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讀書人
「此計太過弄險,你可知你或許會有亡命之危。」
當方平安將自己的計劃與高弘義言說之後,他皺了皺眉。
而反觀方平安,卻是並沒有表現出害怕的情緒,甚至還笑了笑,「小人相信大人不會讓我有事的。」
「你就這麼信任本官?」
高弘義調侃道:「我們相識不足一月,你就不怕我把你當作棋子,利用完就丟了?」
『我膽子小,你別嚇我。』
方平安拱了拱手,不失恭敬道:「大人我不知道,但鄭老先生倒是頗為看好小人。
就在今晨,他老人家還親自登門除怨司,與我道喜突破七品之事。」
方平安的言下之意就是,你要是把我害死了,鄭子規不會原諒你。
輕則與你決裂,重則找你報仇。
「哈哈哈哈!」
高弘義突然笑了出來,神色有點滲人,「很好。
既懂得圓滑,又敢於反抗,還知道利用身邊一切資源掣肘對手。
方平安,你真是越來越讓本府喜歡了。」
「大人過獎了。」
「說說吧,你要本官怎麼協助你?」高弘義端起茶盞道。
方平安壓低嗓音道:「大人在刑部可有信得過的人手?」
高弘義小酌一口道:「自是有的。」
「那煩請大人派人告訴他,讓他在刑部府門等我,小人告退。」
而正當方平安即將邁出書房之時,他卻是忽然停住了腳步,轉頭拱手道:「對了,事成之前,還請大人不要暴露小人與您的關係。」
聞言,高弘義一臉淡然,「我們有什麼關係?」
方平安會意地點了點頭,轉身徑直出了京兆府。
從京兆府到刑部,步行大概需要半個時辰,而方平安剛剛看到,負責去通知那人的官員騎了馬。
如此,方平安到時,那人應該已經在府門前守候了。
這樣一來,也就避免了自己連刑部大門都進不去的尷尬場面。
一邊欣賞京都內城的繁華,方平安一邊趕去了刑部。
不得不說,內城就是要比外城熱鬧許多。
隨處可見首飾玉器,耳邊儘是悠揚叫賣。
就連這裡的糖葫蘆,個頭好像都要比外城的大上些許。
買一個讓許大哥帶回去吧,小姑娘大病初癒,肯定喜歡。
方平安的腳程比他想象中的要快,才小半個時辰,他就到了刑部府門之前。
京兆府的雄偉象徵的是肅穆,而刑部的壯觀代表的是威嚴。
在修建公署這塊,朝廷還是很捨得花錢的。
「噹噹當。」
方平安輕輕叩動門環,撞擊在下方的鐵球上。
「吱呀。」
方平安面前的正門未動,倒是右側的旁門打開了。
開門是一名身穿綠袍的官員,滿臉正氣,神情嚴肅。
看來高弘義在刑部安插的人手還不止一個。
不然的話,光憑六品的官秩,起不到監察的作用。
「本官朱屹,奉高大人之命,相助閣下。」綠袍官顧盼左右,低聲道。
高弘義還算不錯,堂堂刑部六品官員居然對自己如此客氣,顯然是打過招呼了。
「有勞朱大人了。」
方平安拱了拱手,「小人想單獨見一見許慎,煩請朱大人引路。」
朱屹點了點頭,「跟我來。」
與之前除怨時走過路一樣,方平安緊跟朱屹,在一眾刑部文書官員的注視下,去到了地牢。
「你們幾個,出去休息一會。」來到死牢外,朱屹沖負責看守的幾名獄卒吩咐道。
聽令,幾名獄卒沒有絲毫猶豫,甚至加快了腳步,齊齊走出死牢。
探監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想單獨與犯人談話,則需要銀錢開路。
按照一般流程來說,收方平安銀錢的該是朱屹,而朱屹支開獄卒,也要分與獄卒賞錢。
都是刑部的老規矩了。
「進去吧。」
朱屹沖方平安揚了揚頭,又在懷裡取出一袋銀子,丟給了從死牢出來的獄卒。
「多謝大人。」方平安拱了拱手,轉頭踏進死牢。
果真如許立那時說的,拔除了一次怨靈之後,這刑部死牢里的人犯精神了許多。
一路深入,方平安很快便是來到了最後的那間牢房。
尋常人犯探監,獄卒會酌情開門讓人進去談話。
但死囚不行,只能隔著柵欄交流。
「許子重。」站在牢房之外,方平安呼喊了一句。
許慎,字子重。
今日的許慎,雖然還是披頭散髮,但身上的怨氣少了很多。
聞聲,許慎緩緩地站起身來,拖動鎖鏈鐐銬,朝方平安走了過來。
「你是誰?」許慎警惕地問道。
「我是誰不重要。」
方平安神色平淡道:「重要的是,你為什麼要殺人?」
「我是被陷害的!」聽到這般詰問,許慎的尊嚴似乎受到了侮辱,當即低吼道。
「可你還是殺人了。」方平安漠然道。
「是他自己撞上來的!」許慎咬牙切齒。
面對許慎的怒喝,方平安無動於衷,還是冷冷道:「你沒有及時收手。」
「是他來得突然!」許慎神情猙獰,已是臨近爆發的邊緣。
然而方平安卻是更加直截了當地刺激道:「你明明有機會躲開的,是你內心深處的慾望驅使你殺了他,你很享受。」
「住口!」
許慎雙拳狠狠砸在鐵柵欄上,鐐銬發出沉重的撞擊聲。
他略顯瘋狂,嘴角已是咬出了血跡,「你給我住口!」
方平安仍舊冷漠地看著他,眼中似有譴責。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陷害還不夠么,還要來折磨我?」
「不是我在折磨你,」
方平安搖了搖頭,冷漠道:「是你自己在折磨你自己。
你的心裡,難道就沒有一絲絲愧疚之情嗎?」
「我愧疚?」
許慎冷笑一聲,拍了拍自己胸膛道:「許某自幼熟讀聖賢書,修的是儒道,乃堂堂正正的讀書人。
沒做過的事我不會認,更不會因此愧疚。
你們這些陷害我的人,不會有好下場的,許某在下面等著看你們的慘狀!」
「呵,讀書人?」
方平安的神色頓時冰冷了下來,身上的氣息彷彿壓過了死牢的寒意。
許慎猛然一怔,驚嚇得倒退半步,遠離了柵欄。
方平安橫眉冷眼,怒不可遏道:「那你當年以流言誣陷陳大儒,令他飲恨正德殿的時候。
可曾想過自己修的是儒道,可曾想過自己是讀書人?
你也是雲鹿書院的學生,陳大儒是你的老師。
你的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