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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 切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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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素沒法盯著度殷還心中不起波瀾,他一看見這小子就氣得快炸裂,又見其輕鬆取勝,更是妒欲滔天。

  再多看兩眼恐怕都會讓心錨動蕩,萬一讓他當眾噴血,豈不丟人?!

  「下一場,杜月,對戰,張標賀。」

  大夫子宣讀完第二場比試的學子,接著招招手,示意度殷坐到他身邊,「你感覺傳承如何?」

  「如臂指使。」

  「心錨可穩?」

  「安如磐石。」

  「善。」曜雲點點頭,神色分外慈和。

  厲九川得寸進尺,「雲夫子,敢問武池下壓制靈源外泄的,是什麼神聖?」

  「哦,【冉遺】。」

  「……」

  曜雲見他愣住,又開口解釋道,「原本刻著【薄魚】,以其旱克水,結果學子們被壓制太過,各個都只能以肉身搏殺,就換成了這個。當然,此前【冉遺】並非首選,只是不知從何時起,其鎮壓之力大漲,以神像鎮武池效用非凡,十分合適。」

  厲九川心道,那恐怕是從玄十一點化冉遺傳承開始的吧。

  原本以為只是改變了自己身上冉遺,沒想到所有的冉遺傳承都被改變了。

  武池。

  杜張兩人打得有來有回,雖不如上一場造成的聲勢那樣誇張,但也將傳承的特點體現得淋漓盡致。

  最終以杜月對傳承掌控得更精細而獲勝,張標賀雖然失敗了,傷勢也並不重。

  厲九川跟夫子又閑聊了幾句,總覺得曜雲對他抱有過分的恭敬和謹慎,哪怕藏得很深,卻還是能清晰地察覺。

  跟夫子聊不甚暢快,看這些人打架也沒什麼興緻,一想到還要打十六場,厲九川就困得打跌。

  曜雲見他這副模樣,乾脆把唯一一張案幾給他推過去,這廝也沒客氣,直接趴著睡,活像被寵壞了的小孩。

  一群學子站在後面看得眼睛發紅,不明白向來淡泊的雲夫子怎麼也開始對權貴示好,難道這傢伙在都靈子的拔擢中很有優勢嗎?

  可都靈大人向來風流,光是名下的兒子都有七個,加上度殷就是八個,在外的私生子嗣光是可以確定的就有三十五人。

  其中長子在五百年前就已經晉陞體兵,除去第七子剛及冠外,其他名正言順的兒子境界也都在體兵之上。

  厲九川沒有任何優勢可言,除非都靈力排眾議,強行定他為繼任者。

  但此事牽扯甚廣,就算大人再如何專權,也不可能。

  眾人揣測紛紜,卻都想不出合理的由頭,便只能作罷。

  第一輪小比一直持續到下午,方才分出所有的勝負。

  蘭素毫無疑問地獲勝了,其中四個邁過第一門檻的學子也都穩紮穩打,照常發揮。

  祝槃同樣展現自己的實力,險勝一個傳承度逼近三十大關的異種。

  厲九川瞟了眼,這位「好兄弟」的傳承度大概在二十上下,多出來的一百顆棗玉也不知他是從哪兒弄的。

  但他剛換傳承不久,有現在的實力已經是脫穎而出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只要給祝槃足夠的時間,他早晚能躋身水院強者之列。

  隨著抽籤的再次進行,剩下的十八人又開始了新的比試。

  這次厲九川抽到的是三,蘭素是九,祝槃十二,三人完美錯開,避免大比前就傷筋動骨。

  前兩場比試沒什麼看頭,傳承度都還不足三十,基本就是肉身互搏。

  輪到厲九川時,對手是一個寸頭少年,他光著上身,露出健碩的肌肉和疤痕,眼裡透著野性難馴的桀驁。

  厲九川嗅到一絲刺鼻的硝煙味,雖然微弱,但他很欣賞。

  「下一場,度殷,對戰,泰鐵生。」夫子宣完,兩人同時跳進武池。

  寸頭抱拳行禮,「見過度兄。」

  厲九川亦抱拳道,「有禮。」

  寸頭接著開口,「想必度兄也看出來了,我是虎都泰氏旁支子嗣,因天賦不如族人,只能修行水德謀生,但我自幼尚武,尤其喜歡和高手較技,今日垂涎度兄武藝高強,十分想切磋一番,奈何傳承低微,不知度兄可否……」

