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果真要成親?
京城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熱鬧而祥和。茯苓卻無心欣賞車窗外的繁華,此刻,她正如坐針氈的坐在急速而馳的馬車上,心裏煩躁且慌亂,反複推敲起古天祈近來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希望能推敲出個答案來。自從聽到古天祈要成親的消息,她的心便未曾有一刻的安寧。她對他原是有十足的信心的,因女人多疑多思的本性最終她還是敗給了太華公主言之鑿鑿的傳言。
“姐姐且寬些心,或許事情不是我們想得那樣糟呢!”陪茯苓出宮的太華公主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一臉歉意的拉起她的手寬慰。
“嗯!”茯苓強撐著回應 ,心裏卻五味陳雜。她一直慶幸上天對她如此眷顧,雖然經曆坎坷,卻賜給她一個生死不離的愛侶。宮裏步步為營,舉步維艱,她全是靠他的愛和包容才支撐下來的。擺平宮中繁瑣事後與他退隱江湖做一對神仙眷侶,是她常常幻想的美夢。若他將要成親的消息是真的,她不知道是否會崩潰。
馬車穿過鬧市,駛到一處安靜的院落旁,穩穩的停了下來。
“啟稟公主,忠義侯府到了!”駕車的小太監恭敬的稟報。
“知道了!”太華公主隨口答道,目光緊盯著茯苓,似乎在等她發話。
做足了心裏準備,茯苓下了馬車,哪知她抬頭的瞬間,一片火紅深深地刺痛了她的眼睛。原本莊嚴肅穆帶點殘舊的忠義候府,如今喜氣洋洋,偌大的喜字張貼在朱紅色的大門上,鎏金的字映著陽光熠熠生輝。
“真是欺人太甚!”太華公主怒氣難消,顯然也沒料到會見到如此景象,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撕破了門上的喜字。
任由她胡鬧也不去阻攔,茯苓呆愣在原地,眸中閃過憤怒、疑惑和委屈,纖細的手不斷握緊、再握緊借以壓抑翻湧的情緒,直到一陣眩暈襲來,眼前一黑,她再無力支撐自己,軟軟的倒下。
幸虧立在一旁侍候的小太監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免去了她的皮肉傷。
“姐姐,你沒事吧?”太華公主緊張的移到她的身邊,關切的問。
“你終究還是要負我了。”茯苓沒回答她,喃喃自語,可是喃喃的自語裏,充斥著濃濃的失落。說完,她還是如剛才那般盯著張燈結彩的侯府和那明燦燦的喜字,像一尊雕像一動不動。
能定住身,卻定不住心。第一次,遇到問題她的心根本冷靜不下來。一方麵她渴望,渴望聽他的解釋,隻有他的話才能安她的心。另一方麵她又恐慌,恐慌他的答案,如果他的回答不是她想要的,她該如何自處?站得久了,她又開始後悔,後悔不該來這裏,如果不來,他不說,她亦不知,他們是不是還如同往昔那樣繾綣溫存?
“姐姐,要不咱們先去酒樓歇歇腳?”見她舉棋不定,太華公主建議道。
然而,就在她們轉過身抬眼間,穀天祈與一位身著青色羅裙的女子迎麵而來,那女子吃著糖葫蘆甚是開心,眼波一轉,竟淘氣的將糖葫蘆遞到古天祈嘴邊,古天祈也不拒絕順勢咬下一粒咀嚼,兩人的動作既親昵又自然。
聽到的遠不如見到的震撼,對麵的兩個身影越走越近,茯苓的心也一點一點變涼,涼到幾乎能聽到心中結冰的聲音。也許他愛她,隻是對她的愛永遠摻雜著小心翼翼的嗬護和隱忍的擔憂,夾雜著太多的負擔,那樣的愛太累;而他對待這名女子童真自然,放得下所有戒備和包袱,輕鬆自在。單憑這一點,她就輸了。
“古天祈,你這個負心漢,前一刻還在我姐姐麵前扮癡情,情深意切,下一刻便旁若無人的擁美人在懷了,還真令本公主刮目相看!”太華公主諷刺反問出茯苓的心聲。
這麽一吵,古天祈也注意到了站在門口的幾人,微愣了下,隨即攬著佳人神色如常走上前,並無一絲刻意偽裝的生疏和尷尬,“茯苓,幾日不見氣色不錯,想必身子已然無恙了吧?”
直到他們走近了些,茯苓這才看清楚那青衣女子的容貌,五官端正小巧,氣質清雅出塵,容貌氣質都像極了在潞州橫死的雲清。
“不,不可能……不可能是她的!”茯苓仿佛著了魔似的伸手摸青衣女子的臉,一邊摸一邊仔細的尋找著什麽。
“祈,我怕。”青衣女子也顧不得吃糖葫蘆了,使勁推開她,躲到古天祈的身後,淚眼婆娑的小聲說。
“她並不是雲清,她叫端兒,與雲清有幾分相像而已。”古天祈一邊衝茯苓解釋,一邊輕揉端兒的發,溫柔的安撫,“端兒乖,別怕,她就是我之前跟你提過的孝昌公主——茯苓。”
“端兒見過茯苓姐姐,茯苓姐姐你好美啊!”那名叫端兒的青衣女子怯生生的上前,睫毛上還沾著些許淚星兒,楚楚惹人憐。
“端兒?姐姐?古天祈,你這是什麽意思?”茯苓心如刀絞的冷笑道,想不到他竟然以如此淡然的口氣向自己介紹他即將過門的妻子,沒有尷尬,也沒有內疚。
“我們坐下來談談好嗎?”古天祈誠懇的問。
茯苓想拒絕,但最後還是點了點頭。因為她想不通,他為何試圖動搖她對他的信任,將她推離,難道真的隻是移情別戀這麽簡單?
