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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奇說的話,教授很難否認。


  她回憶起最後兩次見到老人的畫面。


  他會在筆記本上寫一些內容,寫完之後讓別人看,如果有人提出質疑,或者反對意見。


  他就會拿著筆頭用力戳向筆記本,一下又一下,就像是在強調他的立場,強調他的決定不容置疑,更不容改變!

  有很多鉛筆都被他因為過度用力而從中間折斷,可見他用了多大的力氣!

  或許……這就是政治。


  而不是新聞學。


  教授看向了窗外陽光明媚的斯勒姆,陽光照不進來,也驅散不了她心中的那些陰霾。


  過了會,她開始接受這個事實,「我接下來要怎麼做?」


  「當然是譴責格來斯頓,然後做你該做的事情。」


  「我知道你會覺得有些難受,其實我也有些難受,可就像我剛才說的,意外已經發生了。」


  「我們需要把這些事情後續的對我們負面的影響降到最低,然後讓它變得對我們有利。」


  「你是一個聰明人,別做蠢事。」


  如果換一個人來,林奇就不會這麼開導,教授和其他人不同。


  她經歷過很多,有很高的受教育程度——


  這並不是說林奇也迷信受教育程度,只是他贊同受教育程度更高,在理解問題的時候起點更高。


  這不代表受教育程度越高,人生成就的上限也一定就越高!


  聯邦很多博士還在為那些沒有上過什麼學的人服務,比如說林奇。


  好吧,他是一個意外,但為格林兄弟服務的大學生什麼的也很多。


  並隨著他們陽光下的產業規模越來越大,最終難免會有博士級的高級知識分子來為他們提供服務。


  受教育程度決定了下限,而不是上限!

  所以林奇說的這些東西,教授能比凱瑟琳,比其他人更容易的去了解,去解讀。


  無論他用什麼方法,更抽象的,更朦朧的,更不能讓人搞明白的,它的本質也不會發生變化!

  真理永遠都是真理!


  林奇說的這麼直接除了不需要美化這些內容之外,還有一個原因。


  教授即將在進步黨委員會就職,她去那不是真的去當擺設的,林奇希望她能慢慢的控制住整個委員會,把分散開的權力,重新牢牢的抓在自己手裡。


  對政治還保留哪怕任何一絲的幻想,都會親手摧毀這個結果。


  因為她將會見到政治最真實的一面!

  送走了教授之後,林奇就迎來了進步黨老人的孩子們,他們這段時間也在斯勒姆。


  老人受傷之後他的兒子帶著家人就過來了。


  之所以他不太經常出現,實則是帶著家人在城市中遊玩。


  老人和他的兒子關係不太親密,這在上流社會中其實並不常見。


  上流社會傳承有序,傳承的是權力和財富,這和社會底層不同。


  社會底層其實沒有什麼好傳承的東西,除了一屁股的欠債外。


  如果林奇不是林奇,那麼內爾現在還是塞賓市一家工廠里的重體力勞動者。


  每個月四百多塊錢的收入中有一百出頭需要繳稅,剩下的能自由分配的已經不多。


  每個月的吃吃喝喝,各種用度,增加新的傢具或者小電器什麼的,以及偶爾出去吃頓飯,玩一玩。


  他除了他那套房子什麼都不可能留給林奇,不是他不願意,是他根本就沒有!


  加上底層社會的家庭關係會讓孩子很早就離開家庭獨立生活,所以底層社會每一代人之間都不會表現得那麼親密。


  可上流社會是不一樣的,每一個後代都渴望能夠得到家主的賞識,這關係到他們未來的能夠得到的東西。


  進步黨老人和他的兒子關係不太好,就顯得尤為少見。


  而這其中老人覺得自己的兒子太蠢了,是主要原因。


  任何一個有能力的,睿智的,成功的人,往往都會以「我自己」為一個標準,去評判其他人。


  一個成功的人擁有一個無能的後代,這對老人來說顯然是一個很沉重的打擊。


  他和他的兒子關係不怎麼樣,到目前為止他的兒子在聯邦政壇中還只是一個底層。


  作為統治進步黨委員會二十多年,聯邦金字塔尖的人物,他哪怕只是稍微表示一下,他的兒子都不會混得這麼慘。


  父子之間沒有衝突,沒有爭吵,但有一面隱形的牆壁。


  他來了之後看望了一下自己的父親后,就開始帶著家人到處遊玩。


  好不容易能請一個長假,總不能整天在醫院裡。


  家人們,特別是孫子對於這個經常忘記的爺爺,也不是很親。


  好在他們有旅遊計劃沒有直接離開,否則還要把他們找回來。


  在教堂里,林奇看見了他們。


  老人的屍體被炸成了碎片,老實說很難找到全部的,所以隨便把一些大塊的挑出來,一把火燒成了骨灰。


  現在教堂中放著的,就是老人的骨灰盒。


  象牙質地,外側包金,還有一顆藍寶石,看上去非常的雍容尊貴!

