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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人心變動

  不知道是否是太子氣數將盡,朝堂上肅清朝政的政策剛剛下達,翌日朝堂上便爆出太子偷換五十萬擔糧食,抬高物價趁機謀取暴利。


  下朝後,唐玄宗黑著臉宣太子、鄂王、光王到禦書房。他本就對太子的行為多有不滿,如今偷換糧食的事情被爆出來,心裏的不滿就更一發不可收拾。


  三人交換眼色,均是一副擔心憂慮的樣子,心裏一陣發緊,都曉得在劫難逃。


  莊嚴肅穆的禦書房內,唐玄宗大為震怒,目光從屋中所有人臉上掃過,從桌上的拿起鎮尺狠狠摔向太子李瑛。李瑛垂首而立居然躲也不躲,任由鎮尺砸在麵上,額頭頓時青了一片。


  “身為太子,理應遵紀守法胸懷天下,你竟然知法犯法,以次充好偷換賑災糧食,太讓朕失望,朕以後怎麽放心將大唐江山交到你的手上?”唐玄宗臉色越發的陰鷙,聲音提高了八度。


  證據確鑿,強大的壓迫感逼得李瑛不敢抬頭,緊繃的臉上露出無以名狀的哀戚,期期艾艾的說,“兒臣魯莽愚鈍,有負父皇教誨,請父皇再給兒臣一次機會將功補過。”


  唐玄宗對他的懺悔置若罔聞,話裏蘊藏著雷厲風行的獨斷,“朕給你的機會還不夠多嗎?不知悔改,你是無可救藥了。倘若朕再姑息你,隻怕要對不起大唐百姓了。朕會立即起草一份文書,罷黜太子。”


  “父皇,兒臣真的知錯了,求父皇法外開恩。”唐玄宗絕情的話無疑是重重的打擊著李瑛,抹殺了他最後的一絲希望,他的眼裏有了一種淒惶的神色,聲音帶著無比的驚慌,不停地磕著頭。


  聞言,鄂王、光王沒有絲毫猶豫便雙雙跪下出言求情,“父皇,罷黜太子之事關乎大唐江山安穩,請父皇三思。淑妃娘娘屍骨未寒,父皇您真忍心看到她死不瞑目嗎?求您看在麗妃娘娘同淑妃娘娘的麵上,饒恕太子這一次吧。”


  “你們三個一丘之貉,沒一個有出息的,還有臉同朕提淑妃與麗妃!朕不處罰你們兩個,並不代表你們沒有做錯。朕心意已決,誰再膽敢求情,一視同仁嚴懲不貸。”唐玄宗望著下跪的三人冷哼了一聲,斷然拒絕,不容侵犯的天生威嚴,冷冷的一句話足以定人生死。


  感覺到陡然如山的殺氣,鄂王、光王兩人的眸光一沉,識趣的閉上了嘴。


  “求父皇饒恕兒臣!求父皇饒恕兒臣!”李瑛目中有痛苦有恐懼,跪著移動到唐玄宗的腳下,抱著他的腿聲嘶力竭的求饒。


  唐玄宗毫不心軟,一腳將抱著他推的李瑛踢翻在地,那一腳正好踢到李瑛的心窩。李瑛頓時臉色蒼白抽搐起來,鄂王、光王兩人連忙上前查看,將他在地上放平。挪動之間,一隻精致的護膝從李瑛身上掉了出來,李瑛顧不得身子不適,趴著將地上的護膝撿起來。


  唐玄宗從李瑛的手中接過護膝,緊緊地握在手中,精致的護膝上用金線繡著“長命百歲,平安幸福”八個大字,護膝一角竟然還有淡淡血跡。睹物思人,唐玄宗想起剛剛逝去的淑妃,手背上青筋爆突,震怒漸漸退去轉為無限哀戚。


