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奉上軟肋
姜思依凝神盯著電梯山不斷上升的數字,忽然飛速的按下了上一層的按鍵。電梯登時停了下來。
「我還有事,下次吧……」
說完,她便甩開他的手快步朝外走去。
這一連串的動作來的猝不及防,以至於葉清平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走出了電梯。
電梯口護士台,值班護士面露疑惑在兩個人身上打了個轉。繼而打開平板柔聲詢問,「請問兩位是來預約產檢的嗎?」
產檢?
姜思依仰頭看了一眼,這才發現自己隨手停下的這層正是婦產科。
不同於心外等外科室樓層裝修冷淡嚴謹,這裡的裝修以粉色為主色調,所有人都都輕聲細語,行動優雅。
這也顯得快步行走的姜思依格外異類。
果不其然,值班的護士也注意到她的急躁,直接過來強行扶住了她。等再看到身後的葉清平時,頓時感嘆道,「哇,兩位郎才女貌,生出的小朋友一定會非常可愛的,兩位在這裡稍坐。」
護士在扶著姜思依往椅子上坐好后,又遞了杯熱水給她。
「謝謝。」葉清平很快替代了護士的位置,學著對方的姿勢扶在了姜思依的腰間。
姜思依推開他的手,看著身旁走過的挺著肚子的女人,只覺得尷尬。
「幾個月了?」
「嗯?」姜思依神色微滯。
「我看你這月份還很小,你丈夫就陪著你過來產檢,對你可真好。」
「他不是我丈夫。」
「暫時而已。」葉清平輕笑著,「我是她男朋友。」
姜思依:「……」
「去做產檢還是去頂樓,你自己選。」
「都不。」她沒懷孕,不需要做產檢。她也不想看他的秘密。
「那我替你選。」話音剛落,葉清平便打橫將她抱了起來。
——
段啟倚在門上,神色不耐的等著他滿腹痴心到沒腦子的金主,以及金主那狠心無情的女朋友的到來。
他曾覺得寵溺歸寵溺,不管葉清平是開後門給她工作,還是每天親自過來接送,亦或是親自下廚送飯來。
在葉清平和姜思依的關係中,姜思依必然是被吃的死死的那個人。
葉清平是誰,少年老成城府詭譎的商界精英。用著一顆不那麼健康的心臟,都能在短短十年間守住葉家的財富並迅速的蠶食擴張。
這絕不是只靠商業技巧就可以達到的成就,他為人處世的手段自不必說。
別說是其他普通人,便是他這樣自詡圓滑老道的人,都會在很多時候摸不透葉清平的心思。更不要說,從來環境簡單,醉心醫學,面對難纏的病人都會稍顯力不從心的姜思依了。
虛張聲勢的小白兔和披著羊皮的大灰狼,是他對於這兩個人關係最根本的定位。
可是這短短几天,他的觀念卻遭受了翻天覆地的衝擊。
姜思依,這個他眼中一直柔弱無害任他戲弄,甚至有些憐憫心泛濫的小白兔。
在得知被葉清平隱瞞欺騙的時候,仍然一聲不吭地繼續工作。卻在他放鬆了戒備,以為她只是一時繞不過來時,乾脆利落的和葉清平分手。
分手前,竟然還能若無其事再和葉清平來一套分手禮。
他無從得知姜思依當時對葉清平說了什麼,但他看到的結果是葉清平暈在了餐廳里,被他緊急送了醫院。
而她,竟然依舊能狠下心來甩開那雙緊握著,幾乎要哀求她留下的手,堅定果決地分手離開。
她嘴裡說著對不起,可消失的腳步卻看不出來任何拖泥帶水的猶豫。
說分手就分手,管你是青年才俊還是為我躺在病床上。能做到這一點的女人,他段啟此生還沒有遇見過幾個。
而葉清平呢,這個不知為何從來都抗拒接受心臟移植的男人。
就因為喬妍簡單一句,愛移植不移植,不移植等你死了,享受姜思依那份美好的就是別的男人了,便火速的默認了他們的決定。
好不容易天時地利,完成了一系列的檢查可以啟程前往美國重獲新生的時候,卻為了去見姜思依不惜推遲心臟移植的時間。
結果被人家一句分手,嚇得差點心跳過速暈死過去。
醒來發現姜思依冷酷的消失了,第一反應便是仍不死心跑去尋找。尋而不得的時候,甚至低著姿態去拜託有關係的人幫忙。國內的商界大佬們若都是葉清平這幅混膩樣子,那他還真是要替國內未來的經濟感到憂心。
至於現在,呵……
為了得到姜思依原諒,主動要把這些年所有的病例都拿出來供人查看。
簡直就是恨不得把自己的軟肋親自拱手奉上,只為了博美人一笑。
烽火戲諸侯,也不外如是了吧。
——
電梯內。
「你放我下來。」
「不放。」
「葉清平,你能不能講點道理。」這讓人看到,成何體統啊。
且不說他們之前的關係從未公開,他們現在明明是分手的狀態。他這麼強硬霸道的親她已經很過分了,現在還處處以男朋友的身份自居。
「你出去打聽打聽就該知道,我從來,就不是個講道理的人。」葉清平神色自若,眼角帶笑,「我只和我的女朋友講道理。」
「你——」姜思依語塞。
