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都是我的錯
她突然有些後悔提起這件事情。她也不過是在特定的條件下才能夠想起這些事情而已。這些記憶原本就不是屬於她的，那些往事也不是她的往事，她根本就不應該放在心上。
要不是因為心中好奇熹春和慕爍之間曾有什麼事情，她也不會這樣說。
「原來娘娘還記得那件事。」熹春說得十分苦澀。
「我並不是故意要提起那件事情的。」慕梨瀟看出了熹春的心思，趕緊解釋道，「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
「奴婢知道。只會是奴婢心中一直都很是過意不去。」熹春低下頭，「所以奴婢才會到選擇到小姐身邊的。」
她有多久沒有叫慕梨瀟「小姐」了？自從她入宮，成為瀟貴妃開始，她就一直叫她「娘娘」，再說起這兩個字，竟然會有中恍若隔世的感覺。
不過，什麼叫選擇到她的身邊？原來熹春並不是她的貼身侍女？而是……慕爍身邊的人？她似是明白了什麼，點頭，「我明白熹春你的心思，以後這件事情，你我都不再提起了，行吧？」
「那個時候是少爺一直攔著我，我才沒能及時回去。小姐你不知道，你生病的那段日子裡，我每天都守在窗口探聽你的病情，就怕、就怕你會出什麼事情。」熹春說著，竟然流下了眼淚。看來她心中對於這件事情一直都十分愧疚。
熹春咬著牙，沒有再說什麼。慕梨瀟也就不再問了。熹春會想要在她身邊，大抵就是因為心中的愧疚。如果能夠消除了她這種愧疚感，或許她就可以離開了吧？
要怎麼樣才行呢？難道要告訴她，其實真正的慕梨瀟早就已經被太后毒死了，所以你現在不需要再愧疚了。熹春一定會以為她在說夢話吧？不管怎麼說，如果哥哥真的喜歡熹春，熹春也喜歡哥哥的話，兩個人就不應該理會其他人的眼光才是。
可是她是這麼看，慕相和慕夫人都不可能這麼看吧？如果以阿晟的名義賜婚的話，想必慕恬也會站出來極力反對吧？畢竟會害怕成為一個笑柄。熹春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女，從小在相府長大，身份卑微，自然和相府嫡子，現在身為大將軍的慕爍十分不相配。
「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如果不是這場雨，我都已經不記得了。熹春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了吧。」慕梨瀟說完，卻再次看到熹春眼中閃過的悲傷。看來，讓她耿耿於懷的並不只有這一件事情，一定還發生了什麼別的事情，才會讓她現在如此畏畏縮縮，不敢面對慕爍。
究竟會是什麼事情呢？
「是。」熹春回答過，看了看外面的雨，雨勢沒有減小，她獃獃地看了一會兒，突然跑進了雨里。慕梨瀟愣愣地看著站在雨里的熹春，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剛剛還好好的，怎麼轉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她撐著熹春拿過來的傘走出去，一把拉住了熹春的手臂，她用了好大的力氣才把熹春拉回到房間里，熹春滿臉都是水，但慕梨瀟還是看到了她紅了的眼睛。
她是不想自己看到她哭，才會突然沖入雨里的？是自己剛才的話不小心帶起了她已經丟掉很久的記憶，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慕梨瀟覺得很是愧疚，她就不應該想起之前的那件事情。沒有能夠得到原身的記憶真的是讓她很煩惱，如果她知道曾經發生過什麼的話，絕對不會在熹春面前提起一個字的。
「熹春，你沒事吧？」好在現在已經是夏天，只要待會兒讓她換好衣服，把頭髮擦乾，應該就不會有什麼事情了。
「沒……沒什麼。」熹春垂著頭，始終不敢抬起來，「都是我的錯，小姐，都是我的錯。」
慕梨瀟這下才緊張起來。她好像一下子把熹春帶回到了之前的記憶之中了，如果她一直陷在裡面的話可就糟糕了，她要趕緊把熹春從記憶中拉出來才是。
和秦嬤嬤的情況一樣，這應該是熹春一生之中最不想觸碰的記憶，一旦被提及，就像是打開了洪水的閘口一樣，將整個人都淹沒掉。如果不把熹春從那段記憶里拉出來，恐怕她就要一直陷在裡面了。
慕梨瀟關上了門窗，外面的雨聲小了一些。而後她幫著熹春換掉了身上的衣服，讓熹春躺在了榻上。
「小姐，小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一直都想要回去，我……」熹春一臉的驚恐，她的眼神渙散，根本就沒有看向慕梨瀟，應該是在回溯著之前的那段記憶。
