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 夢裡不知身是客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親耳聽到風雲軒說出那句話。至少她覺得，風雲軒就算是那麼想的，也不會就這麼直白地說出來。可誰讓她現在是在暗處呢？長征都完成了一半才知道自己又錯了？
她靠在牆邊，知道有人走過來，才匆匆站起來。
「你不是那個新來的嗎？怎麼到這裡來偷懶了？」
「我有點兒累了，所以上才想歇一下，等下會繼續值夜的，幾位快回去休息吧。」慕梨瀟一臉討好地說道。
「你小子可算是我看到的人里最懂事的一個了，可千萬不要惹上什麼麻煩，什麼地方該去，什麼地方不該去，自己心裡清楚著點兒。」
「是是！」慕梨瀟弓著身子，看到他們走遠，才又嘆了一口氣。好在，現在回頭也不算遲。她能看出來風雲軒喜歡她，只是他真的沒有必要隱瞞這些事情。他既然知道慕梨瀟是因為什麼才來到這個地方，就應該知道，她最討厭的就是欺騙。
不過，她還是要名正言順地走才行。必定要讓皇上親自將她這個太子妃頭銜拿掉才行。而且，她還要把那兩個禮物送給風雲軒，這樣才算是對得起他這麼久的照顧，不是嗎？
她好像有些冷靜得太快了？其實先前的那些蛛絲馬跡早就讓她料到自己會有今天了吧？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她才幫風雲軒除掉了兩個絆腳石，緊接著就發現自己其實也不過是一顆棋子而已。他的眼光還真好，竟然能在人群之中找到這樣的一顆棋子，慕梨瀟都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的運氣。
她曾經以為她的身份會是兩個人之間的秘密，那可是她下定了決心才說出來的。現在想起來，雖然那個時候風雲軒的確表現得很驚訝，但慕梨瀟突然覺得有些懷疑——
是不是在那之前，風雲軒就已經猜到了她的身份？不然他又為什麼去而復返呢？明明都已經退縮了，最後卻還要找上門來說什麼，以後可能都見不了了，讓她相送。
可那場追殺應該只是一個巧合，也正是因為那個巧合，才讓慕梨瀟決定和風雲軒一起回到京城的。果然還是不受控制的因素太多了啊。眼下她已經沒有辦法得知這些問題的答案了。只是，風雲軒在說願意和她在一起的時候，的確沒有說謊。慕梨瀟心裡至少還覺得有一點欣慰。
她現在只希望自己能夠快點拜託太子妃的身份，回到金月國去，接走慕恬，讓他頤養天年。
皇后的位置，果然還是和她沒有什麼緣分的。既然如此，那就乾脆不要了。反正只要她堅持不讓風雲軒娶側妃，一定會惹惱風齊安的。也好讓那幾個妃子再高興一會兒。
慕梨瀟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從夏大人的書房走了出來，猶豫了一下，並沒有跟在他身後，而是等他出門了之後，才快速地從圍牆爬了出去，然後趕在風雲軒之前回到了太子府。
她當然沒有走正門。她可不想讓太子府里的人看到她。不然就不好說謊了。她點燃了蠟燭，還故意點了三根，從外面看裡面都是燈火通明的。然後坐到了書案邊，把那個名單拿了出來，在她已經排除的人身上打了勾，而那兩個絆腳石則畫上了叉。唯獨那個夏大人，什麼都沒有畫。
「阿離？」門外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風雲軒比她預料地要回來得晚一些。畢竟太子爺是步行回來，而她是一路小跑的，當然不一樣了。
「殿下回來了？」慕梨瀟走過去開門，「我還在想你去哪裡了呢。」
「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那些人你都已經看過了？」風雲軒覺得疑惑，慕梨瀟不是剛剛才送了兩個人的名字過來，怎麼轉眼間就已經清查完畢了。
「當然了。我都說了只要幾日的時間。也不是什麼難事，只要混進去了，想知道什麼消息不都很簡單了嗎？」慕梨瀟不以為然，然後故意走到了書案前。
風雲軒也發現了書案上的那張紙，走過去一看，果然就是那張名單。清查過的人都已經有了記錄，卻唯獨那個夏大人乾乾淨淨的，沒有叉也沒有勾。「這個夏大人，阿離你還沒有查過？」
「太子殿下不是特別叮囑了，這是值得信任的人嗎？我當然就不會去了。」慕梨瀟的眼睛看著那張名單，餘光卻一直都盯著風雲軒，看他的神情有沒什麼變化。的確是放鬆了許多。
「看來，阿離你的效率真的很高。不過這麼幾天的時間，究竟弄清楚了。不過你懷疑的那兩位大人，我還要自己去查一查。」
「沒關係。我知道殿下很難相信這種事情。我也很難相信。」慕梨瀟把名單折了起來，「不過我該做的都已經做到了，剩下的還真的要看殿下你自己了。」