  骨灰盒前的遺像看起來很嚴肅。


  「你們打算把他帶回去,還是在這邊安葬?」


  老人的兒子今年才四十多歲,正值壯年。


  其實從聯邦普通人的觀點來看他已經是個小老頭了,但有錢人活得總比窮人久,所以他正值壯年。


  「我和叔叔們談過,他們希望他能回到家裡。」


  老人的家裡有一塊屬於家族的墓地,家族裡的人故去之後都會葬在一起。


  林奇的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這件事我很抱歉,我應該早點發覺的……」


  他的兒子嘴角抽動了一下,但搖了一下頭,「我們都知道,這和你沒關係。」


  兩人都沉默了一會,林奇繼續說道,「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地方嗎?」


  「我覺得我得做點什麼,他是一個不錯的人,對誰都好。」


  老人的兒子下意識的看向了那張遺像,看著那個嚴肅的老傢伙,彷彿他又出現在眼前。


  當然沒有什麼父子情深,他想到都是他板著臉指責自己的不是。


  他的嘴唇動了動,發出了一些很細微的聲音,林奇的聽覺不錯,他聽見了——


  「他對誰都好,只對我不好。」


  這種事情其實也很難說對或者不對,如果真把這個傢伙送到了高位,說不定他就會成為別人攻擊進步黨老人的靶子。


  讓他在底層,幹個小市長,就算出問題,也出不了什麼大問題!


  頂多,就是免職,坐個兩年牢,這已經是最嚴重的後果了。


  可如果把他放到高位,一旦發生意外,就不是一個人的事情,而是整個家族的事情。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解和決定,不是所有人的想法都是相同的,這難免就會有衝突。


  林奇又和他的兒子和妻子聊了聊,相較於他和他的妻子還能夠表現出一點悲傷。


  他們的孩子則是完全沒有表演天賦,只是板著臉,看不出一丁點悲傷的影子。


  在教堂外聊天時,林奇注意到老人的兒子似乎對自己的工作有一種自信,還能露出笑容。


  但對此林奇並不認為他應該高興,因為他們家族最可靠的一棵大樹,倒塌了!

  失去這個能夠為他們阻擋風雨的大樹,接下來他們的日子恐怕不太好過。


  哪怕是市長,也未必能夠坐得安穩。


  不過這也給林奇提了一個醒,教授正在樹立「人設」的時期,適當的時候伸一把手,能夠獲得那些「老人們」的友誼。


  事情處理得很快,市政廳應急辦公室宣布了事情的結果——瓦斯爆炸。


  市政廳需要它是一場「突發事故」,而不是「人為災難」。


  行業委員會也需要這樣的結果,醫療集團在「新百億集團」面前,沒有選擇的餘地,所以他們也向外宣稱,這就是一場意外。


  值得一提的是,斯勒姆行業委員會在聯邦本土的綽號,就是「新百億集團」!

  有起錯的名字,沒有起錯的綽號,這麼簡單的綽號任何人一聽就知道這個集團到底多有錢。


  而有錢,就是正義!


  至於大鬍子爆炸狂也沒有能夠逃掉追捕,根本非官方的統計,至少有超過七十萬人參與了對他的追捕活動。


  除了少部分人懂的都懂的人之外,其他一大部分人真的以為這就是一場斯勒姆的周年慶祝活動中的一部分!


  斯勒姆歷來就是喜歡搞這種讓人眼前一亮的東西,誰能夠猜到它其實並不是一場活動?

  到處都是拿著大鬍子的畫像到處尋找他的蹤跡,最終一對來本地旅遊的新婚夫婦發現了他,並且電話通知了中心賭場。


  他們認為自己不可能「活捉」這個看起來就很強的光頭老,所以他們呼叫了支援。


  他們的這個決定無比的正確,最終光頭大鬍子在一家基老酒吧的舞台上被抓住了,當時的主題是《犯罪之夜》。


  等待他的絕對不是什麼舒服的結果,林奇知道是誰指使他的,所以也不考慮要挖出什麼情報。


  作為很被動的一次「災難」,林奇對弗恩只有一個要求,讓他死的痛苦點!

  而兩周后,弗恩的個人藝術館里,多了一個有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新藝術品,它有一個藝術氣息濃郁的名字——


  《扭曲的懺悔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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