  “這對護膝是淑儀娘娘仙去前縫製的,聽宮女們說她為了趕製護膝吐了好幾口血,兒臣愧對父皇教誨,也辜負了淑儀娘娘的殷切期望,兒臣罪該萬死呐!”李瑛說著淚如泉湧,悔恨的捶著地,聲聲斷腸。


  唉——唐玄宗沉重的歎了一聲,衝著那熟悉的護膝,他無法真正做到絕情。


  空氣在這一刻沉寂,屋子裏鴉雀無聲,久久都沒有聲音回響。


  “罷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太子既已知錯,糧食之事朕就不追究了。限你們半月之內送往雪災地區,將功補過。”唐玄宗看向李瑛,忽地湧起一股無奈,他幼年喪母,自己常年忙於政事對他疏於照顧,不由悲從中來,養不教父之過,於心不忍起來。


  李瑛身子一抖,眼神充盈著淚水不敢置信,定了定神後發自肺腑的說,“謝謝父皇開恩,兒臣今後一定不會不辜負您的期望。”


  唐玄宗似乎一下子蒼老了幾分,將護膝交到太子手上,疲憊的對他們揚了揚手,“出去吧,好好輔佐太子,你們三人以後好自為之。”


  “是,兒臣告退!”三人驚魂未定的跪別。


  邁出閻羅殿一般的禦書房,三人心中的恐懼暫退,掏出錦帕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這才長出一口氣。真險,若不是那方小小的護膝,恐怕風光無限將更為過去。


  幾家歡樂幾家愁,太子前腳安然踏出禦書房,便有一個身影快步閃進夜華宮。隨即傳來幾聲壓抑著的怒斥。


  “證據確鑿也能讓他逃脫,駙馬,你是怎麽同本宮承諾的?”聽完小太監的探得的消息,武惠妃把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到雕花梨木桌上,目光灼灼的望著楊洄震怒的問。


  鹹宜公主並不介意被嗬斥,輕笑著起身為楊洄開脫,“母妃,這事怨不得駙馬。淑妃剛剛殯天,父皇不忍處罰太子也是人之常情。這種愛屋及烏之情,用一次尚可,多幾次父皇必定會厭煩,女兒就不信他們會一直這麽好運氣。”


  “鹹宜說得對,隻是這麽好搬到太子的機會白白浪費,著實讓人痛惜。”見她分析的有幾分道理,武惠妃恢複了先前的清明,勉強露出一個笑容,違心的說。


  逼人的氣場瞬間散去,楊洄身子輕鬆了些,斟酌著安慰道,“母妃不必擔心,太子與兒臣近來交好,隻要沒打草驚蛇,抓他一兩處小辮子還是輕而易舉的。”


  “那你就好好盯著太子,事成之後,本宮絕不會虧待你們。對了,最近慶王、榮王那裏有什麽動靜沒?”武惠妃擺弄著手指上的丹寇,漫不經心的問。


  “前幾日慶王、榮王因長安城的名妓打架,兒臣本想將此事鬧大,讓傳言自然而然的飄到皇上耳朵裏。不料趕上兩位公主中毒,震驚了整座京城,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新談資。父皇與母妃的心思也全放在太華妹妹身上,此事便被巧妙地掩蓋了下去。後來,兩位王爺冰釋前嫌,兄弟恭敬有禮,這事情便不了了之。如今,兩位王爺對兒臣起了疑心,已經不再來往,再探那邊的消息難上加難了。”楊洄直截了當的回答。


  鹹宜公主淡淡一笑轉移話題,故弄玄虛的說,“母妃,提起太華妹妹,鹹宜倒是有個天大的好消息。”


  “什麽好消息?”武惠妃揚眉,好奇的問。


  鹹宜公主在她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真的?”武惠妃眼裏滿是寵溺與驚喜,難以確信的問。


  “昨日我去探望太華,她親口說的。紅鸞星動,錯不了的。”鹹宜公主十分肯定的說。


  “母妃疏忽了,總以為太華還小,沒想到太華也是大姑娘有自己的心事了。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愁。”武惠妃的眼眸流光一轉,舒心的笑了。


  鹹宜公主夫婦在夜華宮又盤桓半個時辰,母女間知無不言,一片祥和。最後,在武惠妃的再三叮嚀下回了公主府。


  日上三竿,茯苓才悠悠轉醒,生病就是好,可以借養病為借口每日不必每晨昏定省。宿醉醒來頭疼欲裂,她聞著身上濃重的酒味皺著眉頭問,“現在是什麽時刻了?”


