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四章 真正的敵人
從黃泉歸來的亡者，獲得了一副永生的軀體。
也許在那遙遠而漫長的未來之中，永生者註定孤獨，但也有想要去完成的事情。
是目標也好，稱作執念也罷。
布魯克願意在遙遠的未來之中，拿著一本親手撰寫的書籍，向偶然遇到的每一個路人講述曾經發生過的故事。
而這個故事的開端，始於濃霧中的一座島船……
「真是完美的開頭。」
薩博調整了一下姿勢，盤膝坐在熊掌氣團中，拄著下巴看著正在疾筆書寫的布魯克。
似乎在寫完最難落筆的開頭之後，布魯克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脈一樣，思若湧泉，落筆快而順暢。
「喲嚯嚯，這都是多虧了薩博先生的建議。」
布魯克埋頭疾筆，將腦海中的諸多畫面變成一段段文字。
他不需要用到什麼誇張的辭藻，也不需要過度讚美，而是依照薩博給出的建議，用一種簡單易懂的敘述方法，將莫德的經歷轉變成一段段文字。
薩博笑了笑，沒有再說話，而是安靜看著布魯克撰寫傳記。
過了好一會時間。
布魯克忽然停筆，然後合上了厚厚的筆記。
「怎麼了嗎？」
薩博見狀，好奇問道。
布魯克笑道：「傳記很長，但我想慢慢寫。」
「這樣啊。」
薩博點頭表示理解，隨後用一種調侃似的語氣道：「布魯克，我會不會也被你寫進這本傳記里？」
「會的。」
布魯克輕聲道：「因為我們都是這『漫長經歷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呢。」
「哈哈，也是。」
薩博抬手摸了摸額頭。
布魯克隨後問道：「薩博先生會介意這種事情嗎？」
「當然不會。」
薩博搖了搖頭，認真道：「能以某個角色的身份出現在莫德的傳記里，對我來說是一件蠻值得高興的事。」
「喲嚯嚯……！」
……
時間流逝，自聖地受襲事件結束之後，轉眼間就來到了第三天。
被熊拍飛的薩博一行人，在經歷了三天三夜的飛行之後，最終成功降落在革命軍的據點白土之島上。
才剛落地，薩博和羅就迫不及待打電話給莫德。
在得悉莫德和熊安然無恙后，薩博和羅這才放下心來。
「等莫德他們到這裡，至少還要半個月時間吧。」
羅手中拿著刊登了聖地受襲事件的報紙，眼中流露出思索之色。
在極地潛水號抵達白土之島前，他可不想在島上空等而浪費時間。
對他來說，在完善嵌合體研究之前的任何時間都是極為寶貴的，容不得半點浪費。
可是——
這裡不是恐怖三桅船，而是革命軍的據點。
羅的臉皮還沒厚到能毫無半點心理負擔的向革命軍討要一間合乎標準的研究室，以及實驗實踐所需要用到的各種材料。
他在猶豫著要不要開口。
最終，不願在這裡無意義浪費時間的他，還是開口了。
只是沒想到革命軍在聽到他的要求之後，竟是答應得十分爽快，甚至一副有求必應的做派。
羅對此挺意外的，但也沒有多想，直截了當的接受了革命軍的善意，然後投身於革命軍為他騰出來的研究室中。
聖地之行的戰鬥，讓他想快點完成嵌合體研究的心思變得更加強烈。
另一邊。
極地潛水號正馬不停蹄趕去白土之島。
整艘潛水艇上只有莫德、熊，貝波三人，所以船上的日常補給品完全能支撐他們一路直接航行到白土之島上。
雖然操控潛水艇和校準航向的重擔全部落在貝波肩上，但同行的熊可以用能力直接拍出貝波的疲勞，所以就算沒人替班，也能保證長時間的航行。
就這樣——
經歷了為時十八天的航海時間，極地潛水號順利抵達白土之島。
以薩博為首的絕大多數革命軍幹部提前在登陸地點迎接極地潛水號的到來。
「熊，歡迎回來！」
熊前腳剛踏上陸地，眾多革命軍幹部後腳就興奮沖向熊，將熊圍了起來。
波妮沒有向前，只在人群之外咬唇盯著熊，看上去有些委屈。
羅、布魯克、吉姆他們則是迎向莫德和貝波。
一陣寒暄后，眾人返回據點建築，一路上有說有笑。
對於革命軍而言，熊的回歸顯然是一件頭等大事，同時也意味著革命軍多出了一個極為可觀的戰力。
