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0

  早餐時，林奇就注意到了外面的喧鬧聲。


  彭捷奧的早餐和聯邦的早餐嚴格上來說其實並沒有什麼太大的不同，兩個國家的文化雖然有一些差異。


  但在飲食上，差距不是很大，唯一可能有些不同的，就是多了一些蒸熟的粗糧。


  以大麥為主，裡面摻雜著很多種豆子，並且有一部分大麥是發芽了的。


  今天早上陪林奇吃早餐的是昨天晚上迎接他的外交官，在看見林奇對那份蒸麥仁露出了一些探究神色的時候，外交官主動擔當起了介紹的工作。


  「林奇先生沒有吃過蒸麥仁？」，外交官拿起取餐勺，為自己舀了一勺。


  看起來已經蒸透了，給人一種很面的感覺，就像是……蒸熟了的土豆，很面。


  他拿起一小塊麵包，用麵包在蒸麥仁上擦上了一小塊，然後放進口裡。


  林奇搖了搖頭，「我吃過蒸麥仁，但沒有吃過這樣的，而且也不經常吃。」


  外交官幾口吞咽了口中的食物，面帶笑容的繼續介紹起來，「這實際上是一項傳統，可以追朔到一千五百年前。」


  「古代時物資貴乏，戰士們不僅有大量的訓練，還需要進行戰鬥，他們的體力消耗的非常快。」


  「他們需要既有營養，又能填飽肚子並且耐餓的食物。」


  「那時候我們經常對外發動戰爭，所以這種食物還要方便隨身攜帶，所以它就誕生了。」


  「它是以大麥麥仁為主，加上一些其他的豆子和一些牛肉末一同蒸熟的，晒乾后它會非常的硬，方便攜帶。」


  「吃的時候只需要掰下來一部分丟進水裡泡一會，就能吃了。」


  「香甜，美味，補充營養以及耐餓，讓它成為了戰士們的專有食物。」


  「整個社會上七成的麥仁都用來供給戰士們食用。」


  「即便是到了現代，我們的士兵的主食，也都是它。」


  「它看上去好像很尋常，但對我們來說，它有著很特殊的意義，已經不只是食物，而是一種傳承，一種文化！」


  「如果您對豆子不過敏，可以試一試！」


  林奇也給自己弄了一小勺，他沒有用麵包擦著吃，而是直接送進了口裡。


  令人有些意外的是這勺看起來是固體的蒸麥仁吃起來味道格外的不錯！


  裡面有鹹鹹的鹽味，還有牛肉的肉味，肉湯蒸出來的那種特殊的味道，還有各種穀物和豆類的香味！

  甚至還有一點甜味！

  「確實不錯！」，林奇吃完了這一勺，表達了一下看法，沒有挖第二勺。


  雖然味道不錯，但口感不是很好，面湖湖一樣，他更喜歡吃有形狀的東西。


  外交官很矜持的笑了笑，「林奇先生，你對現在我們的市場怎麼看？」


  聯邦人的使團抵達了彭捷奧之後，皇帝陛下昨天晚上基本上就沒有睡。


  一方面他們接下來就要面臨著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各項改革，他還是有點擔憂，睡不著。


  他其實也不知道未來會變成什麼樣，但肯定不太會比現在更壞。


  他不知道未來人們會怎麼評價他，但他相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彭捷奧重新崛起。


  這是一種很複雜的情緒，自己明明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國家，卻不能被人們所理解。


  他們甚至會覺得他是一個背叛了帝國的人，去詛咒他，謾罵他！

  反倒是那些只會說大話的人，得到了人們的認可。


  這也讓他有點迷茫。


  昨天晚上睡得很晚，不過早上起得很早。


  他第一時間就開始安排工作，林奇這邊就是他安排的結果。


  林奇是一個非常特殊的角色，在彭捷奧人對這次聯邦使團的成員進行分析時，林奇是極少數被拎出來單獨進行分析的人之一。


  他在幾任總統任職期間，都和聯邦權力最高的人保持著穩定的友誼，並且或多或少的影響了總統府的決策。


  聯邦的決定，和他甚至有一定的關係！


  加上很多人都把他奉為「現代經濟學之父」，他對彭捷奧來說，有著非常特殊的意義和地位。


  這也是一大早就有外交官單獨招待他的原因。


  林奇放下了刀叉，拿起餐巾沾掉了嘴上的油漬，略微思考了片刻，回答道，「一個混亂的市場。」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過蓋弗拉之前的市場，其實你們兩個國家非常相像。」


