」
「哎。」
林躍點點頭, 說了一聲「謝謝」。
鄭娟沒有去外屋做飯,兩隻手放在前面搓了搓, 又把手慢慢伸進兜里,走到塗志強身邊。
「強子, 我覺得周家兄弟說得沒錯,你以後少跟」
這話還沒說完,塗志強一巴掌扇在她的臉上。
「這兒有你說話的份嗎?」
看得出來,他不好意思對林躍發泄,於是將一腔怒火澆到鄭娟頭上。
這一把掌打得很突然,也很重。
鄭娟打了個趔趄,眼看就要栽倒在地。
林躍趕緊伸出手去把人扶住, 皺眉看向炕頭坐的男人:「強子哥你這過分了啊。」
塗志強扭過臉去不理他。
林躍還待說話,鄭娟朝他搖搖頭,意思是別說了。
「算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反正該說的我都說了。」
他賭氣拿起手套,轉身出屋,往院子里走去。
塗志強沒有動,鄭娟追了出來,臉上還印著男人的手掌印:「周家兄弟,剛才的事讓你見笑了,你別生強子的氣啊,他就是這樣的人,講義氣,好朋友,他對你沒惡意的,只怪我說了不該說的話。」
林躍說道:「他經常打你嗎?」
「沒有。」鄭娟有些言不由衷:「他就是狗脾氣,不知道哪句話就把他惹毛了,過一陣就好了。」
「行吧,那我走了。」
他把自行車推出院子,朝自己家走去。
鄭娟目送他離開, 轉身進屋生火做飯。
林躍再次見到塗志強, 對方委婉地表達了歉意的同時, 邀請他抽空去家裡做客,還說讓鄭娟給他做飯吃。
這事兒放誰身上不惱火啊。
拿著結婚禮物上門道喜,還好心好意勸兩口子認真生活,結果被甩臉子,妥妥的狼心狗肺,不知好歹。
對於鄭娟的遭遇,站在林躍的角度,意外,也不意外。
意外是因為塗志強一點不留情面,不意外是因為仔細想想,她被家暴這一點劇中便有體現。
自己媳婦兒被朋友強暴了,擱正常人身上不拿刀劈了丫的已經算克制了,結果不僅不追究責任,還在一塊兒喝酒,完事為兄弟兩肋插刀把上門找事兒的打死了。
這樣的塗志強能好好對待鄭娟?
也是,在他眼裡,鄭娟沒戶口,沒戶口就拿不到糧票布票什麼的,更不會有單位給安排工作,就是個拖油瓶。
「哎,秉昆,回來了?」
他這正想事情,旁邊車鈴聲響,一個人帶著寒風掠過,扭臉一瞧,是送信的的郵遞員。
「是王哥啊。」
「你哥來信了,我剛送過去,老太太等你回家給她念信呢。」
「哎,謝謝你啊。」
送走郵遞員,回到家裡沒等坐下,李素華就把一封信遞過來:「昆兒,你哥來信了,快給媽念念。」
林躍把信接在手裡看了兩眼:「我哥說他在那邊挺好的,你寄過去的毛衣收到了,還說郝冬梅很喜歡你給織的圍巾,紅色的,又喜慶又暖和。」
「哎呀,她喜歡就好。」
「媽,你凈想著我哥我姐,怎麼不給莪也織一件?有時候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你親生的。」
「你哥跟你姐在外地生活,也沒個依靠,哪像你,整天在我眼皮子底下溜達,凍不著也餓不著,給你織什麼?」
林躍覺得自己演技真挺棒的,連周秉昆的親娘都看不出跟平時有什麼不同。
「反正你就是偏心。」
「好,媽偏心行了吧。」李素華白了他一眼,從後面拿出準備好的信箋紙:「給你哥回信,我說你寫。」
「寫信著什麼急,先吃飯不行嗎?」
「不行。」
「看被我說中了吧,我指定不是你跟爸親生的。」
「說你胖你還喘上了,寫不寫?」
「寫寫寫,寫總成了吧。」
「你這樣寫」李素華開始口述。
林躍模仿周秉昆的筆跡和語氣寫信,最後收尾的時候突發奇想,自作主張加了一段。
李素華不識字,自然不知道他給這封信加了什麼料。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
這個年代的生活與其說枯燥不如說單調,沒有電腦、手機、平板,更沒有網路,最大的娛樂也就是看電影了,但是兩三毛一張的票價讓絕大多數人望而卻步,因為這些錢能買二斤麵粉了。
普通家庭,就算手裡有錢有糧票,那也得按比例兌換粗細糧,所以除去節假日,平時還真吃不起饅頭。
對於鄭娟來說,今天是個例外,因為水自流和駱士賓來了,塗志強讓她蒸了半鍋饅頭,準備喝完酒以後吃。
駱士賓、水自流、塗志強,仨人在炕上吃得熱火朝天,鄭娟在外屋忙著做飯。
而此時此刻的林躍,他摸黑進了一條衚衕。
「水自流、駱士賓,塗志強、鄭娟呵」
今天他要做的不僅僅是阻止駱士賓施暴,還要給塗志強來一個釜底抽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