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四章 命中劫難
讓白紫陌覺得意外的是，無名臉上一絲驚訝都沒有。彷彿一開始就知道她會這麼說一樣。
而無名不明白的只是，相對於讓他從這裡跳下去，白紫陌其實有太多辦法可以殺了他了。她手中的毒藥，隨便拿一瓶出來，讓他喝了或者吃了就行了。卻偏偏要他從這裡跳下去。
「不要以為我是在騙你。」白紫陌見他沒有什麼反應，只能狠厲地說道。
「當然不是了。」無名覺得，或許白紫陌是怕他覺得她拿出的毒藥都是吃不死人的，所以才會讓她用這樣的方式結束生命吧？
上次皇甫晟不也是以為自己必死無疑？
不過這次看來，他是真的必死無疑了。
「只要你肯救皇甫晟，我就能按照你說的做。」無名說著，看了看周圍，發現並沒有東西能夠綁住雙手，無奈之下只好扯下了自己的腰帶，衣服一下子就散開了。
反正都是將死之人了，並沒有那麼多可顧及的。從這裡摔下去指不定會變成什麼樣呢。還管什麼衣衫不整？
在用腰帶綁住自己的雙手之前，無名扯下了臉上的人皮面具。既然都要死了，還是要以自己的面目下地府才行。
薄薄的人皮面具落到腳邊，然後就被風吹到了洞口外，消失不見了。
「如果我不救呢？」白紫陌看似慵懶地靠在了石門上，實際只是不想讓無名看出她此刻正承受著劇痛。
情蠱正在啃噬她的心口，她的額角都已經起了密密麻麻的汗。
她的腦袋告訴她，只要無名死了，所有的痛苦就會結束了。可是那顆被啃噬的心卻還是不肯放手。
「要是你不救，我也拿你沒有辦法。」無名說得無奈。他抬腳向著洞口走去，突然想起來時墨痕和他說的話。
沒想到居然是真的沒有辦法再回去了。不過，要是他死了白紫陌真的會出手相救，倒也沒有什麼。就算以後墨痕還會見到慕梨瀟，說起這件事，也不過稍微惋惜一下而已。
他突然轉過身，白紫陌看到他那張清秀的臉，忍不住笑了，「怎麼，你也會怕？」
「我只是想要告訴你怎麼聯絡非言和展映而已。就算你最終不會去找他們，我總得給自己一點希望對不對？」無名把自己沿途留下記號的位置都說了一遍，也不管白紫陌是不是都能記住。
只要可以記住一個，應該就不會有什麼問題了。他可不想非言或是展映再來神川峰冒險了。
白紫陌其實一個字都聽不進去，她的心口已經疼到她沒有辦法呼吸。所以她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等著無名從這裡跳下去，解決掉她所有的痛苦和煩惱。
可是這真的就是解決的辦法嗎？無名死了她就可以不用再受情蠱的折磨了，沒錯。可是，失去無名難道不會比身受情蠱的折磨更加難過？
她還記得自己失去那個人時的痛苦。她本以為自己不會再愛上任何人，才大膽在自己身上種下情蠱，可是她的心弦終究還是被人撥動了。
而無名到現在都還沒有問她為什麼，彷彿是不想知道原因一樣。
她看著那張臉，想到他說天下只有她一個人知道現在的無名是什麼模樣，心口疼得無以復加。
「白紫陌，我都不知道你對我來說，算不算是劫難。」無名看著腳下的深淵，臉上卻帶著笑意，「即便是劫難，也終於可以結束了。」
無名閉上眼睛，身體前傾，感覺自己就像是被折斷了翅膀的鳥一樣。
「慢著……」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讓無名怔愣了一下，差點沒有能夠穩住自己的身形。
所以，白紫陌還是故意的？先前說了那麼多廢話不過就是想要他相信她是真的想殺了他，但不過也只是一個測試而已？
想知道他是不是願意為皇甫晟犧牲？這一點還需要測試？他從暗衛營出去的那一刻人生就只剩下了一個目標，就是保護皇甫晟的安危。白紫陌難道會不明白？
可當他回過頭，看到跌坐在地上臉色蒼白的白紫陌時，什麼想法都從腦袋裡消失了。
他迅速跑到了白紫陌身邊，三下五除二解開了手上的腰帶，然後把白紫陌抱在了懷裡。
「你怎麼了？」那張清秀的臉上完全是不知所措的樣子，白紫陌突然想，或許也沒有人看到過這樣的無名吧？
「先扶我進去。」她虛弱的聲音幾乎不可聞。
無名把她抱進了石門之中，發現裡面有各種各樣的藥材，擺得到處都是，有張桌上則擺著幾個藥瓶，好像她是在這裡研究什麼葯一樣。
看這樣子，應該不是毒藥，而是某種解藥。要是和人說醫聖在研究解藥，不知道會有多少人笑？
白紫陌掙扎著拿過了桌上的一瓶葯，用顫抖的手打開，喝了下去。
原本，只要她願意閉上眼睛多等一瞬，就不會再承受這樣的痛苦了，可笑的是她居然做不到。在最後一刻讓他從洞口退了回來，也讓他看到了她如此狼狽的模樣。
「這到底是……」無名想要走過去，卻被白紫陌扔到他身上的藥瓶止住了腳步。
