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想你留下
「今晚真是熱鬧,什麼風把葉總吹過來了?可惜這裡沒有多餘的位置,不然一定要邀請您坐下來喝一杯。」
姜思依話音未落,手腕就被人緊緊握住。
「別喝了。」
姜思依心頭嘟囔了句要你管。
再接著,一件男式外套就扣在了她肩頭,摟著她就要往外走。
「你幹什麼,放開我……」姜思依抗拒著,賴著身子往後退。
葉清平雖然身體不好,但男人先天的體格優勢還是足夠輕鬆的把姜思依控在懷裡。
「你是我誰啊,憑什麼拉著我,放開我。」
「不放。」葉清平也停下來腳步,目光沉沉如狼般盯著她。
姜思依心頭猛地就是一跳。她覺得,葉清平的意思不僅僅是現在不鬆開她,他的意思是,他不會放她離開。
果然,葉清平的下一句就是,「我是你的合法丈夫。」
「我們馬上要離婚了。」
「你也說了是馬上,只要我還沒簽字,就不算離婚。」
「你——」姜思依瞪著眼睛幾乎要跳腳,「你放不放,不讓我咬人了,我說到做到。」
「你咬啊。」說著,葉清平甚至把手伸到她嘴邊,嗓音清寒低埡,「咬啊。」
熟悉的味道無縫不入的鑽入鼻腔,姜思依一狠心,朝著他最脆弱的脖子一點也沒留情的就咬了上去。
葉清平絲毫未動。
下一秒,事情就發生了天旋地轉的變化。
姜思依甚至沒有看清楚發生了什麼,只是一股拳風掃過,葉清平就被推撞到吧台上,身子跌跌撞撞往後退的同時,呼啦的掃落掉整片的玻璃杯。
酒保詫異的望了過來,卻在看到吳昊陰沉狠虐的面容時,又悄悄退了回去。
「葉總現在聽明白她的話了嗎?」吳昊一手揪著葉清平的領口,另一手在空中轉動著手腕。
葉清平仰頭拂掉嘴角滲出的血跡,繼而朝著空氣冷哼一聲,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揮手就朝著吳昊的脖子回了一拳。
他狠厲的聲音在空氣中響起,「我和我老婆的事情,什麼輪到你這個閑雜人等插手了。」
那句「我和我老婆」,葉清平說得一字一頓,理直氣壯。
剛才還屏氣凝神圍觀的眾人此刻就著嘈雜的音樂,紛紛交頭接耳欣賞著狗血三角戀的現場。
吳昊還要再動手,身後傳來姜思依冷厲的聲音,「別打了。」
「對不起,吳昊,這的確是我們之間的事情,不該牽扯你進來。」
姜思依繞開吳昊,抬手拍在吧台上,朝調酒師吼道,「愣著幹什麼,紙!」
——
姜思依拿了濕紙巾塞在葉清平手裡示意他自己擦擦,自己抱胸靠在吧台上,語氣里是無可奈何。堂堂葉氏的最高指揮官,和人在酒吧里打架,傳出去也不怕別人笑話。
「葉清平,葉總,你到底想怎麼樣?」
葉清平抬頭,眸色微苦,低聲輕緩的說道,「想你留下。」
想你留下,留在我身邊。
「呵……」姜思依支著腦袋笑的花枝亂顫,笑到最後眼裡都起了盈盈的水光,「想我留下,葉清平你聽聽你自己說的這話可笑嗎。你告訴我,我憑什麼留下?」
姜思依話音未落,便聽到葉清平輕笑著的篤定聲音。
「憑你愛我。」
憑你在會議室自以為掩飾的好,目光卻繾綣從未從我身上離開。
憑你一籌莫展,內心惶恐時無意識向我求助。
憑我們之間無聲流淌的默契,你一眼就清楚我隱晦手勢的提示。
憑你電梯里生死一瞬間緊抱著我,依賴著我,喊我名字。
……
「你再裝作若無其事,但是姜思依,你騙不了你自己。事實就是你愛我,哪怕因為過往和欺騙而厭惡我,你也依然控制不住的愛我。」
葉清平嘴上說的堅定,心裡卻是滔天的自我嘲弄。
他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會淪落到要依仗著別人對他的情感來卑微的挽留。
「我愛你……」姜思依本來幾乎要平靜的雙眸,在這句話之後泛起冷嘲譏諷的光來,「葉清平,你是不是被人捧習慣所以太自以為是了。」
姜思依起身,抬手撫著他的胸口,動作輕緩。
「葉清平,有項關於人類進化心理學的研究你可能沒有聽過。沒關係,我講給你聽。人類心理學上有個非常奇異弔詭的現象,失散多年的血親,在不知情的時候重逢相見,很容易爆發出強烈的性慾和佔有慾。」
「一定程度上,所謂愛情不過就是這兩項慾望的結合。所以……」
姜思依的手指不輕不重的敲在葉清平的胸口,又乖巧又溫柔。
「基於你胸腔里此刻跳動的這顆心臟,原本屬於我親生哥哥的事實。你確定,我真的愛你嗎?或者其實,我愛的只是這顆心臟。無論它跳動在誰身上,沒準我都一樣會愛他呢。同樣的,你其實也不是真的愛我。所有的一切,也不過是這顆心臟在暗自作祟。」
「不是。」
葉清平的神色很冷靜,絲毫沒有因為姜思依擲地有聲的科學依據產生動搖。
他比誰都清楚,在真實的觸碰到她之前,他就愛她了。
可在愛情這件事上,大多數人都是相似的,越是對於深愛的人,就越是無力。
她這樣迫不及待的撇清一切,用所謂的心理學研究去解釋他們之間的一切,他除了果決的否認和反對,別無他法了。
就像在看到她什麼也不要,只為了讓他簽署了離婚協議時,他的大腦幾乎完全停止了思考。
他不顧一切的趕來見她,卻絲毫沒有考慮過見到她后該怎麼辦。他想讓她留下,留在自己身邊,可然後呢?
