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中毒之事
當茯苓返回未央宮的時候,才從宮婢口中得知錯過了一次見穀天祈的機會,就在她去惠妃宮中時候,他來找過她卻沒做停留就離開了。
“如果有重要的事情,他一定會再來的,你們都退下吧。”聽到他的拜訪,茯苓有些意外,略有遲疑後一臉無波的說。
小宮女悄悄的用眼神打量她,見她雖然臉色不好對待下人的態度一如平常,小心翼翼的問,“公主的早膳還沒用,這禦膳房剛做好的點心送來給公主品嚐,您看看合不合您胃口?”
淡淡地抿一口茶,茯苓點了點頭,將視線移往別處,對於未來的變數她心裏忐忑不安,眉眼間浮上滿滿的憂色。對太子一行人,她接觸甚少,但血濃於水,要她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被貶為庶人最後不知所蹤,她自認沒有那麽絕情的定力。
小宮女端上幾盤點心,識相的悄聲出去了。
“變季的天氣,乍暖還寒,公主身子弱,若是覺得冷,奴婢這就去讓人攏一個炭盆來。”綠萼見她畏冷的環抱雙臂,提議道。
茯苓端坐如儀,不勝感慨道,“是啊,要變天了!綠萼,你覺不覺得宮裏的天氣特別的涼呢?冷颼颼的,直沁人骨髓。我記得這個時節,柳絮也開始翻飛了吧。有人說,楊花本是無情物,一向南飛又北飛。可你看這宮中,連半絲柳絮也不曾有,就連著薄命之物也不願駐留在宮中,繞過這裏尋找自由的地方去了。春來絮花留不得,隨風好去落誰家?”
“皇上說柳絮飄零纏纏綿綿的,寓意也不好,容易惹人傷感,合宮上下禁植柳樹,因此公主見不到柳絮。”綠萼雖聽不懂她文縐縐的詩句的意思,卻也知道她並非因為宮中沒有柳樹而煩惱,她又一次發現主子孤獨的樣子。
“心思由人定,何必強加在無心的柳絮上?”茯苓收起散亂的心神,拿去一塊糕點細細品嚐著,“這糕點甜而不膩,很可口,你也來嚐一些!”
綠萼連忙擺手笑著推辭道,“這種精致的點心,奴婢也不會品嚐,就不糟蹋禦膳房大廚們的手藝了。用了些甜品,公主也該口渴了,奴婢衝一壺您喜歡的牛乳茶給您潤喉。”
茯苓鬆了鬆正襟危坐的身子,斜倚在軟榻上看天。突然她感到身子一陣僵硬,酥麻的感覺像一道激流席卷全身,渾身一絲力氣也沒有,軟綿綿的動彈不得。
“啊?”體力流失的厲害,她驚恐的叫出聲,聲音卻小得若不可聞。
端著牛乳茶走進門口時,綠萼隱約聽到些聲音,怕出什麽意外,一進門便巡視茯苓所在的位置,見她掙紮著想要起身,卻無論如何也起不來,慌了神,放下茶水趕緊過去察看,“公主,你怎麽了?”
“不知怎地,身子酥麻的厲害!”茯苓嘴唇發顫,聲音嘶啞的說。
“公主不用擔心,奴婢這就去讓人去請禦醫。”綠萼見她剛說幾句話就喘粗氣,心知不妙,急得眼淚當場就下來了,衝著屋外歇斯底裏的喊道,“來人!來人!”
派出去請禦醫的小太監尚未動身,便傳來穀天祈再度來訪的消息。
“公主今日身子不適,還是讓忠義侯明日再來吧?”綠萼慎重的問。
茯苓搖頭,艱難的說,“忠義侯一日之內來了兩次,定是有急事。我這或許是小毛病,不用勞煩禦醫了。忠義侯通曉醫理,你去將他請進來就好。”
“是。”綠萼知她性子執拗,也不再辯駁,叮囑宮女好好照拂她便步履匆匆的出去了。不一會兒,她引領著穀天祈進入內室。
估計路上綠萼已向他透露了些病症,穀天祈一進屋便直奔向茯苓的軟榻,毫不避嫌的將手指搭在她的手腕處診脈,隻一瞬間,抬眼望向綠萼不著邊際的問道,“公主今日曾食用過哪些東西?”
綠萼見他由此一問,心裏自是多了幾分揣測,緊張的答道,“隻有幾碟點心,奧,就是桌上這幾碟。”
穀天祈信步上前,一一嗅過,指著其中的一疊糕點,向茯苓投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笑,“隔牆有耳,有些話…….”
