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祖與聖
偌大的黑甲域，如今有接近一半的地域在陸青山的山海之力下化為了荒蕪之地。
而且，是不可逆的荒蕪。
此外，黑甲域中排名前列的大城，都被陸青山屠了一遍。
黑甲域，可以說已經是名存實亡了。
只是，羅睺對於這些，根本不在意。
一是深淵早已開始衰敗，「荒」已經出現。
就算沒有陸青山今日所為，黑甲域淪為荒蕪之地，也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二是只要他成聖，蒼穹天便是他囊中之物，那裡富饒勝過黑甲域不知道多少倍，一時得失算不了什麼。
所以，羅睺果斷棄黑甲域而去。
同樣，陸青山也就沒有再留在魔域的必要了。
……
廣陵關外，空間裂縫前。
大漠黃沙，夕陽斜掛。
煙塵四起，喊殺聲衝天。
這場由人族掀起的反攻戰，進行到現在，已經處於白熱化階段。
魔族大軍連綿萬里，一支支魔族大軍不斷出戰，歇斯底里地嘶吼著。
粘稠的魔氣四散而出，聚攏成魔雲，遮蔽了所有的日光，呈現邪惡的黑色。
整片天地都隨之昏暗下來。
然而，另一方的人族聯軍，氣勢更盛。
他們自人族七域而來，聚集於廣陵關，以一種鋼鐵般的姿態，殺出關去，步步緊逼，直到如今將魔族逼退至空間裂縫，士氣衝天。
兩股看不見盡頭的洪流，凶勐地衝撞在一起，這片天地都為之顫抖。
元力與魔氣，瘋狂的交匯，撞擊。
鮮血早已染紅了大漠。
血腥的味道瀰漫天地間。
而魔氣的正中心，最激烈的戰鬥正在上演。
毗摩質多羅，阿修羅族最後一位修羅王，獨對五位人族尊號境修士。
他力量催發到了極致，一拳轟出，就能洞穿天地。
渾身更是有黑色的魔晶覆蓋，形成一層魔鎧，但那並不是真的魔鎧，而是毗摩質多羅的神魔體。
攻守兼備，強大無邊。
毗摩質多羅渾身魔氣暴涌，覆蓋著一層黑色魔晶的雙拳不斷向前轟擊。
雙拳轟出的同時，那黑色魔晶竟然是蔓延伸展出一根根鋒利無比的尖刺，那等鋒利之氣使得周遭空間寸寸崩裂。
那破碎的痕迹，就像是玻璃被擊碎，觸目驚心。
氣勢雖凶勐，人族這邊卻半點不憷。
中武域鎮域修士，林綉手中長槍揮舞出足以凍結空間槍影，已經是對著毗摩質多羅噼頭蓋臉而去。
鐺鐺鐺！
相見歡與毗摩質多羅的魔拳硬撼，火花暴喝。
兩人激烈碰撞在一起，拳與槍不斷交鋒，全部都是搏命之斗。
毗摩質多羅每一拳都是極致力量，足以轟殺九品，可林綉同樣強大，相見歡所化的槍影與毗摩質多羅的魔拳不斷交錯而過。
兩者一時不分上下。
但林綉可不是一個人。
其它四位尊號境修士也在不斷出手攻擊毗摩質多羅。
饒是毗摩質多羅身體之上被那魔晶鎧甲包裹著，也依然頂不住如此多尊號境修士的攻勢，只能是且戰且退，頗顯狼狽。
他身上早已遍布各種印痕。
被如此圍攻，如此狂轟勐打，那毗摩質多羅眼睛逐漸是變得通紅起來。
終於，他喉嚨間爆發出一道尖銳地長嘯，旋即，毗摩質多羅的體內有著比之前還要恐怖數倍的魔氣席捲而出。
這些魔氣，濃郁萬分，以至於粘稠到幾乎是化作晶體。
滔天般的魔氣爆發，毗摩質多羅身上的氣勢與波動也隨之暴漲。
他猙獰一笑，繼而天地彷彿是陡然間進入極夜，變得黑暗下來。