  「可。」

  厲九川應下的瞬間,空氣中的硝煙味變得更加刺鼻了。

  「開始。」大夫子洒然揮袖,武池中兩人同時朝對方撲去。

  泰鐵生奔到半路,突然仰身跪倒,在水下滑行數丈,再破水而出時,比厲九川凌空踏水快了一線,故而得先出手。

  他拳如其名,招招揮舞得力道十足,破空聲嗤嗤作響,好似打鐵鑄劍,力量渾厚又精準。

  厲九川不避不閃,以掌接拳,宛若淬鐵的寒泉,將這一招一式盡數接下,以他現在的肉身體格,哪怕硬吃幾記泰鐵生的重拳,連卸力都用不著。

  百招過後,泰鐵生力道稍竭,換氣的瞬間被厲九川抓住,運掌擊中對方的胸膛!

  泰鐵生只覺得心肺為之驟停,喘不上氣,他一張臉憋得漲紅髮紫,強撐著以左手橫推度殷外側肱骨,右掌內劈其尺骨,試圖將對手胳膊掰斷。

  但他隨即發覺度殷的胳膊比金鐵還要堅硬,砍上去似乎都能傳來錚錚銅鳴,徒手去掰簡直就像掰一截嚴絲合縫的銅柱!

  厲九川掌勢未停,只一推一收,變掌為拳,一連三擊寸拳叩在泰鐵生的心口,叫他猛地噴出血來,連連後退。

  泰鐵生頓時明白自己在武技方面根本不是度殷的對手,急忙提起靈源癒合被肋骨刺穿的心臟。

  兩人眼底同時泛起源自水的靈光,一者是帶著金屬光澤的鈷藍,一者是深邃動人的墨藍。

  只是泰鐵生眼中光澤綻放得熾亮,厲九川眼睛則黯淡得多,代表他沒出全力。

  戰前泰鐵生那番所謂切磋的話語,其實就是想讓厲九川不要以修為境界壓他,給他個機會,而兩人出招以武鬥為先,也是相互在表達敬意和謙讓。

  這是一場切磋為主的較技,不論輸贏,不談生死,是泰鐵生的追求和渴望,亦是厲九川的強大和自信。

  白帝加身,合窳在手,無上錨心,他已無所顧忌,唯獨需要遺玉和時間罷了。

  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徐徐升騰。

  僅僅是看著度殷藍得發黑的眼睛,就讓泰鐵生不由自主地心生畏懼。

  真是讓人羨慕啊……

  世家子弟第一個傳承往往都是異種,不是因為拿不出更好的傳承,而是為了提前適應,減少被污穢的可能,但那些能力強大的天才們無需這些步驟,直接就能駕馭【災】乃至【正仙】。

  而泰鐵生作為家族旁支子弟,日後想要更好的傳承還得為家族做出足夠貢獻,或在學院里有所作為,也可以通過比斗攢夠遺玉,自己去交易。

  但在水院里打入大比都是一件艱難之事,沒有遺玉提升修為,更別想進入院戰,府戰亦是遙不可及。

  如此,泰鐵生不能放過每一個精進的機會,哪怕冒著被打死的風險,他也要跟度殷交手,因為這個人,他絕對是府戰級別的高手!

  一想到能提前和這種人物交手,泰鐵生只覺得渾身靈源都要燃燒起來了!

