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夢生禍端
“當年你為什麽非要殺死我和娘親不可?” 感受到他身上的真龍之氣,茯苓突然覺得身體一陣寒意,淩冽的氣息讓她刹時睜開了眸子,拋棄腦中的妄想,迅速的推開他,冷冷的問!她差點忘了,這個懷抱也曾這樣抱過娘親給過她溫暖,可也是這個人粉碎了她所有的期待,用仇恨禁錮了她的一生。
唐玄宗瞬間隱匿被她推開後失落的情緒,決定說出真相,“一切因一場夢而起。她有孕之時,正是韋後獨攬大權之時。朕與忙著姑姑天平聯手抵製韋後獨權,一日夜晚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做了皇帝,而她砍斷了我的手臂,抱著孩子站在朝堂之上,衣袖長至階下。為朕釋夢的術士說,‘斷臂’則當作‘折兵損將’論,‘衣袖長至階下’代表‘垂衣而天下治’,說明,她會令我損兵折將,元氣大傷,大唐江山也將再度為女子所奪。”
“一個安邦定國的皇上也像無知婦孺一樣如此篤信這些解夢的無稽之談嗎?”茯苓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無奈的反詰。
“占夢之術自古就有,博大精深。南北朝時期的文人江淹,少年時曾夢到有人送他一隻五彩筆,從此文思湧進,他的文章差點令紙貴一方。昔日隋文帝夢見洪水沒城,後來隋朝被李淵所滅,‘淵’者不正是‘洪水’之意嗎?”唐玄宗依舊是淡淡的語氣,脫口而出那些曆史佐證。
茯苓怒火透眸,顯然對他口中術士的解夢之談萬分的不屑,“五彩筆既然能祝江淹文采湧進,為什麽還會有江郎才盡的說法,難不成是五彩筆被人要走了?隋文帝自夢後便移都大興,洪水之困也算解了,為何還會有李淵滅隋之說?若非隋煬帝暴虐無道,怨聲載道,又何來滅國之禍?這些大多數是術士們牽強附會的說詞,單憑這幾句閑言碎語你便抹殺上百條人命,真的值得嗎?”
“為了大唐江山,我不得不這麽做!”唐玄宗剛毅的臉容閃過一絲果決。
“獨臂可當獨權也,難道她砍你一臂不正代表她能幫你獨攬大權嗎?衣袖長至階下,說明袖子長,表示她自己出手不得,須借孩子之手幫你!倘若當年術士如此釋夢,試問你還會這樣將默默支持你的妻兒,活活燒死,一網打盡?你——”她眸中閃著同情及憐憫,神情中多了分嚴肅,但冰冷的眸中仍然有著大大的不讚同。
“我……我也是沒法,事情並非完全是一個夢的無稽之談。解夢之後,術士勸我斬草除根以絕後患。我當時也猶豫不決,所以派人盯著她的一舉一動,看看是不是真如夢境所言。幾個月都沒什麽發現,正當我舒了口氣,想撤掉暗地監視她的人時,卻截獲了她派人送過太平公主的密信!裏麵記載我的日常動向,以及結交的市井人士、達官貴人,事無巨細!直到那時我才徹底信了術士之言,原來她是姑姑太平安插在我身邊的奸細。你說,朕還能怎麽選擇?”唐玄宗恨恨地打斷了她的話,咬著牙說出的話,使得他的嗓音都有些機械僵硬了。
“你安葬她也是怕太平公主怪罪,以堵悠悠眾口,並非是於心不忍吧!當年你可曾真心愛過她?”茯苓冷眼旁觀,眼前浮現起酒館起火的畫麵,漫天的火海,無盡無邊,掙紮撕吼聲不絕於耳,炙熱的火光逼得她快要承受不住,想必當年娘親也是一樣無助嘶喊,還要拖著剛剛分娩的身子護著孩子,情況或許慘狀萬分,心裏對他的冷漠與絕情多了一抹恨意。
唐玄宗一僵,像是定住一般,這句話像是利刃般刺 進他的心!痛的他微微顫抖,僅剩下僵硬的沉默。如果不曾愛過,何須一次次來到這傷心地重溫舊夢,如果不曾愛過,何須苦苦名人尋找懷夢草以解相思?愛之深則恨之切,念念不得忘。
“她或許有難言之隱,你可曾給過她機會解釋?”茯苓無視他那孤獨的神情,受傷的眼神,這讓她覺得虛偽。說到底,他就是一個自私鬼,為了江山什麽都可以犧牲!
唐玄宗仍是不語,眼前這張受傷的臉竟然與印在心底那張容顏重合了,一樣的眼神,一樣的神情!一樣的偽裝無辜,裝作毫不知情!思緒回到多年前那個燈火輝煌的夜晚!
整裝待發的士兵整齊列隊在潞州別駕門前,幾輛豪華的馬車也已備好。
“婉音,你真的不跟我回京城?”李隆基直直的立在她麵前,一動不動,眼光灼灼。
“不了,我有孕在身,不便遠行。王爺是個有勇有謀的人,遇事千萬要小心,安全為上,我和孩子在別駕等著你平安歸來。”婉音嫵媚一笑,幫他理了理衣襟,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
“也好——這樣也好!你快要待產了,遠行的顛簸對你不利!”語氣一頓,李隆基眸底換上了嚴肅,“我不在,照顧好自己和孩子。”
婉音覺得今夜的夫君有些異樣,他的神情略帶傷感好似訣別,仿佛這一去便不再回來永無相見之日一般。
“我會的,你早些回來!”婉音黛眉微蹙,為他的傷感傷神。望著他走出殿門,漸漸駛遠,她依然立在原地,她多想叫住他,告訴他她的身份。不急,等他回來,她一定會馬上把一切告訴他,不管公主如何怪罪,以後絕再不欺瞞他。
強忍在心中的疑問與痛心,李隆基回眸看了一眼佇立在門口的那抹身影,他多想去撫平那輕皺的黛眉,可是——他不能,希望她這次不會讓他失望!
“真相我已經知道了,你可以動手了。”茯苓勾起了唇角,冷冷嘲笑,同時也禁嘲笑自己可悲的命運!
她說出的話讓唐玄宗瀲起眉頭,目光一冷,推門而出,“在你心中我就那麽冷酷無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