  “已經巳時了,公主。綠萼姐姐去內務府領月銀,臨走前吩咐奴婢為公主準備好了洗澡水。公主要不要洗個澡?”小宮女小心翼翼的建議。


  茯苓點點頭,小宮女轉身準備走,被她叫住,遲疑的問,“今日有什麽人來過沒?”


  “回稟公主,靖遠侯來過,聽說公主還在休息便去了大殿裏飲茶靜待。”小宮女詫異地轉過頭,恭恭敬敬的回答。


  確定他果真不再來了,茯苓心裏竟然湧起濃重的失望。難道是昨日的酒醉還未醒嗎?她冷漠的臉上中透出一分譏諷,明明不願與他再有牽連,為何還對他的行蹤如此上心?她甩了甩頭,毅然決然的隨著小宮女沐浴更衣。


  洗完澡,她坐在鏡前,等候小宮女幫她梳理頭發,突然她看到桌邊擺放著一碟精致的甜品。有的被雕刻成含苞待放的荷花,有的像一株盛開的白玉蘭,更好玩的是一個類似於她的水果雕像。


  “很有新意,這東西是誰做的?”茯苓撚起水果雕像,心情大好。


  小宮女為她挽了一個溫婉的發型,慢條斯理的答道,“公主洗澡的時候,忠義侯送來的。”


  “他人呢?”茯苓按下心中的悸動,顫聲問。


  “走了,忠義侯說公主已然康複,便應該遵守當日的約定。今日本該是靖遠侯陪伴公主,所以他送完東西就走了。”小宮女不知她的彎彎心思,柔柔的回答。


  穿戴整齊,茯苓對著銅鏡照了照,那張臉依舊那麽蒼白。她轉身穿過走廊,來到大殿。章淵清站在明媚的太陽下,身影頎長清晰,正在安靜的作畫。一雙溫柔似水的眼睛,挺直的鼻梁,雙唇微抿,形成一個完美的弧度,堪比擲果潘安。一地的油紙傘,宛如一片花海,茯苓簡直看呆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指著滿院子的油紙傘,由衷地讚歎,“畫的真好。”


  章淵清連忙起身讓座,“公主身子剛有起色,別累著快坐下。那日見公主對我所執的油紙傘很感興趣,便在公主病中收集了許多民間傘畫。公主看看,喜歡哪個?”


  “難為你這般上心,也許我不值得你這樣的對待。”茯苓為他的過度上心隱憂,深怕一不小心傷了他的心,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章淵清對她的反應一目了然,絲毫沒有以後的事情擔憂,猶如談論天氣般的自然,“公主是謎一樣的女子,遇到你是我這一生中最美妙的事情,是你讓我覺得她還有心跳的感覺。隻要是公主喜歡的,淵清必定想方設法找來。這是我心甘情願的,公主不必有壓力,就算公主無力回報,也請安心的接受。”


  “好漂亮的油紙傘,像花海一樣,你能不能教我如何畫?”聽他說得如此誠摯,茯苓臉上的表情鬆弛了許多,語氣間多了份隨意。


  章淵清會意一笑,“當然好了。”


  “首先聲明,我很笨,你不許笑話我啊!”


  “我還怕你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教會徒弟餓死師父呢。”


  輕鬆,這一天是茯苓自從穿越後所感覺到的從未有過的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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