她太了解葉清平這話的意思了。她若是要求他講道理,她便首先得答應不分手,繼續做他女朋友。可一旦她是他女朋友了,他抱著她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了。
怎麼著,都還是如他的意。
「我保證我不跑,你先放我下來好嗎?」
「好。」
姜思依有些意外他這麼爽快就答應了。但很快,她便意識他的退讓只是為了更進一步。
唇上猝不及防的被咬了一口,姜思依疼的無意識地張嘴,卻正好給了他趁虛而入的機會。
不知不覺中,她的呼吸已經交給了他來主導。
姜思依只覺得腦海中一陣的發麻,像是陣陣煙花炸過,讓她失去了思考和拒絕的能力。
如飲醇酒,如游太虛。
她軟了身子,渾身無力依附在他身上,跟隨者他的節奏。
直到……
「咳咳——」段啟眉頭輕蹙,嗓音幽沉沉的帶著一絲嘲諷的意味,「葉總,注意身體。」
反正姜思依也已經知曉,他也不必再避諱。
「帶路吧。」葉清平低聲吩咐。
段啟一走,他這才撤開擋著姜思依的身體,回過神來撫著她暈紅的臉,「要繼續嗎?可以讓他們等著。」
姜思依顯然還沒有從剛才的纏綿中回過神來,她睜著濕漉漉的眼睛,呼吸都尚未平復。
葉清平喉口一動,又俯身壓了下來。
姜思依驚的立刻往後跳了一步,「疼。」
凡事都是過猶不及,這一天她真的被親太多次了。更不要說,他之前還像個混蛋一樣噬咬她。
葉清平摸了摸她的臉,最終在她額前落下了一個吻。
「放過你了。」說著,葉清平也不知從哪掏出一個醫用的口罩來,替她戴上。
姜思依:「……」
她是不是還要感恩戴德一番?
——
頂樓最深處的辦公室內,上百份的紙質文件已經按照時間順序擺放完整。
仁和醫院現任院長起身對著姜思依頷首,「久等了,姜醫生。」
「院長太客氣了,您叫我小姜就好。」姜思依淺笑著握手,心裡卻難掩忐忑。她區區一個年輕醫生,何德何能敢被業界大牛,德高望重的院長稱呼一聲姜醫生。
段啟卻是無聲走過,悄悄在她耳邊留下一句,「客氣什麼,等你成了仁和老闆娘,院長也只能算你手底下的一個管家而已。」
姜思依眉頭輕蹙,段啟這話聽起來嘲諷,語氣卻十足十的認真之態。
彷彿,他已經篤定了她和葉清平會在一起。
明明她自己都還沒有想好。
……
「不看嗎?」
姜思依猛一抬頭,卻發現不知何時葉清平又出現在房間里,而之前的段啟和院長,都不知所蹤。
「葉清平,我不想看了。」
「為什麼。」他的目光漸沉,手裡拿著的X光袋子也丟在了地上。「我連補救的機會都沒有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看,把我曾經膽怯來不及告訴你的一次性看透。然後,原諒我,回到我身邊來。」
原諒我,回到我身邊來。
姜思依心頭一陣的激蕩,病痛對人的折磨從來就不僅僅是生理上的。她眼中微不足道的專業醫學辭彙下,是他一次又一次與心臟疼痛的抗爭。要他撕開傷疤,把他遭遇的痛苦一件件展示給她,對他何嘗不是一種折磨。
他寧願折磨自己,就為了讓她原諒他,回到他身邊去嗎。
她如何忍心。
「你只告訴,你還能活多久。」話一出口,姜思依便覺得後悔。她一個專業的醫生,怎麼說出來的話倒像是不諳世事的小姑娘。
「不知道。」葉清平輕笑一聲,把自己的視線放在了窗外。
他到寧願他得的是癌症之類可以預見死亡的疾病。至少,他能藉此安排好自己剩餘的人生。而事實是,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
也許一年兩年,也許十年八年,也許他能保持著欠佳的生活質量和正常人一樣壽終正寢。
亦或者,一場意料之外的感冒,就能立刻要了他的命。
他在笑,眼裡卻是荒涼。
彷彿窗外並非湛藍清朗的天空,而是一片白茫茫的蒼涼大地。
姜思依緩緩抬手,仔細溫柔拂上他的混廓分明的面容,然後靠在他的懷裡,聲音很輕,但透露著堅決,「葉清平,你真自私。從一開始,你就不該招惹我,現在好了,我得時時刻刻為你擔驚受怕了。偏偏,我還甘之如飴。」
「你確定你清楚自己在說什麼嗎?」葉清平嘴角漾出笑,又被他壓制了下去。但他掩飾不住他眼角眉梢的脈脈春風暖意。
「我確定,非常確定。」姜思依勾著他的脖子,虛掛在他身上,「葉先生,以後要和你女朋友講道理,不許再騙她哦。」
「嗯,」他重重的應了一聲,過了許久才沉沉的說,「我讓人撕毀了合約,劉望會留著他的心臟好好活下去的。」
「謝謝你。」姜思依思慮片刻才接著說,「為了慶祝我們的和好,我也有個秘密要告訴你。」
「什麼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