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霍逸聞言一愣：「你見他幹什麼？」隨即臉色一沉，欲言又止地說：「他大概已經轉移走了，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哪裡。」程嘉牧失笑，這傢伙又在吃什麼飛醋？
他正色道：「我想去問問他，究竟為什麼要殺我。想我一輩子最對得起的人，大概就是他了，為什麼他一定要殺死我？而且他親自送我上了黃泉路，這次輪到他，我總該禮尚往來。」霍逸沉默了一會兒，說：「那我陪你一起去。」
程嘉牧依舊坐在霍逸的副駕駛上，沒有用司機，也沒有用助理，只有他們兩個人，都帶了墨鏡和口罩，可到了目的地才發現，其實他們根本用不著掩人耳目。
因為看守所所在地十分偏僻。
去之前，霍逸已經跟人打好了招呼，所以到了目的地，兩人都堂而皇之地進去了，程嘉牧原本有很多話想要跟薛宇說，可是到了近前，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只好問：「薛宇，你……」
問什麼呢？你為什麼要殺了我？他現在說他就是袁牧，薛宇大概只會沉默不語，覺得這個神經病為什麼要來調侃自己吧？
哪知薛宇卻先他一步開口了：「程嘉牧，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程嘉牧愣住了，嘴唇漲了張，卻沒有說出話來，因為他清楚地看到薛宇現在臉色特別不好，吸了毒的人，如果時間長了，是一定會顯出疲態的。
而薛宇因為物質條件太好，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加上吸的都是質量上乘，幾乎沒有雜質，最貴的哪一種，所以他平時看起來非常的正常，甚至比普通人還要健康和年輕一些。
他其實已經過了三十歲，但仍然演一些豪門貴公子，接拍各種瑪麗蘇神劇，卻沒有任何違和感，都是歸功於那一張臉。
可此時的薛宇卻跟程嘉牧印象中差得太多，他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頭髮亂糟糟地沒有做造型，黑眼圈很重，大概最近擔驚受怕，過得不大好，所以沒有時間去洗牙，連牙齒也顯露出吸毒者特有的黃色來。
程嘉牧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如此憔悴的面容，心裡升起的竟然不是心疼，也是解恨的快意，只是漠然，沒錯，漠然，他以為自己會恨他，或者有一點余情未了的可憐他，心疼他，可是這些情緒統統沒有了。
他只是漠然地看著他，好像在看著一個陌生人。
大概是程嘉牧來看他卻獨自沉默得太久，薛宇開口說：「現在你滿意了？」程嘉牧有些反應不過來地問：「滿意什麼？」薛宇道：「別跟我在這兒裝好人了，你難道不恨我嗎？」
程嘉牧實話實說：「我不恨你了。」
薛宇嗤笑一聲：「那為什麼還專程來看我的笑話？沒錯，把你的裸照發到網上是我不對，可是那都是你們逼的。」
「除了你，還有霍逸，你們逼得我走投無路，霍逸就是這樣封殺了我，然後逼得我不得不跑到國外去，而你，你是咎由自取，不要在我這兒裝什麼白蓮花。」
他喘了口氣繼續說：「你既然拍了裸照，就證明不是什麼好人，不要跟我說什麼脅迫，若不是跑去跟那男人鬼混，哪裡來的裸照？同學逼迫？我怎麼不相信？為什麼沒有同學逼迫我？你也不是什麼好鳥！」他放大了音量，有些癲狂地笑了幾聲：「霍逸！你聽見了嗎？你捧在心尖上的人，就是什麼好東西嗎？哈哈哈哈」
霍逸沒有跟著進去，聽到這話，有些擔心程嘉牧出事，畢竟那種死刑犯，能做出什麼來，誰也說不好，就跟著進去了，可是剛進去，就碰到正要出來的程嘉牧。
霍逸有些擔心地問：「怎麼了？他有沒有怎麼樣你？」程嘉牧搖頭，沉默了一會兒，說：「沒事，我們走吧。」
回去的路上，程嘉牧一直都在沉默，他以為這次見面會有很多種可能，但真正見到了，卻沒有一種猜中了。
他想象不到自己這樣沉默，也想象不到那個人會那麼瘋狂，一反常態地瘋狂。他所熟知的薛宇，就算吵架的時候，大多也是沉默的，喜歡用冷戰來打敗他，而不吵架的時候，更是溫柔，甚至體貼。
這也是為什麼他會喜歡薛宇那麼多年。
可是他沒想到，在外人面前，在這個「程嘉牧」的面前，薛宇竟然那麼的刻薄。和市井小民一樣的偏執和猜忌。什麼「你沒錯怎麼會有裸照」，這種邏輯和網上那些「你被qj是因為穿得太少了」的直男癌言論有什麼區別。
