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污言穢語
姜思依仰頭舒了口氣。
好的或者不好的，她都習慣了一個人處理所有，處理不好她還可以逃避。
但無論如何，那都是她一個人的事情。
如今，有了葉清平可以依靠，她欣慰之下卻是隱隱自責，自責自己把他拖入縮手縮腳、麻煩環伺的地步。
為了怕她胡思亂想，葉清平還收了她的電腦和手機，禁止她不斷的刷新聞和社交媒體。
此刻，她終於可以借著接電話的機會，上網看一眼事情發展如何了。
只是，拿過手機，姜思依卻發現屏幕上顯示的是一串她並沒有見過的電話號碼，歸屬地也不屬於濱州。
「喂，你就是姜醫生吧。」
姜思依無聲的點點頭，旋即想起來對方並不能看到，這才低低的應了一聲，正要開口問對方是誰的時候，那邊卻突然傳來一陣刺耳陰森，令人頭皮發麻的鬼哭狼嚎。
驚恐之下，姜思依卻是忘了拿開電話或是掛斷。
「媽、的，竟然沒有掛電話，心理素質還真是強大，怪不得能掛著醫生的皮害人呢。」
「你是誰？」姜思依按下渾身發麻的顫抖，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顫抖。
如果有人企圖恐嚇你，而又不能立刻報仇的話，起碼不能表現的讓對方覺得傷害到你，這是姐姐sue的名言警句，姜思依一直認真的貫徹著。
「我是誰不重要，我就是萬千正義之士的化身，我們都會盯著你。你害的人家破人亡還想害人家無辜的小姑娘，晚上睡得著覺嗎？你這個黑心不要臉的賤人，婊，子，公交車萬人騎。今天晚上有沒有野男人和你睡啊……」
姜思依沒有聽清電話那端之後的謾罵，葉清平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從她手中奪走了電話。
他的手在屏幕上一按，謾罵的聲音戛然而止。
空氣中只剩下兩人交錯的喘息聲和清晰可聞的心跳聲。
「依依……」葉清平握著手機的手青筋暴起，臉上卻是溫柔的撫慰人心的笑意。「別聽他們亂說，我知道，你沒有。」
姜思依眼神閃躲，後退了一步避開他觸碰。
開關被她這麼一撞，客廳的燈光瞬間熄滅。夜色昏暗中，她說，「我沒事。」
「真的，沒事。」姜思依又冷靜的重複了一遍。
可真沒事的人，誰會不止一遍的向別人強調自己沒事呢。
……
葉清平只覺得自己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渾身無力。她嘴裡說著沒事，行動上卻自我封閉，用想一個人靜靜的說辭，把自己關進了卧室。
姜思依雙手抱膝縮在門后，垂眸雙眸眨也不眨的看著門縫從一片漆黑終於漏出來的光。
過了很久，光中的剪影終於移開。
姜思依壓抑了很久的眼淚頓時落了下來，一顆顆的砸在她的膝蓋上。
一牆之隔，先是一聲清脆的玻璃摔碎的聲音，繼而斷斷續續傳來葉清平的壓抑著怒氣，極具威懾力的聲音。
「陳迪，這就是你的工作能力？」
「要我把那些不堪入目的話讀給你聽聽嗎？」
「對，寄律師函，索賠，所有罵出口的話我要他一字不漏的都吞回去。」
「好，暫時不深究。但叫他們盯緊了，我不想看到任何一個漏網之魚。」
「我隨便你們花多少錢，但一個小時后，網上還有她的電話和名字，公關部所有人都可以收拾東西回家了。」
「……」
掛斷和陳迪的通話，葉清平背手站在窗前，任由夜風拍打在自己臉上，冰涼刺骨的寒風雖澆滅不了他心頭的憤怒，但讓他覺得清醒。
他沒料到，竟然有人人肉了姜思依，現在她的個人信息全網流竄，隨便誰都能打電話過來辱罵她一通。她的簡訊收件箱內更是污言穢語，遍布人身攻擊的話。
想到這裡，葉清平立刻回過神來。
如果她的電話都暴露在網上，那麼家裡定然也不安全了。
讓那些噁心的人堵上門？
那他自己也可以從她身邊滾蛋了。
葉清平心裡有了主意，剛一回頭卻意外看到卧室門打開。
她歪著腦袋倚在門口，昏暗下看不清表情。莫名的，葉清平就覺得那雙眼裡是無奈帶笑的神色。
姜思依手裡卻抓著他的外套定定的站著。一看他望了過來，便三步並作兩步跑了過去，先是關掉了客廳的窗戶，然後墊著腳尖，替他披上外套。
帶著她體溫的外套扣在肩上，姜思依的身體也近在咫尺。葉清平立刻就握緊了她的手，凝神無聲的打量著她的臉色。
這次，她眼角帶上了真切的笑意，又說了聲，「沒事的。」
聲音很輕，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安慰他，
葉清平正要開口說話，她卻埋在了懷裡，低喃道，「葉清平，對不起啊，害你成了野男人……」
