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三章 似懂非懂
慕梨瀟覺得很累，但是她知道，她一旦閉上眼睛，眼前只會是皇甫晟最後的，模樣。她不想冒險。甚至連眨眼都不敢有停留。
她想要躺下，卻有什麼東西從她的衣服里掉了出來。她伸手，碰到了一片溫潤。
她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了，她把那塊玉緊緊攥在手裡，卻不敢拿到眼前看。
說好的。一生一代一雙人。如今卻只剩下她一個。
說好的。相思相望倍相親。如今卻只剩下她一個。
恍然間，她想到了許許多多以往的片段。她看到自己一次次把皇甫晟推開，對他惡言相向，而纏綿的時候，卻少之又少。
如果能夠重新再來一次的話……其實，她還是會選擇推開他的吧？誰讓他一開始總是表現得那麼霸道和無恥呢？他都不知道慕梨瀟從來就不吃那一套嗎？
可是她也不到自己究竟吃哪一套。或許只是因為日夜相處，因為他那些狡猾，那些慍怒，他惹她生氣，又向她賠罪。那些一點一滴讓她動了心吧？
她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動了真心，但是她卻知道，皇甫晟，應該比她動心要早吧？可是她都已經沒有辦法去證實這一點了。她真的很怕自己以後都沒有辦法安眠。
只因為一閉上眼睛就會想起他。想起那些過往。
她還是不敢閉上眼睛，又不想就這麼枯坐一夜，所以乾脆就站了起來，穿上鞋，披上衣服，往門外走去。
讓她覺得驚訝的是，她看到的竟然是一片燈火輝煌。她不由得擰眉。
御風為什麼要這麼高調？難道不怕風雲軒半夜來襲？
她遠遠地看到了御風和洛沉坐在一張桌子旁邊，桌上還擺著一張地圖。
就連商量戰略都要在這外面，真是不怕這寒風把地圖颳走了嗎？
「慕姑娘？」琉璃看到慕梨瀟出來，還有些奇怪，她以為慕梨瀟怎麼說都要在房間里再躺上一天才能夠稍微恢復一些，沒想到她現在就出來走動了。
看到琉璃關切的眼神，慕梨瀟柔弱一笑，「你說了可以理解我現在的心情。」
琉璃明白了。她必然是一閉上眼睛就會想到皇甫晟，所以乾脆就不睡覺了。聽御風說，她已經睡了挺長的時間了，應該是一點都不會覺得疲憊的。雖然她臉上寫滿了疲憊。
「自然，你是要走走，還是去和主人以及洛將軍商量？」琉璃也不清楚她出來究竟是想要做什麼，或許只是想要散散心，或許是關切著明天的戰況。
「我看他們商量得不錯，就不去打擾了，四處走走吧。」慕梨瀟看了那兩個人一眼，其實有洛沉在的話，她根本就不需要擔心太多。
「要不要我陪你？」慕梨瀟還沒有答應呢，琉璃就已經自己往前走了。
有一個人陪著自然會更好。而且，琉璃知道她的心情，並不會和她多說廢話。她心中還是很感激的。
手中的玉佩原本並沒什麼稜角，但如今已經硌得她的手都生疼了。她知道是她握得太緊了，但是她就是一刻都不想要放鬆。一點都不想要放手。她害怕自己會連這玉佩都失去，這應該是她手上僅剩的，皇甫晟給她的東西了吧？
不知道他的死訊若是傳了回去，金月國會亂成什麼樣子。
原本就有那麼多不安分的人，這下定然會更加不安寧了吧？
她抬頭看了御風一眼，心裡突然有了一個主意。其實，皇甫晟真的用不著真的死去。反正梓錦國的人不是覺得自己看到鬼了嗎？他活著，金月國的江山必然會更加太平。
反正，御風先前不也是這樣的計劃嗎？倒不如就讓他現在就實現好了。
她忽然就笑了。琉璃還有些不明所以。
「沒想到我最後，還是要完成當初答應過御風的事情。」
琉璃有些似懂非懂。她知道慕梨瀟這意思應該是想要讓御風繼承皇位，但是不知道她具體想要怎麼做。不知道她心裡究竟是怎麼樣的。
「我們先走走吧，這豫州，只是路過幾次，從來都沒有能夠好好看看呢。」雖然這空蕩蕩的街道根本就沒有什麼看頭。戰爭總是會讓人顛沛流離，所以她才執意要留在碎葉城吧？
其實如果她自私一些，應該讓皇甫晟拋下金月國跟她一起走的。她覺得，皇甫晟必然也有過那樣的想法。但是他們兩個都知道，如果放棄了金月國，他們的餘生即便是在一起，也會活得不如意。
可是現在就如意了嗎？慕梨瀟在心裡冷笑。不管怎麼樣，都沒有辦法做到如意的。
夜色下的豫州安靜得如同一座死城。如果不是御風的人在這裡，這裡如今應該就是死城吧？只有涼風呼嘯，和偶爾幾聲鳥鳴。
似乎是春天了吧？她好像都漸漸忘記了，以為自己還身在寒冬，但春天早就已經來臨了。
萬物復甦。她的心卻沒有辦法再復甦了。
