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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拾肆】招魂引魄

  「二位爺!」清脆的敲門聲伴著小二的吆喝聲響起了。


  林知夏腦海中的畫面瞬間全部消失,頭也不疼了。


  林西陸見林知夏不再那麼痛苦,鬆開了抱著林知夏的雙臂,關切的問道:「知夏,你感覺怎麼樣?」


  林知夏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了,林西陸這才鬆了一口氣,伸手仔細的替林知夏扶平了衣領上的皺褶,朗聲說道:「進來吧。」


  小二帶著笑臉推門而入,似乎絲毫沒有看出二人的異常:「二位爺,這就是本店最出名的冬梅茶了。」說著,斟了兩杯遞給二人。


  這茶水剛入杯,一股子梅花獨有的清香就撲鼻而來,芬芳但不喧囂,清雅之極,高貴之極,讓人生出一種心曠神怡之感。


  「這茶倒是很特別。」林知夏端起茶盞仔細把玩,雖不再頭疼,但身上卻似乎是脫了力,整個人軟綿綿的,只想酣睡一場,可聞到這梅花的香氣,他精神一凜,胸中原本的憋悶和無力似乎減弱了許多,頭腦也清明了起來。


  「不瞞二位爺,這茶可是有些名堂在裡面的。」小二面露得色。


  「哦?你且說說看。」林西陸淺淺的抿了一口茶,道。


  「二位爺,且不說我們這泡茶用的水都是取的每年還未落地的那場初雪,就單看我們這茶湯的顏色,不似平常茶水的金黃,而是鵝黃中帶著點赤紅,這點赤紅,就是用成千上百朵在雪水中浸泡過的紅梅花瓣淬鍊所得。百樹的紅梅花,才能得拇指那麼高的一瓷瓶花水,這可是要比黃金白玉都要金貴得多了。更重要的是,這花水是白雪和梅花兩種寒物混在一起所得,因此聞上去有讓人耳聰目明之效,若能長期在飲食或者茶水中添加這花水,能治療陳年眼疾和失聰。」小二說的吐沫橫飛,將這茶誇的天上有地下無一般。


  「嗯,果真稀奇的很。」林西陸順著小二的話說道,「你們家掌柜的看上去倒是心思奇巧之人。」


  「還真被您說中了!」小二左右張望一下,神秘兮兮的壓低了聲音,「我們家掌柜的,可是得了高人的指點,才得了這茶的方子。這高人,可是伺候過宮裡貴人的伶人,那眼界可不是一般伶人能比的。」


  電光火石之間,林西陸彷彿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雖然努力維持著平靜,但嗓音中還是有一絲顫抖:「你說的伶人,可是從武伶館出來的?」


  小二吃了一驚,脫口而出:「您是如何得知的?」


  大喜過望,林西陸追問道:「那人現在何處?不知小哥可否知道?」說著,從腰間摸出幾顆金株塞到那小二的手中。


  「這位爺,不是小的不說,只是,與他相熟的是我家東家,我一個下人又怎麼能曉得呢?」小二將那幾顆金株原封不動的放到桌面上,臉上賠著笑。


  「無妨無妨,」林西陸將那幾顆金株拿起,又從腰間摸出幾粒,一起塞回小二手中,「還請小哥行個方便,為我們引薦一下這風華樓的東家。」


  小二掂了掂手中的金株,咧開嘴,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這位爺客氣了!您先點菜,我這就去幫您請我們東家來。」


  林西陸一門心思全系在了這風華樓的東家身上,就讓小二看著上了幾道招牌菜,不需多時,一桌子珍饈美味都擺了上來,看上去就價值不菲。


  林知夏懶得出林西陸有心事,故作輕鬆的說道:「西陸,這回你的荷包恐怕是要大出血了啊。」


  林西陸明白林知夏的用心,心內雖然焦急,但也還是笑著說道:「放開了吃,大不了我們一起留下來洗碗。」


  「我這手可是只操琴的,洗碗這等子事還是你做吧,我留下來賣藝就好。」林知夏剝了一隻斑節蝦,輕沾幾下醬料,放到了林西陸碗中。


  雖然身處虛鏡,可這蝦子的味道嘗起來竟然還是鮮美甘甜,彷彿剛從大海中撈起的一般。


  「好吃吧。」林知夏在晶瑩剔透的琉璃盞中洗了洗手,拿起桌上備好的素帕將手擦乾,「我在武伶館中的時候,就常常聽到客人誇讚這風華樓中的海鮮了,他們都說,此處的的海鮮,從大海里撈上來到客人的餐盤中的時間,絕對不會超過一盞茶,是最為新鮮味美的了。風華里雖然長,酒樓也多,但能做到如此的,只有這風華樓一家。」


