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卧榻之側，啟容他人酣睡！
東方朔精通算卦與猜謎，這不是因為他有什麼通神的本事，而是他極為善於觀察以及懂得話術。
用現代的話來說就是，這小子精通心理學。
他說服軍臣單于放棄衛滿朝鮮的過程很簡單，因為匈奴人崇尚神秘學，講究的是薩滿跳大神。
來到匈奴這些時日里，東方朔早就把這些都給看透了。
他以漢使的身份找到軍臣，用自己的察言觀色與話術，幾個小小的把戲下來，就讓軍臣單于驚為天人。
之後東方朔應軍臣單于的殷切請求，開始為他算命算卦。
算命這種事情，從算命的開始問第一句話開始，就已經在布局。跟著他的話術走，自然而然的就會陷入其想要你知道什麼，想要你說什麼的節奏之中。
獲得軍臣單于的信任之後，東方朔就說「單于你要出事了，今年冬天草原上將會出現大規模的白災。」
白災就是雪災，大草原位於北方，冬天自然是會下雪的。
在這個科技不怎麼樣的時代里，雪災對於還處於部落聯盟形式的匈奴人來說，那就是滅頂之災。
在草原上，不知道曾經有過多少個部落，因為大規模的雪災而被整個部落徹底掩埋在了皚皚白雪之下。
軍臣單于就問「這個要怎麼才能避免？是西進還是南下？」
西進就是去西域，南下就是攻打漢朝。
只不過西進太遠，部落老老少少牛羊馬匹大車帳篷什麼的一路過去，路上的損失可不是一筆小數字。
而南下的話，漢朝可是打了幾十年交道的硬骨頭。直接去沖長城，那損失也不比白災差多少。
然後東方朔就說「你得給天神獻祭，取得天神的諒解才能避免白災。」
軍臣說「天神想要什麼儘管說，我都燒給天神。不夠的話，再鑄造一批金人。」
匈奴的習俗之中真的是有把東西燒掉的習慣的，本來就物產不夠豐富，還這麼燒掉那就更缺了。
而且草原上極度缺乏金屬，漢朝那邊都是管控物資，完全不準出塞的。
可他們為了祭祀天神，卻是把寶貴的金屬鑄造成金人擺在那兒看，而不是用來打造甲胄兵器，甚至就連箭頭都還是狼牙打磨的。
雖然匈奴人先天掌握了騎兵這個冷兵器時代的王牌，可其他方面卻是爛到一塌糊塗。
如果連最為擅長的騎兵都比不過大漢的話，那結果已經是寫在了歷史書上。
東方朔說「獻祭這些普通的東西沒什麼用處，你得獻祭一方水土才行。」
「什麼叫做一方水土？」
「一塊土地，包括土地上的人口和牲口。」
軍臣單于點頭說「那是哪一方的水土呢？」
東方朔裝模作樣的開始算八卦「經過我的推算，當用東北方之地獻祭。」
他起身指著羊皮地圖，用手指畫了一個圈「就在這兒。」
軍臣單于起身過來，站在羊皮地圖前仔細打量「這裡……是鮮卑人的地盤？」
匈奴人控制的面積極大，麾下的附庸部落不計其數，是妥妥的萬里之國。
而且他們並沒有製作地圖的經驗和人才，眼前這張羊皮地圖都是極為簡略，只能夠看出來一個大概。軍臣單于也不知道那塊地方究竟是哪兒。
邊上的大當戶上前介紹說「這兒是衛滿的地盤，他是從漢人那兒叛逃過來的。」
這麼一說軍臣單于就表示理解了「我這就派一個萬騎過去，獻祭了他們。」
「單于。」
來之前接受了東方朔重金賄賂的匈奴右大都尉，這個時候出面說「大單于，您不是有了女婿了嗎。這個時候就是看看這個女婿是不是聽話，是不是真心要和你結親的時候了。」
軍臣單于看著他「什麼意思？」
「大單于可以讓你的女婿去做這件事情。他若是聽話，出兵去掃除衛滿，那就是大單于的好女婿。可以把那塊不毛之地作為居次（公主）的嫁妝。若是不聽話，那這次的和親就要再商議商議了。」
這話說的，軍臣單于大為高興。
「沒錯，你說的很對。」
他轉頭看向了面現驚慌之色的東方朔「這事情就這麼辦，讓大漢的天子，我的好女婿去掃除衛滿。」
「這個這個.……」深譜欲將取之，必先予之道理的東方朔連連擺手「這個不行啊，為什麼要讓我們大漢出兵？糧草軍械，人員傷亡什麼的為何要我大漢來付出？不可不可。」
東方朔越是抗拒，軍臣單于就越是興奮，他已經完完全全的掉進了坑裡「為何不行？我們兩家不是結親了嗎。我的好女婿為我做這麼一件小事情都要推諉的話，那我就要懷疑你們這次和親的誠意了。」
有個屁的誠意，不過是坑你們一把而已。
東方朔心中吐槽，不過面上卻是滿是為難「這事跟我們大漢沒關係啊。」