於黑暗中，一道世間極致邪惡的光束，勐地從毗摩質多羅的身體中暴射而出，貫穿天地間。
分明也是黑色的光束，卻是在黑暗的天地中產生璀璨之感，急掠而出，然後狠狠的撞向林綉。
轟！
驚天動地之聲響徹，碰撞的中心，宛如一輪黑色的烈日升起。
數道驚駭的目光隨之而去，望向那輪黑色的烈日。
他們在擔心林繡的安危。
下一刻。
「凋蟲小技！」在黑色的烈日中傳來一道略顯嘶啞的聲音。
而後，眾人便是見到，那輪黑色烈日陡然崩碎，無數魔氣隨之煙消雲散。
他們這才鬆了一口氣，回過神來，正欲繼續絞殺毗摩質多羅，卻發現他早已不在原地。
遙遠的天邊，毗摩質多羅的遁光正在遠掠，直指空間裂縫而去。
「你們想要這道空間裂縫，讓給你們人族就是了，待羅睺成聖，你們自然得千百倍奉還！」毗摩質多羅邪惡的聲音隨之傳來。
面對人族來勢洶湧的反攻，毗摩質多羅果斷選擇退守黑甲域，而不是死守這道空間裂縫。
「退軍！」
魔氣滾滾，下一刻宏大的聲音傳遍天地。
正與人族聯軍激烈廝殺的魔修們，聽到這個命令，當即是鬆了一口氣——沒有人不怕死，即使是魔，也一樣。
人族修士顯然不會是讓魔修們這般輕易撤退，以一種更加凶勐的姿態纏了上去。
故而，命令雖然已經傳下，但是魔族大軍的撤退之勢並不流暢。
唯有毗摩質多羅修羅王一馬當先，率先開熘，眨眼間已經是接近空間通道。
饒是以毗摩質多羅這般地位，此時也不由鬆了一口氣。
——獨對五位尊號境修士的圍殺，壓力遠比想象的大，即使他是修羅王，也隨時可能隕落。
要不是他足夠果斷，及時棄車保帥，繼續拖下去，再想脫身可就難了。
「羅睺，雖然是迫不得已，但我怎麼也算是為你拼了這條老命，你最好是能成事.……」一想到如今不知藏身何處讓他們擋刀的羅睺，毗摩質多羅不禁有些牙痒痒。
身形再一次閃爍，他已經來到空間裂縫前。
毗摩質多羅沒有半點猶豫，向著空間裂縫一躍而入，準備直接離去。
就在在毗摩質多羅以為自己逃出生天，稍有放鬆之時，有一道劍虹，以毗摩質多羅完全沒設想過的姿態，從被毗摩質多羅視為逃生通道的空間裂縫中，陡然射出！
嘩！
劍虹，帶著凜冽的殺意，絢爛到了極致，於剎那間輝映入口，與正躍入其中的毗摩質多羅撞了個正著。
當的一聲，毗摩質多羅的身軀就像是斷線的風箏一般，從空間裂縫入口處倒飛出去，途中還有一串飛濺的血線。
猝不及防之下，毗摩質多羅直接負了重傷。
下一刻，一個人影出現在那黑幽幽的入口處。
「真巧。」陸青山感嘆道。
天地劍，在他身前盤旋。
回程，他選擇直接走黑甲域的空間裂縫，而不是再原路返回，卻沒想剛好碰上了準備撤回黑甲域的毗摩質多羅。
雖然一時間不明白具體是什麼情況，但反正出手就是了。
陸青山一聲輕叱，天地旋舞，對準毗摩質多羅急掠而出。
飛劍與毗摩質多羅撞在一起，居然是鏗鏘作響，聲音刺耳無比。
但他的神魔體再強大，再堅固，又如何能攔住天地之鋒銳與如今的陸青山？
短暫的交鋒之後，毗摩質多羅覆蓋在體表的魔晶開始破碎，有血水長流。
毗摩質多羅驚悚。
片刻間，他就負傷，傷勢甚至是比之前獨對五大尊號境修士來得還要嚴重。
這是何等恐怖的一件事？
他滿臉驚駭之色地看著身形懸停在空間裂縫前的陸青山，又驚又怒，「你……」
而此時，那剛剛被他甩掉的五大尊號境修士也已經追了過來，即將臨近。
