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我渡河而來(一)
可惜玄十一到現在都還沒蹤影,就像從未出現過一樣。
趁著世家們發瘋,正是擴大青茗會勢力的大好時機,但主持大局的這位不出來,讓厲九川頭疼不已。
除去勢力問題,黃沙坊那日來的還有隱市長乘七,玄十一拿下金玉坊讓隱市虧損不小,那日埋伏估計就是為此而來。
那日來襲的勢力,天宮以外只剩長乘門沒處理了,就是不知道他們實力如何,要想擴張青茗會,完成七十二坊的統一,隱市的態度必不可少。
就算沒有善意,他有面具神荼在手,加上剛剛覺醒的玄冥神通,倒也有一敵之力。
就是白天不好出去,總覺得琴先生把自己看得很緊。
正思索著,旁邊傳來哞哞聲,言樂扒拉著蛟語冊,邊看邊叫,一臉納悶。
「書上明明說就是這樣叫的,為什麼真正的蛟會那麼叫……怎麼覺得有點痴獃呢?」
「哞哞叫才痴獃,蠢死。」厲九川嘲弄出聲。
「該不是你把它帶壞了吧?」言樂露出懷疑的眼神。
「少冤枉人。」厲九川面不改色心不跳。
言樂跳起來,「它看見你比狗看見主人還親!」
「阿巴阿巴……」黑蛟一臉無辜。
厲九川沖它招手,這龐然大物抬起頭,無數水流自鱗片縫隙傾瀉,一顆猙獰的大腦袋輕輕擱在他面前,長長的信子嗖地舔過他胳膊。
言樂興奮地蹲在旁邊,看著黑蛟露出艷羨的神情。
厲九川瞥了太子爺一眼,心裡忽然有了主意。
「想試試?」
「試什麼?」
「騎龍啊。」
「它還龍,一隻蛟罷了。」
厲九川站起身,抖了抖袖子上的口水,將黑蛟腦袋按在地上,「來不來?」
「來!」言樂果然上當。
下一刻,黑鱗怪物衝天而起,烈風呼嘯,空中留下少年歡快的笑聲。
隔岸的海事府忽然被一片長長窄窄的陰雲遮住,這「雲朵」不斷變幻,伴隨著空曠渾厚的嗚鳴,令先生們都紛紛望向頭頂。
琴先生也站在一處庭院中,衣衫隨風飄揚,柔軟的黑色髮絲掃過她溫和的眉眼。
「先生,我們出去一會,馬上就回來!」歡快的少年踏蛟而飛,眉心一抹硃砂痣分外顯眼。
少年話音剛落,黑蛟就飛快升高,迅速消失在雲端。
「……」
琴先生知道這是黑蛟怕她,現在去捉已經來不及了,更何況還有麻煩事等著商量。
「哼,身為太子,一天到晚只知道玩樂享受,簡直愧對上神垂憐!」一個白須老頭抓住自己被吹飛起來的鬍子,顯得尤為不滿。
「太子還是少年心性,喜歡這等瑰奇之靈在所難免。」琴先生微笑道:「以如今兆陽亂象,京兆尹如何處置?」
常閑埋怨道:「這能怪老夫嗎?還不都是傳承者惹的禍事,要是沒有傳承,只有凡人,區區一個兆陽,豈能治理不佳?」
「聽聞大人常年隨侍神靈左右,當是不凡,區區傳承者,怎麼能為難得了您?」
「咳咳。什麼隨侍左右,都是本官亂說的,亂說的,宗府主應該快要出來了吧?老夫前去前面候著。」
常閑老臉一紅,沒想到他平日里瞎吹的牛皮竟然被人知道了,趕緊找借口先溜。
……
……
黑蛟在雲端逛了三圈,瞅准金玉坊的方向,一頭扎了下去。
言樂還沉浸在騎蛟的興奮中傻笑,兩腮被風吹得鼓鼓的,頭髮也鬆散地飛舞。
龐大的影子在金玉閣上一閃而逝,厲九川如一粒塵埃般飄落在地,他和言樂約好,半個時辰后帶著黑蛟來接自己。
落地的瞬間,厲九川已經完成了孩童自成年男性的轉變,他取出神荼面具輕輕扣在臉上,水乳交融般的奇妙感覺又將他帶進了宏觀之境。
無數裂隙像樹枝一樣蔓延到四面八方,源自世界陰面的眾死之靈仍舊不停地冒出。
但那道龐大到誇張的裂隙似乎被什麼力量暫時封住,陰魂們也被安撫,沉眠在裂隙之底。
看樣子已經有人找到暫時遏制鬼禍的辦法了,八成還是所謂神的功勞。
他側過頭,如一股陰風般踏進金玉閣。
雖然金玉坊明面上已經被青茗會佔領,但隱市依舊在裡面開著。
這裡比起當年游山城的隱市不知奢華大氣多少倍,租賃商鋪的攤販秩序井然,第一層都是些凡人的珍貴之物,什麼玉石金鐵書畫花草古物,甚至婦人家用的胭脂水粉都有。
第二層就有專人把守,只有能顯化傳承的人才會被放進去。
厲九川不知從何處扯了一件斗篷遮在身上,來到二層時被守門人攔住,沒等他們說話,厲九川揭開斗篷一角。
守門人一怔,立即低下頭不去看那六隻狹長妖異的眼睛。
「大人請。」
他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傳承,但也能辨認出自己惹不惹得起。
厲九川摸了摸臉頰,神荼面具又和自己的面孔融為一體了,融合的速度比第一次戴快得多。
若不是感覺到自己隨時都能摘下面具,他甚至有將這東西封起來丟進大海最深處,讓它永不見天日的衝動。
厲九川放下手,並未急著進去,「你們通向那個地方的路在哪兒?」
「什麼路?」守門人神情不解。
「到某位存在肚子里的路。」當年跟著自稱長乘的高冠老者上了二樓,去的那個奇怪地方讓厲九川念念不忘。
守門人還是一副沒聽懂的樣子,厲九川也沒為難他。
「罷了,你直接說你們管事的在哪,我有事要找他。」
「原來是您!」守門人忽然大悟,「順著東邊閣道一直走,看見一座種著老槐樹的院落就是了。」
「什麼叫原來是我?」
「哦,今天閣主說會有貴客造訪,如若要直接找咱們閣里主事人,讓我告訴您該去哪兒找他。」
這倒是不奇怪,能猜到他到訪不難,只要消息足夠靈通,加上長乘門本身就幹了虧心事,自己找上門是顯而易見的。
「你家閣主是叫魏揚嗎?」
「是。」
厲九川心中詫異,玄十一和金玉坊對上時,他見過魏揚。並不像是有這般魄力,敢隨便讓不速之客進老窩的人。
難道是有什麼後手?
他望向東邊閣道,天色似乎微微一暗,白臉一隻烏溜溜的大眼睛堵在樓閣間隙,旁邊客人來來往往,也沒人看見它。
厲九川放下幾分心,邁步朝東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