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44 你說服你自己
老舊的木門zhiya一聲被推開，掛在門角的鈴鐺丁零噹啷的響了起來。
坐在櫃檯后的售貨員站了起來，說著早已讓他感覺不到有什麼不適的「歡迎光臨」。
有人不喜歡說這句話，比如說這家店鋪老闆的兒子，他就覺得當有人進門的那一刻說，他說「歡迎光臨」是對自己的一種羞辱。
這會讓他覺得自己比客人低了一等，他是追求自由和平等的聯邦人，他不接受這份工作。
這可能是他真實的想法，也有可能是他不願意在這裡工作的原因，總之他成功了。
父親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在他自己描述的屈辱中成長，然後那個混蛋除了偶爾沒錢了會來這裡要點錢花，大多數時間都不知道在幹什麼。
進來的是一名穿著考究，提著公文包的先生，售貨員同時也是店主皺了一下眉頭。
沒有什麼原因，只是下意識的行為。
穿成這樣的人，很少出現在這附近，更別說會進入到這個不起眼，灰撲撲的商店中。
「有什麼我能為你效勞的嗎，先生？」，他走到了櫃檯邊上，臉上沒有什麼熱情，只有對生命的麻木和無奈。
那位穿著考究的先生看著第一個櫃檯中擺放著的香煙和雜色，隨後面向店主，「我是時好運公司的業務員。」
店主挑了一下眉毛，「我們這裡有你們的商品……」
由於《反壟斷法》的存在，任何排他性條款都有可能引發一連串的訴訟，所以每一家商店都有各種牌子的煙草，而不是只有某一個牌子的。
時好運的業務員沒有離開，而是笑著說道，「今天我來這裡不是談這些的，我可以進去嗎？」
店主搖了搖頭，「抱歉，這裡面沒有更多的位置了。」
是的，櫃檯內除了還能擠進十幾個人外，就沒有多餘的位置了，他只是單純的不想讓這個身份不明的人進來。
他說自己是時好運的業務員，就真的是嗎？
只有傻子才會一下子就相信一個陌生人所說的話，店主有豐富的閱歷，他沒有表現出抗拒，也沒有同意，只是稍稍生硬了一些。
業務員不在意的笑了笑，「我們現在推出了新的專櫃，如果你能把它放在這裡……」
業務員伸出手指，在第一節櫃檯上點了點，「我們會根據你店鋪的面積和衛生程度，每季度給你一些額外的獎勵。」
很老套的東西，以前每時每刻就是這麼乾的，花錢買櫃檯，簽合同，以至於現在大多數店鋪的第一節櫃檯都是每時每刻的專櫃。
以前那些煙草公司覺得每時每刻的人腦子都不好，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早就來不及了。
人們購物的習慣往往是自己第一眼看見的東西，當一個需要煙草的人進入了這家店鋪里，第一眼就全都是每時每刻的煙草。
哪怕他可能知道在後面的櫃檯還有其他牌子的，他也有很大的概率會想著「為什麼不買一包試試？」
只要價格區間能夠滿足所有等級的消費人群，這種消費衝動就會變成消費習慣，這也是每時每刻這麼多年來始終都比其他人更賺錢，最終成為了行業頭部的原因。
以後受眾人群，並且是有消費慣性的受眾群人，就算他們上架一款屎味的煙草消費品，也會有人說味道好極了。
以前他們很難抗衡每時每刻，可現在機會出現了。
店主搖了搖頭，「我不能那麼做！」
每個人都知道用法律來保護自己，包括流浪漢，這其中也包括了每時每刻。
他們有專業的法務部為他們制定策略，像買櫃檯這種事，他們都有完善的法律權利。
比如說如果有人違反了規定，沒有把每時每刻的櫃檯擺放在第一個的位置上——他們甚至通過在設計圖上繪製的方式，羅列出了實際中櫃檯擺放的方法，並且為櫃檯排列序號。
無論店鋪的櫃檯是如何擺放的，每時每刻的櫃檯始終在最容易被看見，也是最先被接觸到的地方。
他們為此會付錢，那麼店家也就必須遵守協議，否則律師會讓他們不好過。
時好運的業務員很顯然也知道這一點，「現在你可以了，每時每刻已經從跨國公司變成了本土公司，他們拿不到原材料，沒辦法繼續生產煙草製品。」
「最多不超過五月份，剩下的庫存差不多會完全的使用掉，他們拿不出新一批的貨來，他們最先違規了。」
看著店主，業務員繼續用他充滿了磁性的嗓音說道，「你不會想著你的櫃檯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吧？」
「如果你是消費者，你進入了一家店鋪準備買點香煙提提神，可一進去你就看見了空空的櫃檯，你會怎麼想？」
