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0章 雲詭

  換作一個心性差點的人，在修鍊中被打擾，肯定會感到不悅。


  但於妙策沒有。


  悠久的生命，漫長的歲月，深不可測的實力，早已令於妙策養成喜怒不形於色的城府，以及洞察世事人心的智慧。


  無論外界如何變幻，形勢如何險惡，他都能淡然處之。


  因為他是大宗師，立於無數武者頂端的存在。


  說句毫不誇張的話，哪怕百鬼門的人全部死光了，他也不會死。


  在於妙策成為大長老的五十多年裡，百鬼門遇到的滅門危機共有兩次，一次是因為內訌，一次是因為外敵。


  後面那次，連山門也被攻破，門主和長老紛紛重傷不起，精銳損失殆盡，百鬼門已經陷入萬劫不復的絕境。


  千鈞一髮之際，於妙策破關而出，以丹勁大宗師的強悍修為，力挫敵人，領導百鬼門絕處逢生，化險為夷。


  正因如此，即使後來於妙策一心潛修，追尋武道巔峰，對門派事務不再過問，依然擁有根深蒂固的影響力，遠遠超過了門主薛玄淵。


  沒有於妙策的支持，薛玄淵根本無法坐穩門主之位。


  可是，當初他一手扶持起來的門主，現在卻處處提防他，和他作對。


  人心之易改，命運之無常，莫過於此。


  薛玄淵暗地裡的小動作，於妙策豈會不知，他只是懶得在意罷了。


  對於妙策而言，比起百鬼門的存亡，當然是自己的修行更重要。


  只要他還活著，隨時可以建起另一個百鬼門。


  大道無情。


  那些男女之間的情愛，那些家人之間的羈絆，那些朋友之間的因緣，在時光的洪流中，總有一天會煙消雲散。


  凡人的壽命如蜉蝣，朝生夕死，短暫而脆弱。


  百年後回頭看看，不過是大夢一場。


  既然已經脫離了肉體凡胎，又怎能把時間浪費在微不足道的小事上。


  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


  這些道理，可惜薛玄淵不懂，世上大多數人也不懂。


  但是沒關係，大道獨行而已。


  就在於妙策思緒轉動的時候，門外那個男性聲音用恭敬的語氣道：「師傅，薛玄淵帶著他的人已經離開好幾天了，而且事先也沒跟長老會打招呼，目前門內群龍無首，急需您出面主持大局。」


  「有多少人跟著他離開？」於妙策淡淡問道。


  門外之人不假思索地答道：「大約三分之一的門內成員，以及謝旭長老。」


  於妙策又問：「他們去了哪裡？」


  門外之人身體一抖，雖然和於妙策隔著一扇門，看不見對方的樣子，他仍舊下意識彎腰，小聲道：「弟子不知。」


  於妙策徐徐睜開雙眼，一抹厭倦從眼底閃過：「那你知道什麼？」


  「……對不起，師傅。」


  門外之人「噗通」一聲跪下，額頭觸碰地面，隔著緊閉的大門，向於妙策行以五體投地的大禮：「我讓您失望了。」


  「本無期待，何來失望。」


  於妙策的語氣古井無波，不帶絲毫起伏：「其他人狀態如何？」


  門外之人顫聲道：「人心惶惶，六神無主，弟子對此無能為力，若您再不出現，恐怕百鬼門將立即分崩離析。」


  「呵，我原以為經過當年那場動亂，你們會有所長進，但現在看來是我想多了。」


  於妙策眼中的厭倦之色更濃，卻無法真正做到袖手旁觀，這或許就是每一位有志於超脫的強者的無奈之處：「召集眾人，讓他們來見我。」


  「是，師傅。」


  門外之人鬆了口氣，向於妙策磕了一個頭，然後迅速起身，如飛而去。


  房間內，於妙策重新閉上了眼睛。


  「真是無趣……」


  他嘴唇微動，用僅有本人才聽得見的聲音自語。


  ******

  碧港城國際機場。


  林重提著灰色行李箱走下飛機。


  他來碧港城的原因很簡單，就是為了追查百鬼門。


  自從百鬼殺手組織覆滅之後，百鬼門的行事越發低調隱秘，哪怕林重動用北斗和蘇家的情報網，也沒得到多少有用的線索。


  從碧落口中得知，百鬼門在這裡有一處重要據點，林重便決定過來碰碰運氣。


  為免引起有心人士的注意，在出發之前，林重專門進行了偽裝，就像一個來碧港城旅遊的普通青年，無論長相還是氣質都平平無奇。


  偽裝有三大要素：衣著、氣質、長相。


  首先是衣著。


  林重放棄了經常穿的緊身西裝或練功服，選擇了大街上常見的衛衣和牛仔褲，在衛衣裡面套了一件黑色T恤，藉此遮蓋近乎完美的肌肉輪廓。


  其次是氣質。


  林重原本的氣質沉靜淡漠，處變不驚，普通人或許看不出差別，但是在有一定實力的武者眼中，卻像黑暗中的燭火一般鮮明。


  氣質是最難改變的，但對林重來說並不難。


  林重放鬆四肢，塌下肩膀，伸著脖子，整個人頓時看起來懶散而松垮，同時盡量收斂精氣神，讓兩隻眼睛黯淡無光。


  除此之外，他連膚色、站姿、坐姿和走姿都進行了細微調整，給人一種因為長期熬夜和睡眠不足，導致營養不良的感覺。


  最後是長相。


  只要改變了氣質，長相的偽裝其實非常簡單。


  林重僅僅修飾了一下皮膚、眼睛和眉毛，又把牙齒染黃，頓時就像換了個人般，即使最熟悉他的楊盈、關薇、蘇妙諸女，恐怕也認不出來。


  一下飛機，林重便東張西望，同時不斷用眼角餘光瞟著身旁打扮性感的美女，惹得後者直翻白眼。


  「臭屌絲，眼睛往哪看呢！」


  美女暗自撇嘴，鼻孔中發出一聲高傲的冷哼，頭髮一甩，纖腰一扭，邁著兩條大長腿，徑直超過林重走到前面去了。


  「嘖嘖。」


  林重故意砸巴了一下嘴，偷偷沖美女扭動的臀部瞄了好幾眼，把一副猥瑣下流的模樣扮演得惟妙惟肖。


  然而他內心卻一片平靜，毫無波瀾。


  「百鬼門的據點聽說是一處高檔私人會所，以我現在的這個身份，肯定沒辦法混進去，只能等晚上了。」


  林重低下頭，眼中閃爍著思考的光芒：「而且，碧港城魚龍混雜，各大勢力在這裡都有眼線和聯絡點，我一定要謹慎行事，免得打草驚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