程嘉牧分不清楚自己從前是因為愛人近在眼前，所以情人眼裡出西施，根本沒有發現，還是薛宇在自己面前偽裝得太好，所以自己沒有察覺。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竟然早就對薛宇沒有任何感覺了，連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忘記一個人，大概就是對他所有的愛恨情仇，都忘卻了吧。
程嘉牧把頭倚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的景色，帝都的霧霾很重，看守所仿若一個漸漸消失在結界里的其他次元的東西。離自己的生活越來越遠。
他轉過頭對霍逸說：「晚上我想吃清蒸鱸魚和紅燒排骨。」霍逸看了他一眼，而後將視線移回前方，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摘下了戴著的墨鏡，視線變得清晰很多，他帶著點笑意說：「好。」
一個月之後，姜思竣和薛宇的刑罰終於判了下來，兩個人都是死緩，程嘉牧漫不經心地問：「死緩是什麼意思？」霍逸道：「大概就是這輩子都要在監獄里度過了。」
程嘉牧點了點頭。霍逸幾次開口，終於問出來口：「你在為他惋惜嗎？」程嘉牧手裡的遊戲不停，突然彈出一條微信，措手不及點錯了，結果導致gameover，程嘉牧低低地罵了一聲，點開微信，發現是尹康和：「小牧，那個廣告代言給你談好了，而且我發給你的劇本看了沒有？不要偷懶，快點看，試鏡時間我已經給你聯繫好了！」
程嘉牧並不打算回話，關了微信，把手機扔到一邊，道：「我才沒有惋惜，倒是你，沒事就要提他們一嘴，你到底要幹什麼？」
霍逸狡辯：「我什麼時候沒事就要提他們了？」說罷氣呼呼地轉身走了，程嘉牧失笑，沒一會兒霍逸又轉了回來，道：「老婆，晚飯我來做，那麼今天說好的新花樣，你沒忘吧？」
程嘉牧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看你的飯合不合我的口味。」
霍逸立即屁顛顛地跑去做飯了。
程嘉牧望著他的背影，有些無語，這位大總裁，在公司的時候，前呼後擁，回爸媽家的時候，也是保姆伺候，甚至自己單身的時候也有助理，怎麼跟他在一起之後，怎麼這麼喜歡做飯？
在廚房忙活的霍逸一邊切肉一邊碎碎念：「抓住老婆的胃，才能抓住老婆的心，才能抓住老婆的……嗯，很多其他地方。」
大概又過了兩個多月，又傳來了另外一個好消息，彼時程嘉牧正在新劇組裡，跟佟懷瑾配戲，這次程嘉牧是男一號，佟懷瑾來友情客串，一哥正在跟他插科打諢，程嘉牧的手機響了，是一條來自霍逸的微信：「《明珠淚》審核通過，不日即將上映，特來告知老婆大人。」
佟懷瑾想把腦袋湊過去，程嘉牧連忙把手機收起來，佟懷瑾：「小氣鬼，什麼事兒笑得那麼開心還不讓人看？」程嘉牧想：當然不能讓你看到霍逸叫我老婆，那傢伙嘴裡沒個把門兒的，什麼時候應該讓他叫自己老公，才好給人看，嘴上卻道：「哦，《明珠淚》通過審核了。」
「真的？」佟懷瑾立即忘了剛剛自己還說程嘉牧小氣，湊了過去，比程嘉牧還激動地說：「恭喜啊！終於要上映了，我很期待呢！」程嘉牧微微笑了，也很高興：「謝謝。」
這件事是霍逸親自操刀，單單是總、局就跑了不下七八次，電影改了又改，剪了又剪，最後還是霍逸親自請相關領導吃了飯，才最終通過了審核。
程嘉牧有些激動，之後的事情就非常順利了，排片和上映的時間都拿捏得非常好，是個小長假，排片率達到同期電影最高。
這部電影雖然剪了不少，原本應該是一百五十分鐘的大片，最後剪得只剩下兩個小時，卻仍然十分震撼。
很快就拿到了很多的讚美，來自影評人的，來自觀眾的，來自網友的，票房在首映當天就突破了三千萬，而第二天的票房則是五千萬，最後大概會突破十個億也說不定。
霍逸整個人心情都非常好，霍媽媽給他打電話祝賀電影獲得成功，霍逸特別驕傲地說：「還是你兒媳婦演得好，不然也不會這麼賣座。」霍媽媽道：「那是，我看比你演技要好得多。」
霍逸：「……」
霍媽媽道：「什麼時候把小牧帶回家來，你爸也同意了，一家人，總該見個面，正式吃頓飯。」
霍逸心情頗好地答應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