回到據點后，莫德就看到熊領著波妮走向據點建筑後的亂石堆中，想來三番兩次將波妮無情拍飛的熊，這一次是如何都躲不過去了。
這可能是熊的家事，莫德沒有八卦和探究的心思，直接去了革命軍為他安排的房間。
他並不打算在這裡待上太久，如果可以的話，隔天一早就啟航返回恐怖三桅船。
來到革命軍為他準備的房間之後，還沒躺下歇息，薩博就帶著幾瓶酒和一些下酒菜過來。
「喝點？」
薩博倚在門沿，對著莫德舉了舉手中的酒。
「好。」
莫德欣然應允。
兩人落座，就著烈酒，有一搭沒一搭聊了起來。
酒喝到一半，薩博忽然向莫德鄭重道謝。
如果沒有莫德的能力，就算他們這次豁出性命將熊救回來，也只是救回了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對於薩博如此正式而鄭重的道謝，莫德無奈搖頭。
這次營救熊的行動，可不單單是革命軍的事，也關乎到他對熊許下的承諾。
關於這點，他已經申明多次了，只是薩博好像沒有聽進去過一樣。
「好了，我們都認識那麼久了，有些事用不著那麼見外，對了，桑妮是不是出任務了？」
莫德幫薩博倒滿酒，轉移話題問起桑妮。
抵達白土之島的時候並沒有看到桑妮，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不在島上。
「嗯。」
薩博點了點頭，認真道：「雖然不能將向組織之外的人透露同僚行動任務的任何信息，但如果莫德你想知道的話，偷偷告訴你也不要緊。」
「不為難你了。」
莫德搖了搖頭，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就在這時，房門被敲響。
莫德和薩博同一時間看向房門。
「莫德，我可以進來嗎？」
房門外傳來熊那溫柔的聲音。
「門沒鎖，進來吧。」
「嘎吱。」
熊推開房門走了進來，看到坐在桌前的薩博，並未感到意外。
「來，坐這裡。」
薩博咧嘴而笑，招呼著熊坐下來一起喝酒。
熊沒有推卻，坐在薩博身旁。
莫德看著熊，微笑道：「熊，你應該不是聞著酒味來的吧？是不是有事找我？」
「嗯。」
熊緩緩點頭。
「說吧，我聽著。」
莫德笑了笑。
熊遲疑了一下，隨後倒也乾脆，直接說出了請求。
「莫德，能替我照顧波妮嗎……」
「呃？」
莫德愣住了。
熊的這個請求讓他有些猝不及防。
薩博也愣了，緊接著眼中罕見燃起名為八卦的火焰，饒有興緻看著莫德和熊兩人。
他也不清楚熊和波妮是什麼關係，但他知道波妮可是在莫德的船上待了一段時間。
這就導致熊在這個時候提出來的請求，有了一種要將波妮託付給莫德的意味。
「這……」
面對熊突如其來的請求，莫德顯得有些為難。
熊在說出請求之後，沒有再說話，而是沉默看著莫德，等待回應。
莫德和熊就這樣對視了片刻時間。
他發現自己實在很難拒絕熊的請求。
抬手撓了撓眼角，莫德輕聲嘆道：「只是照顧她的話，我這邊倒是沒什麼問題，就是……如果波妮主觀上並不願意的話，我可能照顧不來。」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莫德也算是多少了解波妮的性子，也知道波妮最討厭被人強迫。
假如熊是不顧波妮反對，從而強行將波妮塞到他這邊來，那他覺得還是算了，省得到頭來不好收場。
聽到莫德的話，熊表示理解。
「莫德，如果她不願意的話，就當我沒有提過這個請求。」
「嗯。」
莫德笑著點頭。
他願意幫忙，但前提是波妮不要給他添麻煩。
「喝酒吧。」
薩博適時舉杯。
「乾杯。」
莫德和熊隨後也舉杯。
當晚。
龍設宴招待了莫德他們。
說是宴席，但菜色中規中矩，倒也符合革命軍的作風。
而這次晚宴，稱得上是莫德和龍的第一次近距離接觸。
隨意交談的過程中，莫德不著痕迹審視著被世界政府奉為頭號罪犯的龍。
正是這個渾身上下散發著強勢氣場的男人，拉扯起了一支站在世界政府對立面的強大組織。