茯苓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暗驚,臉上卻不動聲色佯裝無事的道,“綠萼留下伺候,其他人都先下去吧。”
“問題就出在這碟糕點上,有人在這碟綠豆糕裏麵下了天麻散。”見眾人散去,穀天祈也不拐彎抹角,端起綠豆糕寒聲道。
“天麻散是什麽東西?”綠萼詫異的問。
“這是一種來自西域的毒藥,淡黃色的粉末入口即化,毒性雖不是見血封喉,卻日日侵蝕人的機體。公主此刻還隻是覺得身體酥麻無力,並無其他不良的反應。若是連用上七日,隻怕渾身脊柱如同被人抽去一般。雖然不致命,但卻再無站立起來的可能性,隻能躺在床上過一輩子,而且神仙難救。”穀天祈神色幽微而森然,吐字如冰的道。
綠萼臉上愁雲密布,臉色也逐漸陰沉了下來,恨恨不平的說,“哪個殺千刀的想出這麽惡毒下作的手段陷害公主?忠義侯可有解救之法?”
“不必擔心,公主初次食用,中毒尚淺,隻需用幾味藥熬成湯泡澡即可逼出毒素。一會兒,我開個方子就好。”穀天祈清冷眸中寒光乍現,目光灼灼的看向茯苓,“我擔心的卻另有其事。這天麻散極難煉製,原料又很珍貴,萬兩難得。這種奇毒,相信宮中的禦醫是短短診不出來的。綠豆糕顏色與天麻散的顏色相近,混進去根本無人能察覺,看來下毒之人是處心積慮預謀已久的。一次不成,恐怕還會有下次。公主,您近來是否得罪過什麽人?”
“我也不太清楚,綠萼,你去將今日去禦膳房取糕點的宮女帶過來。記得,暫時不要驚動其他人,我不想節外生枝。”茯苓心裏冷的緊,說話間牙齒也有些打顫起來,苦笑道。宮裏的鬥爭,最致命,因為你或許永遠不知道敵人是誰。
忽然,一道溫暖的氣息從她的後背傳來,很快就流遍四肢百骸,暖洋洋的,說不出來的舒服。真氣流遍全身,仿若被一團火焰包圍著,鼻間嗅到熟悉的藥香問,將她一下子從冰淵中解救了出來,身子本能靠向身後的熱源。
穀天祈緩聲道,“公主脈象虛弱,畏冷應該是身子虧損的厲害,未調理得當的緣故。一會兒,我開個補氣的方子,服用幾次相信會好轉的。”
感受到他呼出的氣息撲在脖頸間,溫溫地,茯苓這才意識道兩人姿勢的曖昧,掙紮著想從他懷著掙脫出來,最終有心無力,羞澀的轉移了話題,“你找我有急事?”
“綺玉不見了,隻留下一封書信,說要雲遊江湖。我問過陸英,他說綺玉給了他一些我尋常服用的藥。今早公主與她交談了會,我想你或許知道些事情。”穀天祈注意到她臉上的一抹潮紅,隨即將她平放在軟榻上,說明來意。
茯苓憶起晨間的談話,若有所思的說,“其實,早上我也覺得她怪怪的,卻又不知道哪裏怪。如今想來,那番話怕是離別時的餞別之辭。”
“她都說了什麽?”穀天祈急促的追問。
“她說什麽三天之後你就不屬於她了,還有她用心頭血為藥引才讓你服用紫鹿補心丹後起死回生。”茯苓眼中掠過一抹受傷的神色,但很快便消失不見了,細忖片刻,平靜的回答。
“心頭血?”穀天祈大驚失色,心中震驚顯而易見。
茯苓不明所以,解釋道,“是啊,她告訴我須取六六三十六天的心頭血才能讓你的身子徹底複原。”
“她真傻!”穀天祈喃喃自語,尤為哀傷,“一個身康體健的壯年男子取足三十六天的心頭血也會吃不消,更何況她一個弱質女流。怪不得,怪不得無論我開出多麽好的方子都補不回她臉上的血色,我何德何能值得她如此付出?”
“敢問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茯苓氣息紊亂接著道,“綺玉姑娘一個人在外飄零,身子更是吃不消的。當務之急,要盡快找到她。”
穀天祈不無嘲弄地道,“隻怕她不想讓我為她擔心才借故避開我,我竟然毫無察覺。天下之大,找她談何容易?”
他眼中的神色令茯苓無端憂傷,心中泛起酸意,卻仍是微笑的說,“我記得她提起過他父母的舊居好像在潞州,你想她會不會到那裏去了?”
“一定會的。”穀天祈渾身一個激靈,大喜道,“我這就寫下藥方,公主按時服藥,身子不會有什麽大礙的。”
“不必擔心,我在宮中有禦醫照拂,你快去將綺玉姑娘追回來才是正事。”茯苓給了他一抹安心的笑,垂眼間斂去了所有的心事。
穀天祈寫下藥方,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閃出了門,在門口轉身無聲一笑,“那公主以後也要多加小心,提防小人的再次陷害。
茯苓重重的點了點頭,不隻是向他承諾還是向自己。曾經許諾會一直保護她的人,終有一天,也會為了別的女子而離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