  「一些重要的企業，全都掌握在貴族或者皇室手中，你們的皇室比蓋弗拉的皇室更強一些，你們的皇室擁有的產業也更多一些。」


  「而這，也讓你們的市場變得沒有活力。」


  「沒有活力，缺少競爭力，就自然沒有創造力。」


  「就像是一潭死水！」


  兩個國家都是一個毛病，都是權本位的國家，權力先行，權力高於一切！

  在這樣的制度下，以前的蓋弗拉也好，現在的彭捷奧也罷，中高端企業，大型企業，工業企業，幾乎都掌握在貴族和皇室的手裡。


  普通人敢和貴族，敢和皇室競爭嗎？


  當然不敢！


  特權階級只需要一點小手段就能讓這些競爭者成為他們的養料，時間長了，不信邪最終破產的人多了，民間資本自然而然的開始迴避權力資本。


  這就造成了中低端市場相對來說很健康，因為普通資本主要集中在這個領域裡，有競爭力，有研發能力。


  但是中高端市場則缺少競爭力，一個產品能賣上幾年十幾年都不需要有什麼變化。


  如果不是外部戰爭的壓力讓他們不得不去更新裝備，可能這次戰爭中他們依舊會使用上一次戰爭時的裝備！

  但外部壓力，永遠都不如內部競爭力適合一個國家的發展。


  外部的壓力是混亂的，無序的，但內部因為競爭力衍生出的創造力，是可控且有序的。


  外交官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激進改革派並不是什麼都沒有做，他們也做了不少功課。


  他們列舉了很多兩個國家之間的差別，然後說出聯邦政策的好處，以及彭捷奧政策的壞處。


  外交官點著頭繼續問道，「我們也了解了這些問題，這次邀請你們來，就是為了解決這些問題。」


  「但我認為這個問題並不是那麼的容易解決，比如說工業問題。」


  「目前彭捷奧的重工企業基本都在皇室和大貴族的手中，就算我們願意放開這個市場，引入民間普通的資本進入這個領域。」


  「也願意和他們去有序的競爭，他們也很難在短時間裡形成能夠鞭策現有企業的力量。」


  這是彭捷奧統治階級現在面臨的一個問題，說得簡單一些，就是技術差距，實力差距。


  因為先天的各種方面的壟斷，造成了現在這樣一個很尷尬的局面，一部分市場就算放開，也沒有競爭者！

  一潭死水還是一潭死水！

  林奇沒有多做思考，快速的給了一個回答，「可以引入外資，比如說聯邦的資本。」


  「聯邦的資本會非常願意到這邊來建廠，發展，有了聯邦資本的加入，競爭力就會形成。」


  外交官繼續點頭，沒有說這個主意不錯，也沒有說它不好，而是換了一種問題的角度，「如果我們不考慮引入太多的外來資本呢？」


  「我們想要發展本土的資本，激活這些普通資本的力量，我們該怎麼做？」


  林奇盯著外交官看了一會，才輕聲說道，「把這部分蛋糕讓出來。」


  外交官認真的思考了一會，但很顯然沒聽懂，「我不是太明白您的意思，林奇先生。」


  林奇向後坐了坐，翹著腿，掏出了一支煙。


  身邊的傭人立刻為他送來了一個打火台。


  一個，打火台！

  其實就是彭捷奧貴族風格的打火機，那是一個有一尺長，橢圓形的托盤。


  托盤很精美，銀質的，周圍鑲嵌了不少寶石。


  托盤上是一個看起來像精緻玩具一樣的東西，當傭人按動開關的時候，那個小人做了幾個動作后，舉起了手中的火把，火焰點燃了林奇手中的香煙。


  它像是一個機械玩具，把打火機的功能複雜化了，但結果還是相同的。


  這可能就是文化的差異，或者說「底蘊」的差異。


  其實在蓋弗拉也有一些類似的東西，但並不是很多。


  蓋弗拉最多的是各種極為複雜的鐘錶，而在這裡，林奇不知道鐘錶是否複雜，但打火機絕對夠複雜了！

  他說了一句謝謝，傭人欠身後把打火台放回到桌子中間，然後站在了林奇看不見他，但他隨時能出現的地方。


  「這句話簡單一點來說，就是把你們貴族手裡的工廠，全部賣給民間。」


  「哪怕你們吃一些虧都可以，一方面你們解決了一部分工廠開不了工的問題。」


  「另外一方面，來自民間的資本直接獲得了可以和你們在各方面抗衡的力量。」


  「再引入外來資本，一個三方甚至是多方的競爭關係就形成了。」


  「而接下來大家要做的，就是想辦法擊敗對手！」


  「為了生存，為了利潤，每一方都要表現得格外優秀才行。」


  「競爭力有了，創造力還會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