而龍自然也是審視著莫德這個僅憑几年時間就飛快崛起，並且將整個世界攪得天翻地覆的男人。
年輕而強大。
並且做到了無數人都做不到的多件壯舉。
縱觀歷史，也難以找出一個能和莫德比較的人。
龍在心中微微感慨著，給了莫德極高的評價。
只不過他沒有將這些感官表露出來。
他本來就是一個不會輕易將心中想法顯露於表的男人。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興許是酒勁上來，在座的革命軍幹部們紛紛涌到莫德身旁，滿臉希冀向莫德詢問起聖地事件的具體過程。
相較於從報紙上去了解這起重大事件的過程，肯定是親歷者的口述更為真實，也更加讓他們感興趣。
儘管世界會議已經結束，且聖地受襲事件也過去了將近二十天事件，但是……
強震過去，餘波仍在。
關於這起事件的話題性，久久都沒有消弭下去的跡象。
此刻革命軍幹部們向莫德拋出問題，可謂是興趣勃勃。
難以推辭之下，莫德便用一種平靜的語調敘述起當時的處境，以及所面臨的危險。
宴桌之上頓時安靜下來。
包括薩博這些親歷者，也都是側耳傾聽著莫德的敘述。
當時他們的目標是儘快突圍，結果都是以失敗告終，被敵人的大軍圍在廣場之上。
現在聽著莫德的敘述，再聯想到當時的情景，這才想到……
當時所有的壓力，基本都在莫德身上。
而莫德也沒有辜負他們的期望，先是挾持天龍人鉗制黃猿和數百個CP0精英，之後又在超高強度的對決中打贏了鋼骨空，從而力挽狂瀾，給他們創造出了足夠多的喘息空間。
真的是又強大又耀眼。
革命軍幹部們聽得如痴如醉。
雖然組織內並不推崇個人英雄主義，但是莫德在這起聖地事件中的表現力讓他們打從心底感到崇敬。
他們望向莫德的眼神都變了，滿是溢於言表的敬意。
就算是在講求團隊的革命軍組織之內，難免也會有強者為尊的理念存在。
因為，在這個將弱肉強食展現著淋漓盡致的世界里，強大的實力意味著一切。
當莫德講到了那個遠距離將他腹部轟掉過半的不明之人後，宴桌上的氛圍陡然一變。
「我不知道打傷我的人是誰，但我能夠肯定，那是我遇到過的最強大的敵人。」
迎著革命軍幹部們望過來的一道道充滿忌憚震驚之意的目光，莫德在敘述當時情況時，仍是一臉平靜。
「我知道你們革命軍一直都是將『天龍人』視為真正的敵人，但也許……將我打傷的那個人，才是你們真正的敵人。」
「……」
聽到莫德的話，宴桌上一片沉默。
落座於主位上的龍，眉頭輕蹙，眼露思索之色。
一步步將革命軍帶到如今高度的他，從來都不認為個體的力量能有多大的作為。
在這片殘酷的大海之上，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
但如果真的有那種超脫於此的存在，毫無疑問將是最大的變數。
「真正的敵人嗎……」
龍看向莫德，在心中自語著。
晚宴結束。
莫德親自給羅送去夜宵，沒能說上幾句話，就被羅趕出了研究室。
據薩博所說，羅一到白土之島，就將自己關在了研究室里。
就連今天的晚宴都沒有參加。
莫德知道羅在做什麼，規勸了幾句，但沒什麼用。
被趕出研究室的他，徑直回到房間。
也在這時，白土之島颳起了一場昏天暗地的沙塵暴。
狂風裹挾著砂石打在窗戶上，發出陣陣噪音。
莫德趴在窗前，目光平靜看著窗戶外的沙塵暴。
他的身後，是正在搶奪食物的貝利和秋水。
啪嗒，啪嗒啪嗒……
外頭的風力愈發猛烈，砂石敲擊窗戶的力度，也變得更加兇猛。
莫德打了個哈欠，想著在聖地打傷自己的那一道氣息的主人。
晚宴上，他說打傷自己的人，將會是革命軍真正的敵人。
對他來說，又何嘗不是如此。
翌日。
肆虐了一夜的沙塵暴終於歇停。
革命軍收到了一份刊登了重磅消息的報紙。
消息簡短，卻充滿震撼性。
內容如下。
指向拉夫德魯的永久指針。
而擁有者，名為道格拉斯.巴雷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