「父皇召我們明日進宮去一趟。我還在愁要怎麼找到你呢，你自己就回來了。」風雲軒只能岔開話題，不再說這件事情了。他對夏家這麼維護，慕梨瀟難免會聯想到夏雨薇身上吧？可是如果讓她去夏府，發現了什麼蛛絲馬跡的話，豈不是也會很難看？
倒不如先這麼著了。
他又想起自己今晚對夏連岳說的那些話了，他自己都覺得很難受。如果不是一開始就和他合作，今時今日他又怎麼甘心和他商量對策？當初也是他提議讓夏雨薇入宮的，為的是關鍵時刻有人可以在父皇面前幫他說話。而夏雨薇的手段的確很是高明，把父皇哄得服服帖帖的。
可那樣的一個女人，以後真的能夠坐在皇后的位置上嗎？雖然她同樣有絕色容顏，有謀略計策，但就是……怎麼都比不上慕梨瀟在他心中的位置。雖然慕梨瀟在他身邊的時間並不算長，但已經讓他驚訝很多次了。他現在唯一想要留在身邊的人，只有慕梨瀟一個。
「又是為了側妃的事情吧？」慕梨瀟就知道風齊安對於買一送二這樣的事情不會輕易就放棄的，連她自己之前都不想掙扎了。可是現在那是讓她脫離太子妃這個稱號最好的方式了。
「我知道這件事情很煩，但是阿離，我的心中真的只有你一個人，我是絕對不會娶任何側妃的，你相信我。」風雲軒急著和她表態。
慕梨瀟也是一笑。當然了，你不想娶側妃，而是想直接換掉自己的正妃嘛。「我當然相信你了。不用擔心，我想只要我們兩個一起努力，遲早會說服皇上的。」
「我也相信父皇最終會被我們打動的。阿離，你辛苦了這麼多天，一定都沒有好好休息吧？我先睡下吧，我明天一早會讓人來叫你。」風雲軒看到慕梨瀟有些疲累的樣子，並不知道她是因為一路奔跑回來，才會如此，只當她是累了。
也好，慕梨瀟正想能夠好好休息一下。這些天用那麼一個身份在各個宅院裡面奔走，的確有些不舒服。她點了點頭，然後目送風雲軒出去，什麼都沒有說。三根蠟燭依次熄滅，房間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她躺在床上，心情卻久久不能平靜。
當初在知道風雲軒真實身份的時候，她就應該退避三舍了，可是無奈那個時候的她脆弱到不知道應該怎麼拒絕溫暖。才會一步步走到現在。好在相比於之前的那次遭遇，她還處在可以回頭的時候。而且不但能夠回頭，還可以讓風雲軒得到一個教訓。
她最終還是睡了過去。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夢到了會寧宮。夢裡，八戒在屋頂上懶懶曬太陽，桃薇和熹春站在樹下有說有笑，楚嬤嬤則一臉世外高人姿態地拿著什麼東西走了過來，她面前擺著一張琴。
春光正好。
可是現在已經是秋意濃的時候了，那些美好的日子已經回不去了。桃薇……桃薇已經死去很久了，而熹春也是生死不明。八戒更不知道被御風送到了哪裡去，但應該會是一個好人家吧。
似乎只有她和楚姨還好好活著了。她的眼角一熱，滾燙的淚水從眼角流了出來。但是她卻不願意醒來。夢中的一切雖然對於現在的她來說已經是虛幻，但她還是想要多看兩眼。不想就這麼錯過了。
所謂，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早上醒來的時候，慕梨瀟只覺得眼睛很痛，一看鏡子才發現，兩隻眼睛又紅又腫，像是兩個核桃一樣。她原本想讓人打熱水來為她敷眼睛。可是她身邊已經沒有什麼人了。
她打開門，試著喊了一聲小桃。那日那個清秀的丫鬟聞聲而來，走到了她身邊，「太子妃有什麼吩咐？」
「你去幫我打些熱水，我要敷一敷眼睛。」慕梨瀟吩咐。
小桃這才看到慕梨瀟那雙紅腫的眼睛，連忙小跑著去了。慕梨瀟看著她的背影，還真的有那麼幾分像桃薇，那個永遠都開開心心的桃薇。
眼睛的腫痛總算是消失了，慕梨瀟又讓小桃為她梳了一個簡單的髮型。小桃還有些不解，「太子妃今天不是要進宮去嗎？」
「正是因為要進宮才會這樣，上次皇上可不太喜歡我那個樣子，畢竟我是民女出身，自然要樸素一些的好。」其實她就是想讓風齊安覺得她不修邊幅，還心高氣傲，根本不配做這個太子妃。
「阿離你看起來有些憔悴，沒事吧？」她才走出去，風雲軒就已經注意到她的臉色不太對勁了。
「沒什麼。不過是想讓皇上看看我有多傷心罷了。說不定他會心軟呢？」慕梨瀟隨口謅了一個回答，風雲軒卻很買賬地點了點頭。沒讓她再去補妝，就帶著她坐上了馬車。
她已經沒有上一次進宮時那種緊張的感受了。雖然她為了拿到解藥差點真的出了事。
走到軒轅殿的時候，已經快到中午時分了。皇上因為在和大臣議事，並沒有直接見他們。他們兩個被晾在軒轅殿外，秋風蕭瑟，慕梨瀟卻並不覺得冷。還有什麼會比心冷更可怕？她永遠都記得皇甫晟將雲霜抱在懷裡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她的心情。
分明是初夏的天氣，卻像是墜入了冰天雪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