她如果答應了,他要如何彌補曾經對她造成的傷害。
她如果不答應,那他又該如何自處。
他不是從來目標清晰準備完善,在確保一擊必中時才會有所行動嗎?
——
看著葉清平掩在沉穩面容之下受傷酸澀的眸色,姜思依只覺得通體順爽。
你看,她多聰明,聰明到一下子就能辨識出他最珍視的部分,也懂得如何最直接狠虐的戳痛他。
但最初的爽感卻一瞬間消散的了無痕迹。
姜思依緊緊咬著唇,壓抑著自己心頭劇烈的抽痛和源源不斷湧上來的淚感。
都是哥哥心臟的緣故吧。
她愛的、念的、關懷的、為之心疼憐惜的,都是那顆曾帶給自己倚靠和希望,卻被人用骯髒手段奪走的心臟,絕不是眼前這個傷害欺騙自己的人,姜思依不斷的暗示著自己。
這時候,吧台上一杯腥紅色的雞尾酒映入了姜思依的視線。
姜思依淡笑著舉起酒杯放在鼻尖下聞了聞,又在手裡晃了晃,推到葉清平眼前,「猩紅瑪麗,這是很濃烈的混合酒,正常人都消受不了,心臟有問題的就更不能了,你不是說你愛我嗎?喝掉它,我就信你愛我。」
葉清平的目光凝落在她的手上,笑了。
「姜思依,你太低估我了。」
姜思依端著酒的手腕一晃,避開了他伸過來的手,「當然,如果你喝完受不了死在這裡,那也與人無尤。葉總,想清楚了再做決定。」
葉清平嘴角勾起清朗如月的笑意,「你知道的,只要是你端給我的,就算是毒藥,我也會喝。」
話音未落,姜思依手裡一空,腥紅色的液體就盡數倒進了葉清平的嘴裡。
對於從未喝過酒的人而言,猛烈的灌入酒精是一種極其反胃的體驗。葉清平扶著胸口靠在吧台上,咳的眼眶發紅,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一直在身後不遠處的吳昊憂慮的看著姜思依。
她太任性了,萬一葉清平真的有個三長兩短,沒人保得住她。
姜思依卻是抱著胸低沉的笑了出來,一邊鼓掌一邊倚在吧台上湊近他,語氣極近嘲諷之能事,「何必呢……就算你喝了又怎麼樣,你還是我的仇人。你這麼聰明,這麼機關算盡,就不會想想,難道我會蠢到再一次被你自以為的深情打動嗎?」
這話,幾乎是能讓任何一個有自尊心的人崩潰。
葉清平伏在吧台上,久久未動。
「當然了,我也不會蠢到讓自己沾染上殺人的嫌疑,只是混了一點點酒精的果汁飲料而已。葉總就算出了酒吧們開車,恐怕連酒駕都查不出來。」
——
吳昊說不上自己是什麼心情。
他以為姜思依逼著葉清平喝的是濃烈的猩紅瑪麗,但實際上她一早就知道那不過是一杯果味飲料。
因此他覺得,她潛意識裡仍舊是關心葉清平的。
可一轉眼,在葉清平面色蒼白靠在吧台,意識模糊搖搖欲墜的時候,她又一句鄙夷不屑的甩開對方掙扎著想牽她的手,冷眉冷眼的說了句真掃興,繼而扭頭詢問他是否有別的沒人打擾的地方可以玩。
現在,當他們拋下從來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葉清平,即將要離開酒吧時,姜思依又糾結著停下了腳步的回望了過去。
「吳昊,對不起,我可能沒有力氣繼續玩了。」
「你要回去找他。」吳昊面色平靜,但無人知曉,他的掩在他平靜面容下的,是波濤洶湧的憤懣。
姜思依沒開口,她只是暗自退了一步,退到的人群里。
吳昊怎麼還會不明白她的決定。
「為什麼,他都已經那麼傷害你了。明明是我想遇到你的,你為什麼不肯再給我一次機會。」
姜思依詫異震驚的看著吳昊。
她想,自己可能真的喝多酒了。
不然,她怎麼會在吳昊的臉上看到不舍和愛意。
開什麼玩笑,吳昊對她,不就是對一切都唾手可得的富二代對不順從他的女人的征服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