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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章 賊心不死!

  張家雖然是皇商之家,但是府邸宅院卻極重風雅,無論是亭台樓閣抑或是花壇院落建造陳設無不匠心獨具,生怕沾上一“庸”字或者一“俗”字。


  張家內宅,每一處院落都有一個雅致的名字,比如浩哥兒張浩然的院,名為“琅嬛水榭”,大姑娘張寶儀的院,名為“荷香園”,而二奶奶花寒筠則住在“秋桂園”。


  秋桂園,院內山石林立,嵯峨嶙峋,種著芭蕉,新嫩翠綠,桂花林中,仙鶴剔翎,上麵是五間抱廈,一色都雕鏤著新鮮花樣的隔扇,正房大門上懸掛著金色的大匾,上麵寫著“秋桂園”三個字,龍飛鳳舞,富貴氣派。


  花寒筠住在正房後院,從正房進門,經過兩道碧紗廚,進來便可見一張寬大的填漆床,上麵懸掛著大紅撒花紗帳,花寒筠卸了妝飾,穿著粉紅寬袖家常服,脫了靴,露出一雙晶瑩玉足,倚在床上,手中拿著一塊絲帕,大丫頭翠紅心翼翼的幫她糅肩捶腿伺候著。


  其他的丫頭婆子全都規規矩矩的立在外麵,一個個低眉垂手,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二爺還沒回來?”


  “奶奶,二爺今日出門就吩咐了,是要去東城外的兩個莊子走走,怕是今日個不一定回轉得來,老爺和太太那邊可都給遞了話兒呢!”翠紅乖巧的道。


  花寒筠哼了一聲,將手中的絲帕狠狠的一扔道:“就你這個蹄子會替你二爺圓話,指不定這時候這殺的就在瘦西湖或者新河畫舫摟著那些個狐媚子浪蹄子喝花酒,找樂子呢!

  真要去東城外莊子,不讓崔大家的給套車?他這是騙鬼呢!”


  花寒筠發怒了,外麵的婆子和丫頭們一個個都嚇得臉色蒼白,獨翠紅臉上笑容不減,道:“奶奶,您這裏又打翻醋壇子了!哎,您也不想想,那瘦西湖和新河的畫舫院子,那可都是銷金窟呢!

  爺是要麵子的人,他出去可不比尋常找樂子的公子哥兒浪蕩子,麵子上可是張家的臉呢!隨便哪個狐媚子浪蹄子哪能入得了二爺的法眼?所以二奶奶您就把心放肚子裏去,二爺哪能不省得厲害?有二奶奶您管著家呢!現在府內府外誰不二爺走上了正路,偏二奶奶您就是多心……”


  花寒筠麵容稍霽,眉宇也未見舒展。


  “這日子沒法過了!這麽大一家子,這麽大攤子的事兒,芝麻綠豆的事兒都得去照應著!老太太今又不舒心了,晚上就用了一碗米粥。


  浩哥兒可是老祖宗的心頭肉啊,這孩兒又是個癡憨貨,把那影兒當成了命根子,也不知那丫頭有什麽好的?在老太太身邊的時候,那股子犯衝的勁兒就惹人厭,長幼尊卑都不分了,奴才騎到主子的頭上去了。


  她真要是能得老祖宗的心,老祖宗會不允了浩哥兒?浩哥兒這癡憨勁兒,現在可是愁死人呢!”


  花寒筠抱怨道,張浩然因為影兒的事情鬧脾氣,不去上學,一屋上下沒辦法,他老子張承西又不在張家,大老爺張承東要去管,老太太又死命的護著。

  起初大家以為張浩然孩子心性,最多鬧個三五就沒事兒了,哪曾想半個月過去了,張浩然還沒有妥協的跡象,這可愁壞老太太了。


  老太太犯愁,後院一家都跟著不得安生,花寒筠更是內外不是人,浩哥兒隻當是她要做賤影兒呢。


  花寒筠歎氣,翠紅道:“二奶奶您的苦有多少人知道哦!為了這個家,您操碎了心,就這件事兒吧,您也是遂老祖宗的心願辦事兒,誰曾想鬧成了這個結局哦!”


  花寒筠用手輕輕拍了拍翠紅的臉,道:“你這丫頭算我沒白疼你一場!這件事一千,道一萬,都怪那陸家錚哥兒,對了,這個醃臢貨最近在幹什麽?”


  “還能幹什麽喲,現在全府上下,就數這位最是瀟灑清閑呢!每好吃好喝的供著,四個丫頭兩個婆子伺候著,過得可滋潤了!早上卯時即起床,先在觀景山溜一圈,辰時初吃早點,然後便出府。


  午時回吃午飯,便不再出去,整就窩在院子裏,也不知是在做啥呢!”翠紅道。


  花寒筠冷笑一聲,道:“這醃臢貨敢情好啊,我們被鬧得雞飛狗跳,他倒是悠閑愜意。他真當這裏是他享福的地兒了麽?姑奶奶將他從江寧送過來,敢情是讓他享清福的?”