「怎麼沒關係的。」邊上匈奴左大將也跳了出來「你們大漢天子是大單于的女婿了，做女婿的孝敬，幫大單于做點事情怎麼了。」
「是啊，是啊。」
「就是說。」
「必須讓大漢出兵。」
「就看看他們的誠意怎麼樣。」
「.……」
一群匈奴貴人們吵吵嚷嚷的，圍著東方朔就是一通指責。
無奈的東方朔，只好告饒說「此事我哪裡能做得來主，得回去稟明天子做決斷才行。」
「就讓那個胖子去好了。」
軍臣單于饒有興趣的對東方朔說「你這人不錯，以後就留在我們大匈奴，本單于是不會虧待你的。」
東方朔心說『我瘋了才會留在這裡天天喝風吃沙子。』
他連連告饒「大單于，這件事情是我提出來的，自然也得我來結束。做人一定要有始有終。」
「我真是越來越欣賞你了。」
軍臣單于滿意點頭「你這人真不錯，我得跟我那好女婿把你要過來。」
東方朔略施小計，輕鬆就搞定了衛滿朝鮮的事情。
實際上從頭到尾，兩邊都沒有考慮過衛滿朝鮮的態度與想法。因為那根本就不重要，也沒有誰會去在乎。
衛滿朝鮮雖然非常努力，幾十年來持之以恆的侍奉匈奴做靠山，自己又不停的勾搭邊地漢民充實自己的實力。
可這個世界上是以實力為尊，努力什麼的根本就不重要。
不過是幾句話的功夫，這個小國的命運就已經被註定。而這，就是國小力弱的悲哀。
弱國，是沒有話語權的。
事情辦完之後，東方朔帶著軍臣單于給王霄寫的國書，一路南下入長城直奔長安城。
再次見到那巍峨的未央宮，東方朔忍不住的長舒了口氣「這次的事情了結，以後就再也不用出使匈奴了。我真是太聰明了，哇哈哈哈哈~~~」
比起繁華的長安城來說，匈奴人的王庭那就是鄉下的羊圈。就連空氣之中，都充滿了羊糞球的刺鼻味道。
活在這個時代里，當然是要生活在長安城了。
東方朔陛見，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都給講述了一遍。最後才說「陛下，臣可不能再去匈奴了。要是去了，肯定會被扣下來。那軍臣真的信了臣的占卜之術。」
看完了軍臣所寫的國書的王霄，微笑著抬頭「做的不錯，封你為少上造，賞賜宅院一座，賜金三百。」
東方朔大喜過望，這可真是名利雙收啊。
只不過是出塞跑了一趟，賣弄了一番嘴皮子就能收穫如此之多。難怪全天下的人才都上杆子要為天子效力。
沒辦法，天子他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對了陛下。」
東方朔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急忙行禮說「還有一件要事，要請陛下決斷。」
王霄好奇的看著他「何事？」
「臣之前在匈奴，花費巨資賄賂了那匈奴右大都尉幫忙做戲。」東方朔露出討好的笑容「您看這筆錢.……」
王霄也是被他說的哭笑不得，只能是點頭「做的好，花了多少朕給你報銷雙倍。」
「謝陛下！」大喜過望的東方朔，直接行大禮。
衛滿朝鮮那邊，還茫然不知呢。這邊兩個大國已經決定了他們的命運。
東方朔美滋滋的離開之後，王霄叫人喊來了衛青。
「羽林軍訓練的怎麼樣了。」
「回陛下話，訓練出色。全軍上下都在期盼著為陛下效死。」
「很好。」王霄滿意點頭「那就出發，把衛滿那個叛逆之地給朕奪回來！」
「喏！」
長樂宮內，王霄正在向竇太后說明這次事情的來龍去脈。
「你可真是.……」
竇太后首先震驚於王霄的膽量，鬧的那麼大的和親居然只是一次性的買賣。
再有就是震驚於王霄的計劃之周詳，心思之縝密，決斷之果敢。
她看向王霄的目光很是複雜「你真的要和匈奴開戰？」
「卧榻之側，啟容他人酣睡！」
王霄的語氣非常果決，意味著這一點上沒有絲毫妥協的餘地。
竇太后堪稱西漢歷史上第二厲害的女人，排名第一的是呂雉。
她的政治經驗非常豐富，自然也是能夠看得出來，大漢與匈奴之間，必然得倒下一個才行。
只是大戰一起，誰勝誰負實在是難以預料。
這一刻，她又想起了當年匈奴騎兵衝殺到了甘泉宮的烽火！
上了年紀的老太太，總是會趨於保守的。
竇太后擔心的詢問「能贏嗎？」
王霄淡然一笑，笑容之中滿是自信與陽光「能不能贏，那得打過之後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