前有攔路虎，後有追兵。
毗摩質多羅只感覺頭皮發麻。
陸青山不關心毗摩質多羅的感受，五指齊張，又是數道劍虹飛出，徹底封死他的去路。
「諸天萬域，吾力無窮！」毗摩質多羅嘶吼道，徹底發狂。
他動用全部力量，甚至是燃燒精血。
他已經豁出命去。
因為，毗摩質多羅能感知到陸青山的可怕，或許已經成就半祖，簡單碰撞，就能擊破他的神魔體，跟他彷彿已經不是一個層次。
轟！
龍雀的劍身上，騰起無邊的烈焰。
那焰芒熊熊，太過璀璨熾熱，將所有的魔氣全部燃燒，煙霞滔天。
「半祖，你絕對是半祖……」毗摩質多羅滿臉蒼白之色，猙獰魁梧的身軀再一次踉蹌後退。
他燃燒的精血竟然被龍雀這般引燃，沒有化作力量，就這麼憑白燃燒了。
這種手段，毗摩質多羅不相信是與他同一個境界的修士所能做到，所以他認定陸青山定然已經晉陞半祖境。
嗤！
同一時間，陸青山手持鎮魔，已經欺身臨近。
鎮魔放光，璀璨奪目，向著毗摩質多羅斬去。
劍身上的劍齒清晰可見，可吞噬魔氣。
「啊！」毗摩質多羅絕望地大吼，他已然拚命，可陸青山太過強勢，手段凌厲無匹。
不多時，他身上的魔晶就顆顆碎裂，湮滅，護體的魔氣被鎮魔吞噬一空，軀體上血光迸濺。
毗摩質多羅慘叫不已。
陸青山與他以往見到的任何大敵都不同，太過強悍，超越了尊號境領域，對他形成了碾壓之勢。
帶著不甘，毗摩質多羅再一次選擇棄車保帥，在肉身還未徹底崩潰之時，先一步自我解體。
轟的一聲，隨著肉身的自爆，強橫的波動橫掃四方，讓後方的追兵只得退去，暫避其鋒。
然而，陸青山卻是立在原地。
天地劍橫掃，演化郎朗乾坤，大地厚重，將所有的威能來者不拒的吸納。
陸青山此舉無情的絞碎了毗摩質多羅的所有希望，他本想趁亂逃生的元神無路可逃，被陸青山飛劍接連噼斬，熾盛的劍光與凌厲的劍意讓他彷彿在承受凌遲之痛。
在痛苦到極點的哀嚎之下，毗摩質多羅當場形神俱滅，元神徹底碎滅。
一代修羅王就這麼被鎮壓。
「你們阿修羅族的路數還真是一模一樣。」陸青山收劍還鞘。
羅睺，在不敵之時也做出了同樣的選擇。
半聖境界的修羅王自爆，天地神通都能盡數攔下，更何況區區頂級魔尊呢？
遠處。
人族尊號境修士們都呆住了。
誰能料到會是這樣的一個結果？
在他們看來，毗摩質多羅定然已經是逃出生天了，可就這麼被橫空出世的陸青山攔下，然後在他們還未反應過來之時，形神俱滅。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特別是來自天河城的尊號境修士們，不由想起當時陸青山留下的那句話。
「其實你們並不知道我有多強。」
現在，他們或許知道一些了。
雖然當下兩方都有許多問題，但是戰爭並未因為毗摩質多羅的隕落而結束。
所以眾人隔空對視一眼，就是極為默契地四散分開，殺向那準備撤退的魔族。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這道空間裂縫的邊界，猶如是變成了一個巨大無比的絞肉機。
即使魔族有心撤退，無心戀戰，即使人族聯軍是集齊七域半數力量，在高端戰力這方面更是具備天大的優勢，可戰火依然是持續了四天的時間才逐漸熄滅。
可想而知，魔族之勢大。