  他瞳孔縮得就像一頭髮瘋的野獸,勃發的靈源在周身形成一層若有若無的淡藍焰光,幾乎要和空氣中的水德之氣形成共鳴。

  太好了,太美妙了,此戰過後很長一段時間,自己都很難再發揮出這樣的力量和境界!

  「謝謝你。」

  泰鐵生喉嚨地響起渾厚的低喃,抬腿踏波而行,猶如負山之獸,沉重地沖向對手。

  厲九川瞳孔微微放大,就像見到有趣生靈的貓兒,他自身的氣機竟然被泰鐵生鎖定了,給予對方的壓迫全也都變成他的動力,使之更強大。

  而且此子傳承度雖然只有二十五上下,但靈源凝鍊程度已經堪比第一門檻之後的水準,同時他還不曾失去理智,知道不動用傳承顯化的力量,單純以靈源來對戰自己,否則自己也顯化傳承獸形,以【災】壓【異】,他就失去了贏的可能。

  真是既有以弱勝強的野心,又聰穎伶俐,區區一個泰氏旁支,這份心思比監兵庄的長子可要強上太多了!

  厲九川同樣踏波而行,他比泰鐵生還要決絕,直接捨棄了【合窳】的力量,純粹以凡身汲取天地靈源!

  天空與大地之間,無數熒熒藍光蜂擁而至,它們是最純凈的精靈,又是遠古的遺子,如今再度承蒙靈蘊者的感召,化作他的披風和戰袍,鎧甲和刀槍,義無反顧地發起衝鋒!

  泰鐵生狂奔著,突然感到明明已經鎖定的對手浩瀚地膨脹開來,化作一片汪洋大海!

  他的視野陡然變幻,只瞧見一片湛藍碧波,柔浪雪沫。

  源自水的氣息溫和而厚重地將他包裹,耳邊似有萬古前滄桑慨嘆的高歌回蕩,海豚靈巧地戲泳,鯨鯊追逐獵物,珊瑚水藻恬靜地生長,包容萬物。

  何等純粹的靈蘊,何等偉岸的包容,這難道不是所有水德種屬應該真正追求的「水」嗎?

  多麼偉大,多麼寧靜,又溫柔,就像看見母親,真美,真純凈啊……

  泰鐵生只覺得渾身屬於傳承種的嗜血和瘋狂都被融化,強烈的污穢慾望在成百上千倍的「水」中被消弭。

  他彷彿看見遠古的人祖在曠野中赤裸奔走,在山泉間嬉戲,在江河中游泳,在大海中遠航,一切都歸屬於自然,沒有傳承,沒有污穢,沒有癲狂和血腥,沒有因它們而掀起的災厄和瘟疫。

  最後一捧浪花撲面而過,泰鐵生茫然地清醒過來。

  他看見這黑水武池,高牆院落,看見這恢宏而令人恐懼的天空,和身後一個個散發著醜陋惡意的同族,心中突然升騰起無限的痛苦和懊悔。

  噗通!他跪倒在地。

  一雙靴子緩步朝他走來,泰鐵生幾乎要伸手抓住這人,大聲哀求他送自己回到那個純凈的遠古,回到那個純粹美好的時刻。

  就在他的指尖觸碰到皮靴之際,心魂就像被抽打般地戰慄一下。

  這是……污穢!是屬於純粹靈源的,最美好的污穢啊!

  泰鐵生陡然清醒,只覺得身軀冷得像極北的寒岩,又如同被萬頃巨浪拍死在岸上過一樣,酸痛麻木,無法動彈。

  他抬頭正要大喊認輸,卻看見一張完美宛如神袛的稚嫩面孔,那雙屬於人的眼睛,充盈著純凈剔透的藍光。

  「真幸運啊,泰鐵生,你見到了水的慾望,或者說,真意。」

  一隻白皙的手掌朝他伸來,「起來吧。」

  泰鐵生艱難地抓住那隻手,只覺得一股強悍的力量湧入體魄,那些酸痛麻木瞬間消失,自己彷彿又重獲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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