古天祈做出請眾人入府的動作,茯苓搖了搖頭,輕聲說,“去拐角處的酒樓吧。”
一行人先後進入酒樓,因為不是飯點,酒樓裏人不多,古天祈點了兩個雅間,端兒識趣的跟著太華公主去了一間,留古天祈和茯苓獨處一間,兩人都沉默的呆坐與桌前,氣氛冷凝到令人尷尬。
茯苓漸漸定下心神,見房中隻餘他們兩人,艱難的開口問出心中疑惑,言語中流露出一絲緊張的期待,“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並不是個負心的人!”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適當的時候遇到適合的人做適當的事而已。”古天祈抬眸望了她一眼,嘴角扯過一絲苦笑淡淡道。
這個敷衍的理由,茯苓難以接受,心有不甘的追問,“那我們之間算什麽?我們雖未承諾過什麽,經曆過那麽多生離死別的考驗,擁有過那麽多美好而令人心動的時光,這些你都忘了嗎?”
“再美好的感覺也禁不住無盡等待的消磨。你要的是富貴,我要的是不羈。或許我們早就不適合了!”麵對她的質疑,古天祈心開始慌亂起來,神色倒還鎮定,既然做了這個決定,又怎會輕易露了痕跡?
“你娶她是因為她與雲清容貌相像?”茯苓緊咬嘴唇追問。
眼見她嬌嫩的唇被咬的紅腫,穀天祈心頭泛起陣陣不舍,強忍著上前阻止她的衝動,搖頭回答,“我隻把雲清當妹妹,沒有男女之情的。不過我確實是因為她與雲清相似的容貌才注意到她的,她是個偶然闖入府裏偷竊的小賊。因為那張與雲清相似的容顏,我對她多少有些愛屋及烏,跟她相處的這半個月,我很快樂,簡單而輕鬆的快樂。”
心中交雜著複雜難言的傷感和困惑,茯苓心裏泛起濃濃的苦澀,極力張口想問什麽,聲音最終梗在吼間。
穀天祈洞曉她愛刨根問底的個性,虛實參半的解釋,“我曾問你願不願意離開皇宮?你不願意!我……不想傷害你,隻是我想要的始終都不是榮華富貴,你是知道的。我厭倦了這裏的生活,隻想有個人陪著浪跡天涯過無拘無束的日子,端兒她心地單純比較容易滿足剛好適合!”
“我也可以的,你為什麽不願意再給我點時間?”茯苓在心中不停呐喊,這急促的呐喊聲幾近將她逼瘋,然而她還是忍住沒問出來,黯自傷神喃喃自語,“我明白了,是我眷戀皇宮,而她剛好適合,剛好適合……”
“以前,我以為你需要我保護,所以即便我多不喜歡皇宮,也跟過來,因為我想保護你。可惜,我錯估了自己的能力,我根本就沒能力護你周全,而你總能輕易的化解危機。一次又一次的事實擺在我眼前,讓我不得不承認,你並不需要我的保護!我以為我能陪你一直走下去,可你追逐的並不是普通女子相夫教子的幸福,漸漸的我開始跟不上你的腳步。你是個迷一樣的女子,與眾不同,而我需要的隻是一個平凡的女子……”
“好一句與眾不同,當初你對我側目暗生情愫原因在此,如今勞燕分飛究其根源也是因此,愛情當真夠荒唐夠可笑!”茯苓拚命把眼淚逼回眼眶,幾絲悲寂浮上臉頰,輕聲問,“如果我願意陪你浪跡天涯,在這之前需要了一樁心願,你願不願等我一些時日?”
明知,這一句輕問會耗盡了她所有的勇氣,會斬斷她心中最後的希望,她還是問了出來。
古天祈心頭一滯,閃過一絲慌亂,一天無法見到她,他便焦心不已,一想到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了,心如刀割般疼痛,幸好這樣的日子不會長久,迅速收起心神,轉過身對著她的眼睛肅然道,“不要勉強你自己了,長痛不如短痛,做這個決定我縱然心痛卻無悔。”
“別再說了!別再說了……既然你決定了,我以後不會再打擾你了,祝你幸福……”被他眼神裏的篤定刺了心,茯苓心中最深處瞬間崩潰,如置身於千年寒潭刺骨寒意陣陣襲來,再說不下去,踉蹌的向外走。
“大婚之後我便向皇上請辭,今日一別恐今生難再見,你……多保重!”見她起身要走,古天祈繃緊的神經鬆弛了些,不管他表現的多麽鎮定,心裏卻明了他在她麵前根本就沒有什麽堅定立場,再待下去或許會露餡,隻好強忍著不舍道別。
茯苓頓足回頭,目光久久落在他身上,淚水潸潸而落,深深的笑意卻在唇角緩緩展開,“縱此生不見,平安惟願。”
一段曆經波折的感情,不管已升溫到何種溫度,隻要一個人喊停,便會瞬間一切歸零!
見茯苓步履蹣跚的走出,太華公主疾步上前攬過她的肩膀輕輕安撫,聰明如她,早從茯苓的神態猜出幾分結果,惡狠狠的瞪了眼同樣在屋外守候的陸英出氣,心疼的對茯苓說,“姐姐,咱們這就回宮,不要為這種人掉眼淚,不值得!”
茯苓心如死灰,茫然地點點頭,任由她架著自己坐上馬車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