「沒有關係。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慕梨瀟在她耳邊柔聲安慰著，但熹春卻突然跪在了她面前，「夫人！夫人！不關公子的事，都是我，都是我的錯，如果你要懲罰的話，就懲罰我一個人好了，夫人！」
夫人？慕夫人嗎？慕梨瀟想起了慕夫人那張和藹的面孔，可是在熹春面前的她，在慕爍面前的她，都不是這個樣子的吧？不然慕爍為什麼會對她恨之入骨？光是慕爍看向慕夫人的表情，慕梨瀟就能夠看出這一點了。
「夫人！我求你了，不要這麼對我！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但是求你了，你要這樣對我，不要！」熹春臉上的驚恐已經換成了絕望，眼淚不停地從眼角滑落，她扯著慕梨瀟的裙角，指節都已經泛白。咬著的嘴唇也已經咬出了血。
「熹春，熹春，你醒一醒！」慕梨瀟蹲下去，抱著熹春的肩膀搖晃起來，她的一隻手探向了熹春的脈搏，脈象很亂。如果熹春還沒有辦法醒過來的話，可就糟糕了！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熹春漸漸鬆開了慕梨瀟的裙角，痴痴地笑了起來，「都是我的錯。」她一直喃喃著這一句，卻不知道她眼前看到的究竟是什麼場景。慕梨瀟一狠心，一個手刀砍向她的後頸。熹春暈倒在了她懷裡。
但是這並不能解決問題。她的脈象仍舊很亂。她醒來之後，可能還是會陷在之前的記憶里，沒有辦法回到現實中來。慕梨瀟又氣又急，楚嬤嬤走了，現在她身邊沒有別的人可以商量這件事情。她唯一能夠想到的救星，就只要無名。但是在這樣的環境里去找無名，似乎也不太合適。
榻上的人翻了個身，口中仍舊喃喃著那句話。慕梨瀟一咬牙，出了門。她沒有去向興慶宮，而是到了海棠園裡。她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如果有，她也不會到這個地方來。
她冒雨走過泥濘的小徑，走向了裡面的房子。推開房門，桌上的幾張紙因為突然湧入的風飛落到地上。讓她失望的是，屋裡並沒有人。御風應該還在研究《臨江仙》，只是看起來並沒有什麼進展。
窗台上的那盆石葵長勢良好，慕梨瀟盯著它看了許久，才從上面摘下了一片葉子。
「不問而取是為偷，瀟貴妃難道不知道？」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慕梨瀟轉過身，那雙紫藍色的眸子中突然閃過了一絲疑惑，「怎麼了？」
慕梨瀟知道大概是她的神情看起來太過於緊張了，連御風都有了幾分動容。但是她現在真的沒有辦法隱藏好自己的情緒，她要是還能做到那一點，才不會出現在這裡。
「我剛才，不小心觸發了熹春不願意回憶的一件事情，現在她陷入在回憶之中，情況危急……」
「所以你才來找孤？」御風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怎麼，皇甫晟幫不了你的忙？」
「我……」慕梨瀟現在才懶得和他多說，「反正石葵也是你從我那裡偷的，我現在只要回一片葉子，沒有什麼關係。」
「誰說的？」御風卻不依不饒，「你不要忘了，葉子孤可是全數交還給你了的，還讓你拿去做了毒藥給太後下毒不是？就算你真的要拿回屬於你的東西，也不應該是石葵葉。」
「那就當我是借的好不好？」慕梨瀟的心裡牽挂著熹春的情況，沒有辦法在這裡久留，拿著葉子就要往外走。御風卻握住了她的手腕。她的頭髮還在滴水，水滴順著她的手指滑到了御風的手上。
「借，自然是可以。不過你要用什麼來還給孤呢？」
慕梨瀟絕對自己都快要爆炸了，要是她去找無名，現在可能都已經找到方法了，但是她竟然在這裡浪費時間。她一咬牙，將葉子放在了桌上，然後甩開了御風的手。
「我不要了，行了吧？」如果她現在還不趕回去，熹春一旦醒過來，她大概會後悔一生。她奪門而出，回到了會寧宮內。好在熹春並沒有醒過來，也沒有再喃喃地說著那句話了。
她拿石葵葉，本來是想點燃，讓熹春的情緒稍微平復一些。任何安神香對於熹春現在的情況都不會有任何作用，石葵葉雖然有毒，但毒性並不強，平復情緒的功效也很好。
她點燃了一根蠟燭，而後掏出了自己的針灸包。她都能看到自己的手在顫抖，如果有了絲毫的偏差，熹春就有可能會死在她手上，但是如果她不冒險的話，熹春不死也會瘋掉的。而且那個時候不管用什麼方法都無力回天了。
所以，她現在只能夠冒險行事。
她取出一根針，拿到火焰上消毒，她的手不停地顫抖著，她用另一隻手抓住手腕，都沒有辦法停止那種抖動。她深吸了一口氣，將銀針拿到了熹春的頭頂，卻遲遲不敢下手，榻上的人突然翻了個身，慕梨瀟嚇得趕緊移開了手指，因為動作幅度太大，整個人都跌坐到了地上。
她拿出了自己的袖劍，或許疼痛能夠讓她稍微冷靜一點。她的心緒如果一直這麼撥動的話，肯定沒有辦法為熹春施針的。冰涼的劍刃貼上了手背。她的心一橫，這點疼痛真的不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