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8章 訣別

  「娘,可以的,可等到的,娘!」齊琰大哭起來。


  「好了好了,娘給你唱歌聽吧。娘……也捨不得你啊。」


  沈初柳想了許久,才輕聲哼起來。


  『這正是花開時候


  露濕胭脂初透


  莫讓花兒消瘦

  這正是月圓時候


  明月照滿西樓

  惜月且殷勤相守


  莫讓月兒溜走

  似這般良辰美景

  似這般蜜意綢繆

  但願花常好


  月長圓人長久……』


  「娘,我會好好的,你別挂念我,既然……既然娘厭煩了這裡,就……就去吧。我一定好好的。」


  齊琰流淚,抱著沈初柳:「我會做好太子,做好皇帝,做個……您說的那樣,最好看的皇帝。」


  「好啊,告訴你你父皇,要是有來生的話,不妨再見,或許……」


  她沒說完,只是笑了笑:「跟他說,我很想他。」


  說完了這一句,她就不再說話,靠在齊琰懷中,看著月色。其實不過是新月。


  聞著小花園裡的花香,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徹底閉了眼。


  齊琰抱住她,埋頭在她脖子里哭,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


  折梅等人都已經全都跪下來了。


  慶元二十四年三月十一,景貴妃薨逝於玉芙宮。


  消息傳開,多少人是震驚的。


  沈初柳瞞的太好了,多數人都不知道。


  皇后聽了消息,嘆口氣:「安頓起來吧。」


  慧妃正做針線,聽了消息,針扎進了肉里,半晌竟一句話也說不出。


  最後時分,自然是沒瞞著,可她沒想過這麼快。


  次日下午,消息傳到了御前。


  其實齊懌修也只是比齊琰晚了一日就出發回宮了。


  只是御駕畢竟行進慢。


  得了消息,齊懌修半晌說不出話。


  他被一種巨大的茫然包裹著。


  初四等人都跪著了,他只是擺手:「先回去,回去再說。」


  齊懌修是三月十三這一日回了宮的。


  玉芙宮掛白,太子守著。


  齊懌修竟一時間不敢去。


  他沒有哭,也沒想哭,只是覺得一切都不真實。如他做的那個夢一樣,一點都不真實。


  他想看看,可是齊琰攔住了他。


  「父皇,母妃說,不好看,就不必看了。她留了話,她說……」齊琰哭著:「娘說,要是有來世,不妨與您再見。或許……或許什麼,她沒說,只是說,她很想您。」


  齊懌修站在玉芙宮,看著到處都是白,許久道:「想我?想我為什麼不等我?」


  「你娘最會胡說八道,這些年,哄得朕多了。」


  齊琰扶著他:「可我娘這一回沒撒謊,她想您。」


  齊懌修說不出話來了。


  他坐在玉芙宮,看著這裡明明是熟悉的一切,卻一切又都陌生的可怕。


  最鮮活最精怪的那一個,怎麼就走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道:「你娘啊,總是最狡猾的。你瞧,她才眼角剛生了皺紋,就急匆匆的走了。這一來,朕什麼時候想起她來,都是美的好的。真是個狡猾的。」


  「可是爹,您也見過她吐血瀕死。」齊琰擦淚。


  「她說要我好好的,雖然沒直說,可她也希望爹您好好的。她……她驕傲了一輩子,不想走的不好看。如今也好,也……也好。」齊琰說著,蹲在地上哭。


  父子兩個就這麼在玉芙宮裡,一個坐著,一個蹲著。一個沉默,一個哭泣。


  貴妃終究只是貴妃,大懿朝沒有皇后以下,貴妃以上的位份了。


  皇后還在世,貴妃也不能追封皇后。


  不過,萬幸齊琰是太子,只要他登基了,就能追封了。


  不過,齊琰和齊懌修都知道,沈初柳並不在意這個。


  於是送走了沈初柳,玉芙宮就被關了起來。


  齊懌修再也不敢來這裡一步。


  元宵出了宮,就在皇城裡找了個宅子住下來了。


  張嬤嬤家裡還有人,自然回去。


  折梅後來不肯去伺候楊美人,便索性出宮跟元宵一道住去了。


  她是不想成婚的。


  不過,卻也看著碎紅新綠白雁黃鸝都嫁人了,嫁妝都是沈初柳給預備的。


  各人都有去處。


  紫珠紫蕊得知沈初柳沒了,哭的幾乎斷了腸。


  可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哭過了,也要好好過日子。


  銀壺和金鎖不肯走,就留著打理小花園,看著與玉芙宮。


  沈初柳給她的人都分了很多銀子,所以便是宮中養老也過的好。


  她把一切都安排的很好,甚至是楊美人晉位婕妤。


  她也給楊美人留了一句話:你性子跳脫,又純善,不必去高位爭鬥。自有人護著你安穩。


  這個護著,是慧妃,也是太子妃。


  楊婕妤哭的淚人一般。


  其餘人,沈初柳自認沒什麼需要管。


  不管是與她好的慧妃,還是容修媛。


  她們已經得了好處,沈初柳自己得了陪伴,這一輩子就算是互不相欠了。


  再有就是裴君,她留了東西給她。


  這之外,不管是沈家還是裴家,都不重要了。


  沈初柳甚至沒有吩咐齊琰一句。


  是是非非,他自己有判斷的。


  宮中日子似乎就這麼流淌過去。


  太后孝期,皇帝自然極少進後宮,偶爾也不過皇后那坐坐。


  除服后,皇后提起了後宮進人,皇帝倒是同意,不過是因為要給太子等人選人。


  後宮並未留人。


  沈初柳過世的第六年,後宮進來四個新人。


  其中有一個姓周的寶林,第一次御花園裡被皇上遇見。


  齊懌修當時便站在了當地。


  那個人,那雙眼,與記憶中那一雙真是很像,穿戴也像。


  齊懌修站了許久,完全沒聽見周氏請安。


  半晌后,昏厥了過去。


  周氏被連夜送出宮,而出力氣送周氏進來的林充容被降位成了寶林。


  林家因此被趕出皇城去了地方上做了小官。


  而皇帝的身子也因此變得一年不如一年。


  多數人不知道皇上為什麼忽然病了,只當是就是病了。


  可鳳藻宮裡,皇后卻隱約明白了一切。


  她看著外頭殘陽如血,輕笑起來:「我過去只說入了這皇宮,便是做了太后,又哪裡有贏家呢?」


  可如今看,便是皇上也是輸家。


  做皇帝的丟了心,也是一樣的痛不欲生。


  這皇宮就是個囚籠,誰又能真的逃出去呢?


  到底,還是景貴妃聰明,走的轟轟烈烈,叫人怎麼能遺忘呢……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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