  花寒筠提到陸錚,心中的火氣就難消停,她擺擺手,示意讓翠紅別捏腳了,翠紅忙伺候她把靴子穿上,花寒筠道:


  “怎麽?梁實家的還沒來?”


  翠紅探出頭看了一眼外麵,道:“哎呦,早就來了呢!梁家嫂子,還愣著幹什麽?快快屋裏坐,我給您奉茶去!”


  梁實家的約莫三十出頭,上次因為陸錚的事兒挨了老太太的板子,剛剛才好利索,卻是落下了一點病根,走路的時候,腿腳像是有點轉不過彎兒,有一點點瘸。


  她恭恭敬敬的進門,衝著花寒筠行禮,道:“問二奶奶安,我這一條賤命得虧了二奶奶才留住,近兒知道奶奶這邊事多,不敢前來叨擾,沒成想奶奶今傳話過來了,我這就沒臉沒皮的過來了!“


  “坐吧!你恐怕不是第一次過來吧,翠紅對陸哥兒的行蹤了若指掌,隻怕也是你給遞的話兒,是不是?”花寒筠淡淡的道。


  梁實家的連忙欠欠身,道:“就知道這些事兒是怎麽也瞞不過奶奶的,起來我們這些奴才仆從做錯了事兒,挨打縱然是打死了那也是活該!

  可是,這陸哥兒現在在西園活得瀟灑愜意,卻讓咱們本家浩哥兒,還有寶儀姑娘,唐哥兒,珍哥兒和維哥兒這一幫主子窩心慪氣,這是造的什麽孽?


  張家的麵兒那是一等一的,可這醃臢貨現在是訛上咱了?處處給咱主子添堵鬧心,我們這些做奴才的看著都覺得窩心難受哦!”


  梁實家的到這裏便開始垂淚,最後嗚嗚咽咽的哭出聲來。

  花寒筠哼了哼,道:“得虧讓你管著西園呢!連一個毛頭子都收拾不了,諾大的院子你能收拾得妥當?”


  梁實家的一聽花寒筠這話,忙收住了哭聲,道:“哎呦,奶奶,現在誰敢惹這醃臢貨?老太太上次動了肝火,您親自調教的兩個丫頭現在還在外麵莊子裏不能回呢!


  這個當口,誰能觸這黴頭?”


  她頓了頓,又道:“前段時間浩哥兒,唐哥兒他們鬧騰,寶儀姑娘幾個堵住西角門,本想著主子們能鬧騰出點陣仗來,至少能把這醃臢貨的氣焰給壓一壓。


  哎,誰曾想這貨看上去癡傻,骨子裏油滑奸詐得很,他就高臥西角院裏,任罵任堵,就當一縮頭烏龜,浩哥兒要砸西角園,那又是萬萬使不得的!

  寶儀幾個姑娘家更不好去闖院子,奶奶您這事兒窩心不窩心?”


  花寒筠微微皺眉,道:“吃喝拉撒都是你梁實家的一手操辦,量他一個半大子,毛都沒長齊,就沒有一點破綻?”


  “奶奶,您別什麽半大子了,這貨就是一隻沒長毛的猴兒,您道太太、奶奶們給他湊的那些錢他咋花了?每頓飯食,丫鬟們去取,那必然都帶著幾百錢,廚房裏夥夫廚子一個不少,人人有份兒。


  院子裏的花工,跑腿,腳夫,丫鬟,但凡是給他西角院幹了一丁點活兒,都有賞錢,這不前兩他是要鵝毛,西角院的一幫奴才丫頭,逮了大奶奶院子裏的白鵝,隻差把毛都扒光了。


  大奶奶的性子柔軟,隻顧自己回頭垂淚,倘若不是我去問詢,大奶奶還不知道要把這委屈瞞到什麽時候呢!”


  “啪!”


  花寒筠臉上浮現出暴怒之色,她豁然站起身來將桌上的一枚青花梅瓶舉起來狠狠的摔在地上,隻聽到“咣當”一聲,梅瓶摔成了七八瓣兒,嚇得翠紅和梁實家的站起身來,臉都白了。


  “這個狗醃臢貨,還真是油滑似猴兒!誰他是又癡又蠢的憨貨來的?他這是拿著咱們張家的銀子,收買張家奴才們的心呢!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啊!”花寒筠氣得臉都綠了。


  “可憐我這柳紈姐姐,最是心善,平常養那幾個兔子,白鵝當成命根子一樣呢,這殺千刀的竟然讓人把鵝毛都拔光了,他……他這是欺負柳姐姐孤兒寡母,沒人給撐腰呢!”


  “梁實家的,你管著這麽大一個西園,就沒有一個法子麽?”


  梁實家的額頭上冷汗都冒出來了,道:“二奶奶,您今叫我過來,我心中盤算著這府內府外的事兒,就算是千難萬難,隻要奶奶您過問了,那都不算是事兒了。


  我這點聰明,哪裏及得上您萬一?您老就別生氣了,氣壞了身子可不好。那陸家哥兒縱然是精明似猴兒,在您奶奶麵前那有算得了什麽?您老就給我一個主意,回頭我保管將他收拾得妥妥當當的,讓奶奶太太們都出一口惡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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