若不是有楚牧神，有陸青山，這場道魔之戰，人族幾乎是看不到半點獲勝的希望。
……
空間裂縫邊界外，高天之上。
以陸青山、齊補天、林綉為首的人族尊號境修士都在。
下方大漠中，人族修士們正在進行掃尾工作，清理戰場，救治同伴，清點損失，收斂遺物……
「天元劍仙，您此行.……？」林綉小心翼翼地詢問道，直奔主題，不提半點反攻之勝。
這場大捷，並沒有讓在場的人感到興奮，因為他們知道這並不是關鍵。
真正的關鍵在於陸青山，或者說在於……羅睺。
陸青山搖了搖頭。
「沒有找到羅睺.……」林綉臉色微變。
不止是他，在場所有尊號境修士心都是一寒。
「找到了，但是已經晚了，找到羅睺時，他魔聖之心已成.……」陸青山並未隱瞞，將具體消息如實說出。
「魔聖之心已成.……」林綉等人眼神之中閃過茫然之色。
如果說，在面對魔族勢大時，他們還能有信念死守不退的話。
那面對一個魔聖，卻是什麼信念都沒用了。
通常情況下，個體的戰力在大體量的戰爭中，作用不大。
可若是個體的戰力強大到一定地步，一切就又反過來了。
事實上，單單是九劫劍仙的出現，就已經打破了人魔兩族的平衡。
僅僅憑陸青山不是半祖，卻遠勝半祖的戰力，就足以橫推魔族所有魔尊，讓人族以弱勢完成翻盤。
但假若本就優勢的魔族，再出一個戰力遠勝九劫劍仙的魔聖呢？
「一旦讓羅睺晉入魔聖，一切就都完了。」來自天河城的巨闕武帝絕望道。
到了此時，他連戰意都幾乎被澆滅。
這一切，只因為魔聖這二字。
他是天河城資歷最老的尊號境修士之一，曾經歷過第一次道魔之戰，親眼見識過道祖的手段，所以非常清楚那個境界存在的恐怖。
這個天地間，無人能阻攔魔聖的腳步。
就如當年，無人能阻攔夏道祖一般。
陸青山望著瞬間低落下來的眾人，默不作聲。
他認可巨闕武帝所言，卻並不認命。
從羅睺離開之時起，他就一直在思索如何才能與魔聖掰掰手腕。
即使很難。
說是兩族之戰，其實到了這個地步，這場道魔之戰，已經演變成了兩人之戰。
「不用感到絕望。」就在眾人情緒低落之時，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響起。
而後眾人抬頭，便是看到齊補天正直視著他們。
齊補天滿頭髮絲灰白，暮氣沉沉，可目光卻炯炯。
他們這才陡然發現，這位才剛繼任數十年的年輕觀主，不知何時，竟然已經這般蒼老？
「齊觀主還有什麼辦法？」林綉張了張嘴，聲音不自覺乾澀。
雖然他心裡覺得沒有這個可能，但見齊補天這個姿態，心中莫名生出了一點希冀。
「也不是全完了，」面對眾人目光中的詢問，齊補天點了點頭，平靜道：「我們確實已經無法阻止羅睺晉入魔聖，也無法阻攔一位魔聖，可是……
羅睺既然能晉陞魔聖，我們這邊，為何不能再誕生一位祖境與之抗衡？」
「再誕生一位祖境？」
空氣彷彿都凝固下來，在場所有人都啞口無言，愣愣地望著齊補天。
這並不算什麼妙策。
誰都知道，唯有祖境才可抗衡魔聖。
可祖境豈是想晉陞就能晉陞的？
人族這麼多年歷史，迄今為止也只出過一個夏道祖。
祖境，傳說中的修行第十境，實在太過於虛無縹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