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的話,讓唐正勛有分秒的怔忡。
半響……
他鬆開了醫生的手。
神情,落寞,還透著濃濃的失望。
「我知道了!」唐正勛點頭應了一聲,聲音有些沉啞。
「唐先生,都已經天亮了!回去休息吧!」
「恩……我知道了。」唐正勛偏頭,看一眼緊閉著的病房門,「她什麼時候會醒來?」
「睡得深的話五六個小時吧,淺眠的話,三個小時差不多了。」
「好……「
唐正勛點頭,「謝謝。」
「不謝,應該的。」
醫生點了點頭,離開。
唐正勛站在門外,猶豫了很久,卻還是小心翼翼的推開了那張為他而緊閉的病房門。
或許……
他可以,趁著她睡著的時候,再多看她幾眼。
依舊是拾了把椅子,在她的床邊坐了下來。
這次,他學乖了,不敢再去碰她,更不敢再喊著她的名字。
他只是看著她,一直一直……
眸光定定的,灼灼的。
那模樣,是要深深地將她,看入眼底,嵌入心裡一般!
秦妍希……
三個字,不停的在他的心底吶喊著……
他從來不知道,這個女人,有一天會選擇,『自殺』!!
更不知道,當聽到這個女人『自殺』的那一刻,自己心裡的那種彷徨不安,那種害怕失去的感覺……
竟然那般的強烈!!
他唐正勛,過了整整七年之後,竟然也會害怕了!!
這是他,從來想都不敢想的!!
而眼前這個女人……
顯然,就成了他唐正勛生命的,一個萬一!!
他涼薄的唇間一抹不易察覺的輕笑……
秦妍希,你將成為我唐正勛人生中的第二個弱點……
可,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呢?!
明明那麼想要放棄你,可偏偏……
心卻永遠沒辦法受自己的控制!
後來……
他在妍希的房間里坐了將近兩個小時的時間,直到天『色』大亮之後,唐正勛這才不捨得至她的病房裡退了出來。
————————————————————————
「阿進,到底出了什麼事!你倒是說呀!!」
慕綾急切的問著阿進,阿進猶豫好一會,才支吾道,「昨晚我接到了監獄里打過來的電話,是說……說秦小姐在裡面……」
說到這裡,阿進又倏爾閉嘴了。
慕綾急得直跺腳,「她到底在裡面怎麼樣了?」
慕綾一向都是急『性』子,而一旁的唐繼晴就如同他哥哥一般,不管什麼事都能沉得住氣。
「哎,行了行了,我告訴你們吧!他們說她在裡面……上吊『自殺』了!!」
「什……什麼?」
慕綾震驚於這個答案。
而輪椅上的唐繼晴倒抽了一口涼氣,只覺胸口悶得讓他發緊……
呼吸,都有些順不過來……
最近,只要一聽到這種讓他緊張的事情,他整個人就好像連呼吸都喘不過來。
好疼……
胸口,好痛!!
「小少爺,你怎麼了?」
阿進一眼就看出了唐繼晴的異樣。
他面『色』慘白著,呼吸有些急促。
稚嫩的眉頭凜做一團,顯然很是難受。
但,現在的他,根本無法顧及這些……
「她……還活著嗎?」
唐繼晴感覺到自己的喉嚨有些嘶啞。
「活著!活著!!小少爺,你別激動!!快,小姐,去讓賀醫生下來看看……」
「真的還活著??」
那一刻,唐繼晴感覺到了自己的呼吸,漸漸的平緩了下來。
「真的!」
太好了……
那個討人厭的女人,還活著!!
「我要去看看她!!」
「小少爺,你先讓賀醫生給你看看你的身體!」
「我沒事!」唐繼晴強忍著自己身體上的疼痛,「阿進,你帶我去看看她……」
「好!等賀醫生下來了,我立馬帶你過去!昨晚賀醫生也去看過秦小姐了,你可以向他詢問一下秦小姐的傷勢。」
果然,阿進這樣一說,執拗的唐繼晴倒也不再為難阿進了,而在坐在輪椅上,痛苦的擰著眉,等待著賀其楓過來。
只是……
輪椅上的他,卻倏爾只覺頭腦一暈,眼前一黑,整個人就徹底昏死了過去。
「小少爺?小少爺??」阿進和身旁所有的僕人們都嚇壞了。
「快!!讓賀醫生快點!!!」
「打電話通知唐少!快!!」
「…………」
********
唐正勛接到通知的時候,正好已經往家裡趕了。
一聽自己的弟弟突然暈倒,他直接將油門踩到最底,幾乎是不要命的奔了回來。
他趕回家的時候,正好賀其楓從繼晴的房間里退了出來。
「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
他急切的問道。
賀其楓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只道,「你先別激動。」
「到底怎麼回事?」
他能不激動,能不擔心嗎?
