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五十九章 從未變過
休息室內,馮南用奇異的眼神瞅著林重,許久沒有移開視線。
林重回到沙發坐下,揚了揚眉毛:「幹嘛這樣看我?」
「沒想到,你還挺有當雞湯達人的潛質,連我都被打動了。」
馮南繞到林重身後,雙手放在他肩膀上:「昆蟲想要變成蝴蝶,游魚想要變成飛鳥,練武是為了超越自身,得到生命層次的升華,說得真好啊,那麼,在你眼裡,我是水裡的游魚,還是天上的飛鳥呢?」
林重閉上眼睛,裝作沒聽見。
直覺告訴他,這個問題最好不要回答,因為不管怎麼回答都是錯的。
可惜,馮南卻不想輕易放過他,鍥而不捨地追問道:「將來某一天,你是不是會變得和杜懷真一樣?」
「杞人憂天。」
林重吐出四個字,旋即補充道:「我就是我,從未變過,也永遠不會改變。」
「不,你已經變了,雖然你以前也沉默寡言,跟個木頭人似的,天天想著修鍊,但比現在這個樣子可愛多啦。」
馮南嘆了口氣,低聲道:「在你面前,連我都感到壓力很大,經常需要調整心態,對自己施加暗示,其他人可想而知。」
「嗯,我知道。」
林重眼睛睜開一條縫隙,語氣有點無奈:「雖然我已經盡量收斂氣息了,但有時候依舊無法完美控制。」
馮南走到林重身前,彎腰盯著他的臉。
透過林重漆黑的瞳孔,馮南能清晰看見自己的模樣,他的眼睛是如此深邃,就像被夜色籠罩的大海。
「看來你沒有撒謊。」
馮南俏臉微紅,重新站直身體,移開視線,在林重旁邊的沙發坐下:「跟我說說你接下來的計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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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郊區,真武門總部所在地。
「轟隆隆!」
伴隨著低沉的馬達轟鳴聲,一輛高檔轎車從遠處疾馳而至,穩穩停在入口處的牌匾下方,捲起大片煙塵。
等煙塵散盡,車門無聲開啟,身穿靛青色長衫的呂歸塵邁步走出。
呂歸塵並非獨自一人,後面還跟著相貌俊美的許景,以及白衣如雪的寧諍。
寧諍已經從前段時間的打擊中恢復過來,不敢說神采煥發,但精神面貌有天淵之別,嘴角噙著一縷若有若無的笑意,渾身散發出淡泊寧靜的韻味。
許景則神情冰冷,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當他出現時,似乎連身體周圍的空氣都下降了好幾度。
守在入口處的幾名真武門弟子趕緊跑過來,向三人抱拳行禮。
寧諍溫和道:「忙你們的事情去吧,不用管我們。」
「.……是,大師兄。」
那幾名真武門弟子偷偷瞟了呂歸塵和許景一眼,退回原本的位置。
呂歸塵背負雙手,抬頭仰望寬五尺、長九尺的木質牌匾,牌匾上,雄渾強勁的「真武門」三個燙金大字閃閃發光。
許景板著臉,徑直與呂歸塵擦肩而過,一言不發地朝裡面走去。
他的心情很不痛快,一方面是因為林重,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呂歸塵。
寧諍皺了皺眉,看著許景逐漸遠去的背影,腦海內思緒轉動,最終還是選擇了留下。
「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沉默了大概七八秒鐘,呂歸塵忽然慢聲輕吟。
寧諍目光一閃,若有所思。
其實之前在車上,呂歸塵和許景之間發生了相當激烈的爭執,這也是許景敢無視呂歸塵的原因。
「你為什麼不跟著許景離開?」
呂歸塵拂了拂衣袖,轉身面向寧諍,雙眸古井無波,似笑非笑地問道:「他不是你的二師兄嗎?」
寧諍不卑不亢地答道:「稟門主,我首先是真武門的弟子,其次才是許師兄的師弟。」
「哼,有的人就是分不清什麼是公,什麼是私,把個人野心置於門派利益之上,卻忘了他能有今天,皆是門派所賜。」
呂歸塵神情稍緩:「你不要學他。」
寧諍垂首:「是。」
「不管他了,反正他很快便會知道,沒有真武門的支持,就算他是武盟的副盟主,也休想得償所願。」
呂歸塵語氣冷淡,雙手攏在袍袖中,來回踱了幾圈:「投票儀式三日後舉行,我們要做好萬全的準備。」
寧諍點點頭,臉上忽然閃過一絲猶豫之色,欲言又止。
「有什麼問題就問吧。」
呂歸塵邁步前行,輕飄飄地丟下一句話:「我可以滿足你的好奇心。」
寧諍跟上呂歸塵的腳步,稍微落後半米,恭敬問道:「門主,您為什麼不答應許師兄的要求呢?」
「你認為我應該答應?」
呂歸塵不動聲色地反問。
「許師兄之所以大發雷霆,是因為您沒有把他當作自己人,他想要的只是真武門的公開支持而已,您不是早就和他約定好了嗎?」
寧諍的措辭愈發小心翼翼,唯恐觸怒呂歸塵。
「我改變主意了。」
呂歸塵認真想了想,隨即淡淡一笑:「經過與林重的交手,我意識到,許景或許不是一個好選擇。」
哪怕寧諍心性大有進步,聽到這句話,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震驚莫名。
「你好像很吃驚?」
呂歸塵停下腳步,側首看著寧諍英俊非凡的臉龐,瞳孔深處異光流轉,帶著難以言喻的壓迫感:「還是說,你對我的決定有異議?」
「不敢。」
寧諍心臟劇烈跳動起來,後背瞬間滲出冷汗,彷彿面對可怖的猛獸,趕緊低頭道:「您是門主,無論您做出什麼樣的決定,我都無條件遵從。」
呂歸塵盯著寧諍看了幾秒鐘,突然展顏一笑:「我逗你呢,瞧把你嚇的,許長老是真武門的中流砥柱,我哪捨得換掉他。」
寧諍聞言,勉強擠出笑容,點頭附和呂歸塵,卻再也不敢吭聲了。
他根本分辨不出呂歸塵到底有沒有開玩笑,同時也終於理解,為何很多人都說呂歸塵脾氣古怪,喜怒無常。
「攤上這樣一個門主,對真武門到底是福是禍呢?」
寧諍心中暗想,隨即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