業務員盯著店主，他知道對方沒有阻止自己說下去，那麼店主一定是在考慮了，這是一件好事。
他更加賣力的聊了起來，「你會不會認為這裡的東西已經賣完了，恰好你想要的也賣完了，那麼你一定會想著，也許下一家還有你想要的……」
「可到了下一家，你也許會發現這裡也沒有，但經過了之前的一次嘗試，你會變得更有耐心。」
「你可能會在店主的推薦下買一包平時你沒有食用過的香煙嘗嘗味道……」
店主不自覺的點了一下頭，以前他去買魚餌的時候，經常去的那家沒有了，他就去了另外一家不經常去的釣魚商店。
他常用的魚餌被檢測出一種什麼成分，總之下架了，他在那家他不經常去的店鋪里選擇了一個自己知道的新上市的魚餌。
並且在離開的時候發現經常光顧的那家店鋪的老闆注意到了自己，從那之後，他再也沒有去之前經常去的釣具商店裡購買東西，而是選擇了那家以前不經常去的。
他很快就把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經歷和現在發生的聯繫在了一起，沒有東西賣不可怕，可怕的是老顧客被他弄丟了。
看著店主眼神發生的變化，業務員知道自己這一單差不多應該談成了。
他的語氣變得更加的坦然和誠實，「每時每刻無法供應所造成的各種後果不應該由你這樣的無辜人去承擔，我已經幫助了一些店主解決這個問題。」
「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不過這些問題都不是問題，因為我們會保護你們的權益不受傷害！」，說著業務員拿出了一些宣傳用的彩頁，放在了櫃檯上。
「我們會有專業的人先幫你打贏官司，然後再履行我們之間的合同，你不需要承擔任何一丁點的費用，全部由我們來承擔。」
聽到這些話的時候店主的表情已經有些動容了，他其實也知道每時每刻現在遇到了麻煩，新聞一直在報道，在「圈子」內大家也會說這些事情。
每時每刻即將停產的消息被他當作一個和自己沒關係的笑話來看，而現在，他開始緊張起來。
他拿著那些彩頁，上面都是宣傳時好運的一些情況，包括了他們幫助利益受損的店主向每時每刻發起訴訟的事情。
店主看的很仔細，業務員只用了很短的幾句話就打動了他。
其實要說業務員有什麼特殊的技巧，並沒有。
他只是把某種對他來說最理想的發展展開，擺放在店主的面前給他看對他來說最壞的結果，然後給對方一個選擇。
因為這關係到了店主的切身利益，他在看見了最壞的結果之後，肯定會有所動搖。
這個世界上如果有人能讓你立刻改變主意，那絕對不是這個人有怎樣的語言魅力，他只是讓你發現了自己利益受到了損害，僅此而已。
可實際上這只是一種最壞的結果，也有可能人家先去了街頭街尾的店鋪，然後來到了這裡，他們也會在這裡停留下來，購買一些東西。
人們在自己利益受損時情緒的波動會變大，變得不夠理智，會忽略掉一些細小的細節。
店主把彩頁放回到櫃檯上，他聳著肩膀搖著頭，「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他手上還有一些小動作，「你們有過成功的案例嗎？」
「我是說，你們讓每時每刻無法繼續利用合同要求我們做這做那了嗎？」
就在一分鐘之前，他即便不站在每時每刻這邊，也是保持著相對中立的態度。
可現在，他的態度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一下子變得……偏向了時好運或者他為自己樹立起來的第三方受害者陣營。
以前每次拿每時每刻補貼的時候他從來都沒有這麼「委屈」過，現在他說出這些委屈的話，也是格外的自然流暢。
「我們本周會發起大約四十多場訴訟，你可以選擇稍等一段時間，也可以選擇現在就加入我們，用法律的武器捍衛你的合法權益。」
「請放心，這一切都是免費的，我們還會為你提供更多的司法援助，以及一切開庭時所必要的支出。」
店主撓了撓頭，「我……不能確定，我要和我的家人商量一下，你明天再來吧。」
業務員笑著離開了櫃檯前，「彩頁我不帶走了，你可以給你的家人看一看。」
「我們時好運和每時每刻不同，我們不會簽訂太久的合同來束縛你們的自由，選擇我們才是你做過的最正確的決定。」
「祝你有愉快的一天，再見！」
門鈴響起的聲音無法牽動店主的注意力，他皺著眉頭看著櫃檯上的彩頁，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