「如果我剛剛沒有診斷錯誤的話,繼晴的反應……有點像……心臟病的前兆!」
賀其楓頓了一下,認真道。
唐正勛的眼瞳緊縮了好幾圈……
「你剛剛說什麼?」
對於賀其楓的話,他幾乎有些不敢相信。
「你剛剛說我弟有可能是心臟病??」
「是……」
「怎麼可能!!!我不相信!!」
唐正勛憤怒的罵了一句,「你他媽就是個庸醫!!」
說著,推開身前的賀其楓就要往繼晴的房間里去。
然,賀其楓一手拉住了他。
「唐少!繼晴還睡著,別打擾他!」
賀其楓知道,現在的唐正勛心情一定比誰都難過!
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朝他累積而來……
可是,他卻不得不去直面。
「現在不是發脾氣的時候,更不是逃避的時候!或許我們該想的是,怎樣救治他的生命……」
賀其楓非常的理智與平靜。
被賀其楓如此一說,唐正勛也漸漸的平緩了下來。
「抱歉。」
他低聲道歉。
情緒很是煩躁。
「他的病情,到底如何?」
「暫時還只是初期階段而已,其實你不用太擔心,找到適合的心臟之後,就一定不會有問題的!」
「適合的心臟?」
唐正勛煩躁的把了把自己的髮絲,「容易找嗎?」
賀其楓看他一眼,才道,「實話,不太容易。」
畢竟,願意捐贈的人,本來少之又少,再加上心臟還得適合,就更是難上加難。
唐正勛的薄唇,抿得很緊。
很久,他才道,「我不會允許他出事的!!」
這話,他像是對賀其楓說的,而更多的,是對自己說得!!
「我有多久的時間來尋心臟?」
「兩年!」
「好……很好……」
也就是……
兩年之後……
呵!真巧得很,跟他腦子裡這枚子彈,還真是……差不多同期。
也不知道這是不是老天的刻意安排……
唐正勛覺得自己有些累了……
倒不是身上的困頓,而是,一種心力交瘁的感覺……
「等他醒了,通知我……」
唐正勛終究是沒有推開病房的門去看一眼自己的弟弟。
因為,他不敢……
是啊!才一從妍希的病房裡走出來,然而,卻讓他推開另一張病房的門……
老天,大概是在刻意的懲罰他吧!!
短短的一天時間,卻讓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一同遭受痛苦!!
而最痛苦,最難受的,卻莫過於他……
他已然沒了勇氣和氣力再去看自己弟弟的那張病容……
所以,暫且先讓他好好休息一下吧!!
*****
他閉著眼,坐在沙發上……
眉心緊斂著……
一種前所未有的疲倦朝他侵襲而來……
甚至於,那一刻,他都開始有些懷疑,自己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對還是錯……
抽出一支煙,點燃,吸了幾口……
濃烈的煙草味,漫過他的鼻息間,麻木著他所有的神經。
唐正勛,閉上眼,睡一覺吧!
他如是的告訴著自己。
睡下,就什麼都安靜了!也就,什麼都不需要再想了……
就這樣,讓自己,放鬆放鬆……
他,真的,累了……
就這樣,他坐在沙發上,『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夢裡……
他彷彿又見到了那抹嬌麗的身影。
她趴在他的後背上,貼在他的脖項間,『咯咯』的笑著。
她說,『有你在,真好……』
她還說,『唐正勛,你知不知道,你是我生命里,唯一一束陽光……』
猛然間,唐正勛睜開了眼來……
他的神情,恍惚著,雙眸氤氳,還泛著猩紅。
陽光……
她說,自己是她生命里的一束暖人的陽光!!
如今呢?
如今的自己,對她來說,又是什麼?
是惡魔!是魔鬼!!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
是那個,讓她見一眼,她都害怕,恐慌的魔鬼……
唐正勛,你怎麼會讓自己,在她的生命里,變成了這樣的存在呢?
——————————
妍希是在監獄附屬的醫院,而醫院方除了通知唐正勛之外,便沒在通知其家人了。
這是妍希自己的要求。
她不願被家裡人知道自己曾經輕生過。
其實,她寧願自己這樣一死了之,可沒想到,自己的命竟然這麼硬,卻還是讓她活了過來。
從那次無意中見過唐正勛之後,妍希的情緒倒是一反常態的突然就變得平靜了。
而且是那種靜得詭異的……
有時候,她可以一整天一整天的坐在床上,卻是一句話也不說。
即使是看護們同她說話,她卻也只是閉唇,不答話。
但每到夜裡八點時分的時候,她會問她們,「現在幾點了?」
「八點……」
每次,幾乎都是正八點。
然後,妍希就乖乖的窩進了被子里去。
請閉眼,睡下。
但,每每這種時候,她的眼淚,就會不自覺的往外流……
不過,卻是那麼,僅僅的,幾滴而已!!
前幾次,看護們還會擔心的問問她,但每每都得不到她的答案后,她們也選擇了不聞不問。
一切,隨著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