和琉璃一起在豫州的街道轉了幾圈，最終還是覺得沒有什麼意思，她走到了御風和洛沉身邊。御風看到她的時候都有些驚訝，「你怎麼起來了？」
「難道要在床上躺一輩子？」她果然還是有這種能力，不管遇到多壞的事情，都能夠開玩笑的能力，並沒有消失。
御風被她這話噎得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但是也並沒有敢笑，只是怔怔地看著她，像是看著另外一個人一樣。
「明日的戰略，你們都已經商量好了嗎？」她問，
洛沉指著地圖上的一處說，「我和御風在這裡還有一些分歧，正愁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你就來了，你來說說，是我的計劃好，還是御風的計劃好。」
御風原本想讓慕梨瀟多休息的，但是看到她想要參與進來，也知道這樣能夠讓她暫時忘記失去皇甫晟的痛苦，也就往旁邊挪了一下，讓慕梨瀟坐在了他的身邊。
慕梨瀟認真地聽著兩個人說著自己的計劃，臉上已經不再有那樣的失落和恍惚，如果不是她的眼睛還是紅腫的話，洛沉和御風都會覺得她其實已經恢復了。
她並沒有恢復。御風雖然並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感受，但是洛沉卻清楚得很。他在聽到沫兒的死訊之後，整整失落了一個月的時間，才算是恢復了一些。
而對於慕梨瀟來說，這種痛苦恐怕還要延續更長的時間。他都不知道她是依靠著什麼樣的意志力出現在這裡的。
「我覺得吧，洛沉的提議要好一些。」她說完，在洛沉嘴角看到了一絲得意，自己的心情忽然也好了那麼一點，「但是，御風的說法也不賴。所以，我想把你們兩個的計策結合一下，應該就最好不過了。」
「但說無妨！」兩個人都沒有想過自己的計策還能夠結合到一起用，而慕梨瀟將自己的想法娓娓道來，聽得兩個人頻頻點頭。
「果然是個極好的計策，我原以為我的方法和御風的方法是水火不容的，但是聽你這麼一說，竟然還真的能夠結合在一起用，實在是有些神奇。」
「沒有什麼神奇的，你們兩個人自然都會覺得自己的方法是最好的。我作為一個第三人，來看你們兩個的想法，自然會有新的主意了。」慕梨瀟說道。
「那我們先前的計劃，也要請教一下慕姑娘了。」洛沉說著，就拿著筆在地圖上面指點起來，嘴上說著他和御風想的計策，慕梨瀟一面聽著，一面給了他們一些意見。
「我想你現在應該知道我當時為什麼不放你離開了吧？」洛沉都忍不住感嘆了一句。
再次提起過去的事情，慕梨瀟的臉上都劃過了一抹悲傷，但還是勉強笑了笑，說道，「當然是因為我太過於厲害了，你覺得自己沒有辦法對付而已。可是，我再厲害也不過是在這種城中巷戰厲害，到了真正的戰場上，還不是只能夠被你吊打？」
她的確沒有什麼大戰的頭腦，她本來就是特工，多半的時候都是一個人出任務，有的時候還會嫌棄自己的同伴，所以她也算是一個獨行俠了，根本就沒有什麼太大的合作意識，更不用說指揮千軍萬馬的能力了。
洛沉自然也是明白這一點的，不然那日在沙漠上，，她斷然不會慘敗。
「各有長處，我們兩個合作，那應當就是天下無敵的了。」洛沉忽然笑起來，似乎是想要緩解一下氣氛。
「天下無敵又能如何呢？」慕梨瀟看向洛沉，對方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天下無敵又如何呢？他們都失去了此生摯愛的人，余后的人生，都只能一個人踽踽獨行了。
「你還有沒有別的什麼想法？」御風突然問了一句，將兩個人從悲傷的情緒之中拉了回來。
「別的想法？」慕梨瀟這才想起自己走過來的原因，點頭，「當然有了，只是……不知道你們願不願意那麼做。」
「你先說來聽聽。」洛沉開口。
「御風說了，梓錦國的人以為阿晟死而復生，所以現在人心惶惶，對吧？」說道「阿晟」兩個字的時候，慕梨瀟還能夠感受到自己胸口的鈍痛。
「的確是這樣，我聽他們說話，也是認為我就是皇甫晟。所以我出現的時候，差點把他們嚇了個半死。」御風又想起了自己先前的惡作劇。
「既然是這樣的話，我們就不如，讓他們覺得阿晟真的還活著。」慕梨瀟說著，咬了咬嘴唇，因為她明白，這話對於御風來說，並不公平，但是眼下卻是最好的辦法，「反正，並沒有多少人知道御風的存在，不是嗎？」
御風倒是沒有半分的怔愣，而洛沉也明白了慕梨瀟究竟想要做什麼。
慕梨瀟看到他們明了的樣子，垂眸繼續說道，「這也算是，實現了當初我對你許下的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