「只要你不靠近我，我就不會有事。」白紫陌虛弱一笑，「我原本以為，我不會再愛上任何人，可是我卻偏偏遇見了你。你說得對，我是你命中的劫難，而你又何嘗不是我命中的劫難？」
「你說什麼？！」無名像是根本就沒有理解白紫陌這番話的意思。但他又明白她究竟說了什麼。
她以為自己不會再愛上任何人，卻遇見了他。這意思難道不是說，她也愛他嗎？
可是，既然愛他，又為什麼要殺他？難道她真的如同傳言中那樣，會親手殺死自己心愛之人？
不對，她並沒有這麼做，而且她還說了，他也是她的劫難，所以眼前的一切，必然有一個合理的解釋。
當初她為什麼要匆匆離開錦州，還到了這麼遠這麼艱險的地方，一定有什麼理由。
「我說什麼，你聽到了。」白紫陌看著那張震驚的臉，不覺有些好笑。無名說得對，這張清秀的臉的確沒有辦法鎮住任何敵人，相反還會讓人覺得有些楚楚可憐。
「可是你……」撕下人皮面具之後，無名也覺得自己像是撕開了所有的偽裝一樣，他還是八歲那年躲在角落裡被所有人嘲笑的無名。雖然他已經成長了太多太多了。
「只要你離我遠點，我就不會有事。」白紫陌說著，扶著桌子站了起來，又後退了幾步，「其實我會離開落月崖，離開錦州，不過是想遠離你。」
「遠離我？」無名聽到她的話，自己都後退了好幾步。「為什麼？」
他想起來，當初她離開皇宮，在回到落月崖的路上，突然遭到襲擊，竟然連反擊之力都沒有。當時他雖然覺得奇怪，但是白紫陌不肯說，他也就沒有多問。
而眼前她的情況和之前那次一樣。她捂著自己的心口，就好像是什麼東西在噬咬她的心一樣。
不，不是好像，而是真的有什麼東西在噬咬她的心！
無名被這個想法震驚的同時，抬眼看向了白紫陌，希望她能夠給出一個解釋。
「我原本以為，我不會再愛上任何人。所以當我從痛苦之中恢復回來之後，我就在自己身上種下了情蠱。這算是我的承諾。」白紫陌靠到了岩壁上，閉上了眼睛。
「情蠱？」無名雖然並不常在江湖上走動，但是對於蠱毒一類的東西還是有些了解的。
情蠱原本並不是什麼厲害的東西，但前提是你不動情。一旦動情，情蠱便會噬咬你的心口，讓你承受鑽心的痛楚。
白紫陌會離開錦州，都是因為他觸動了她身上的情蠱，而她到這裡，製造這麼複雜的環境讓人沒有辦法上來，其實就是不想被人打擾，想要專心研製解開情蠱的葯吧？
葯沒有研究出來，卻等到了她。
當初她也說過，只要離他遠一點就不會有事了。他從來都沒有放在心上。
想到這裡，他又不由得向後退了幾步。直到自己無路可退。兩個人在山洞的兩邊待著，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如果……如果你能答應救皇甫晟的話，我可以一生都不再出現在你面前。」無名也知道了為什麼剛才白紫陌想要殺他。
如果他死了，情蠱就沒用了。可是情蠱雖然會消失，但是……她是真的愛他，就會一輩子都活在痛苦之中，比受情蠱折磨還要痛苦百倍。
所以才在最後一刻阻止了他從這裡跳下去。
而且，正如她所言，即便他從這裡跳下去，她也可以選擇不去救皇甫晟。所以他必須想一個更加周全的方法才可以。雖然看起來真的很自私，但是他還是想要利用白紫陌身上的情蠱。只要皇甫晟能夠得救，就算是讓白紫陌親手殺了他都可以。
「我不會出手的，你還是死心吧。離開這裡，不要再回來了！」白紫陌最後一句已經接近嘶吼。她已經沒有辦法再繼續承受這種痛苦了，她不想無名再出現在她的眼前了。她只希望自己能夠平靜地在這裡研究出解藥，然後回到自己以前的生活軌跡之中。
可是……即便她研究出了解藥，解開了身上的情蠱，就真的能夠回到以前的生活軌跡了嗎？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自己根本就沒有辦法做到。在遇見無名之後，一切都已經沒有辦法再回頭了。
無名卻一點都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他的眼神之中帶著愧疚。
「你應該知道，如果你不答應救皇甫晟的話，我是不會離開這個地方的。」無名說得篤定，白紫陌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
如果他執意要留在這裡的話，只能給她帶來更多的痛苦，無名不是不明白這一點。只是他現在並不在乎罷了。
「所以你寧願犧牲我，也要救皇甫晟？」白紫陌苦笑，「你根本就不在意我的生死，對吧？」
無名知道這個時候不應該激怒她，既然她身上是情蠱，如果自己還要表現出關心她的樣子，只會讓她更加痛苦。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