說著，姜思依仰頭去看他，他眼裡是清淺的光澤混著淡淡的訝異。
葉清平在心頭思索了很久，要如何安慰她不去介意那些瘋狗的胡說。卻沒想到，只是這麼一會的功夫，她反倒是過來安慰起他來。
她眼神中傳遞的信息很清楚：我不會在意他們，你也不要在意，別生氣了。
葉清平無話，只是把她緊緊的抱在了懷裡，低頭在她的額前落下了幾個吻。
夜色清寒，還好，他們仍舊可以共享彼此的溫度。
——
接到葉清平電話的時候，喬妍正在對著電腦屏幕怒罵。
去他奶奶的，網上這群人一個賽一個的腦殘，一個個的彷彿親眼見證了姜思依下手殘害小姑娘了似的。真是隔著網線和屏幕，仗著不會被看到就扛著鍵盤肆無忌憚啊。
喬妍雙手紛飛在鍵盤上，挑了個嘴最髒的罵了回去。
「葉三，有事快說，老娘忙死了。」
「借你家住段時間。」
「什麼？」喬妍停下鍵盤上酸澀的手，「你那麼多房子，還要住我家？」
「不是我。」
「哦，我懂了。來吧來吧。」喬妍放下電話手剛放回了鍵盤上，門鈴就響了起來。
喬妍叼著薯片衝去玄關，一開門嘴裡的薯片就碎成渣掉了下來。
「卧槽，這什麼鬼裝扮……」
喬妍捂著嘴訕訕笑了笑，意識到她在網上和人對戰久了，語言有點轉化不過來。只是，這才深秋，姜思依怎麼就包裹的像是要南極過冬一樣。
口罩，帽子，要不是葉清平摟著，她都差點沒認出來。
葉清平眼裡露出嫌棄來，避開喬妍擁著姜思依往屋裡走去。
喬妍：「……」葉三就不能有點人在屋檐下的自覺么。
不過一想到她能有這麼大的房子，說起來還都是葉三幫她掙得，喬妍也就釋然了。就當是帝后微服私訪，把她這當行宮了唄，好好伺候說不準還有賞賜。
「可能要打擾你一段時間了。」
「沒事沒事，反正房間多，隨便住。」
喬妍看姜思依微紅的眼眶，心裡也有點不好受。她只是作為朋友看到網上那些羞辱的話都忍不住暴脾氣想罵人揍人，姜思依作為當事人，怕是更不好受。
「你吃過晚飯了嗎？」
「這不正吃著呢。」喬妍抓起桌上的牛肉粒和薯片，「你要嗎？」
姜思依搖了搖頭，從袋子里掏出保鮮盒來，「微波爐在哪？」
……
等冒著熱氣的燉牛腩上桌，喬妍夾了一筷子放進嘴裡，頓時鼻頭一酸。
丫的，人比人、氣死人。
「姜姜，你可太幸福了。」不會做飯怕什麼，有個會做飯的老公不就成了。
而且，這老公不光廚藝了得，長得也還不差，還挺有錢……喬妍忽然覺得網上那些人根本不足為慮，任他們罵去，小日子過得高興誰在乎那些閑言碎語。
「說實話啊，每天能有這伙食標準，你咋也沒見胖啊？」
「天生麗質。」一旁一直靜默的葉清平忽然開口，語氣如數家珍。
喬妍翻了個明晃晃的白眼，對著姜思依挑眉，又笑嘻嘻的往嘴裡扔牛腩吃。
「對了，葉三你手底下人挺厲害啊，還知道用明星轉移視線。這會兒大家都跑去吃那一線男明星酒店門口激吻嫩模的瓜，也沒人在乎什麼破護士的視頻採訪了。」
「吃還堵不住你的嘴。」葉清平的臉色霎時有些難看。
喬妍停下嘴裡咀嚼的動作，葉三不悅的眼神是在說，姜思依還沒有看過那個視頻……
「什麼採訪視頻？」
「沒什麼沒什麼，我瞎說的。你還不知道我嘛，嘴裡就……」
喬妍還在試圖解釋，姜思依已經繞過她，徑直朝著客廳里的亮著的電腦走過去。
——
視頻內的被採訪者臉被打了碼，但熟悉的輪廓和嗓音還是讓姜思依立刻認出來，說話的人正是她曾經工作了快一年的同事，市醫院的某個規培生。
在給文哥女兒做的心臟手術中，他是姜思依的助手。
「姜醫生，是個很年輕但手術能力很強的人，這個在我們科室都是有目共睹的。不過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她在市醫院做了快一年就辭職去了仁和醫院，那會她剛升了主治。」
「不不不，要說姜醫生在手術中故意使壞，那是不可能的。這點，希望每個患者都能明白。等你躺在手術台上，你親戚朋友都有可能不想你活著，但主刀的醫生一定是拼盡全力救命的。」
「……是，她那天情緒確實不太對，就有點失魂落魄的意思吧。上手術台之前，我還問過她身體沒問題吧。不過因為這場手術是姜醫生特意安排的嘛，我也就沒有多想，只以為是她可能沒休息好。」
「手術中情況比較複雜，我只能說，失誤是有可能存在的……」
視頻很短，五分鐘后屏幕就暗了下來。
同樣暗下來的，是姜思依眼裡的光澤。
望著呆坐在電腦前面露灰色，渾身僵硬，只一雙手肉眼可見顫抖的姜思依，喬妍握緊了手裡的筷子，屏氣凝神，大氣都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