  「這位客官真是行家。」隨著一陣朗聲大笑,包廂的門被推開了,進來一位錦衣華服的中年男子,該男子器宇軒昂,眼神如鷹,一看就是在商界打滾多年的精明商人。


  「二位爺,這是我們東家,姓艷。」那店小二不知從哪兒躥了出來,替林西陸二人介紹著。


  「艷老闆,久仰大名。」林西陸一抱拳,這江湖上的客套話,還是從之前的戲本子里看來的。


  「林道長,客氣了,能屈尊降貴光臨敝店,真是小店無上的光榮啊。」想來艷老闆長長接待宮裡的人,居然一眼就認出了林西陸。


  「既然艷老闆認得在下,那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林西陸朝著店小二掃了一眼,那店小二立刻識相的退了出去,還順手給他們帶上了房門。


  「林道長但說無妨,艷某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聽說這冬梅茶的方子來自於一個伶人?」


  「是。」


  「不知艷老闆可否替在下引薦一下?」


  「這……」艷老闆面露難色,「並非在下不願意引薦,只是……那位已經仙去多年了。」


  原來與這風華樓相關的伶人就是素易口中那位已經去世的!林西陸心中涼了半截,想想還是不太甘心,繼續問道:「聽說這位伶人是從武伶館出來的,不知道當年是幾等伶人呢?」


  艷老闆神色一暗,像是想起了什麼傷心往事,緩緩說道:「瑜青那樣的國色天香,自然是一等風月客。」


  當年有三位伶人近身伺候了先皇,一位琴倌,一位優伶,一位風月客,如今,一位仙去,一位在武伶館,一位在宮內。按照艷老闆的說法,這名喚瑜青的一等風月客已經故去了,那在宮中和武伶館中的,只剩下一位三等琴倌,和一位二等優伶了。


  「聽艷老闆的口氣,應是與瑜青先生很是相熟。」林知夏出言試探,「我自小長在武伶館,似乎未曾聽過瑜青這個名字。」


  「原來這位客官也是武伶館中的。」艷老闆淡淡的掃了一眼林知夏,「瑜青為人行事素來低調,除了那人,基本不見別的客,你不知道他也不足為奇。」


  「聽聞瑜青先生,」林西陸決定賭上一賭,反正已無退路,不如置之死地,說不定能博得一線生機,「是先皇十分寵愛的,就連大行前也召見過。」


  艷老闆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雖然轉瞬即逝,但還是被林西陸敏銳的捕捉到了,看來自己的這一次是賭對了!

  「林道長不愧是御前行走之人,連這等細枝末節都了如指掌。」艷風華鷹眼如鉤,周身散發出冰冷的氣息。


  林西陸心中默念咒法,一張黃符燃起,絲絲煙霧緩緩升起,在空中凝成一個淺淺的人影,那人影飄飄忽忽,如真似幻,就這樣立在艷老闆數丈之外。


  「瑜青……是你么……」艷老闆一瞬不瞬的望著那人影,語帶哽咽,肩膀微微發顫。


  林西陸雙目輕闔,沉聲說道:「艷老闆,都說人死如燈滅,可這燈雖滅了,總有絲絲煙火留在人間,證明自己存在過。我雖常常出入皇城,但這等秘事,是連國主都不知曉的,否則這風華樓又怎能留存至今呢?」


  林西陸故意說三分藏七分,分明什麼都沒說清楚,可又不由得讓人主動聯想了起前因後果。


  「你……你是說……」艷老闆眼中閃過期冀,「此事是瑜青告訴你的?」


  林西陸微微一笑,既沒承認也沒否認,雙指成劍,朝著那人影一指,人影朝著艷老闆緩緩走去,漸漸的將艷老闆包裹在其中。


  「瑜青,真的是你!」艷老闆低聲輕呼,聲音中充滿了驚喜,「你可知你離開的這些年,我一日都沒有快活過。瑜青……」


  艷老闆一個人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也說了很久。


  「這是瑜青的魂魄?」林知夏皺眉,對著林西陸耳語道。


  「這只是他心中堆積多年的思念。這符咒不過是將那些思念具象化了,讓他這份情誼有個寄託。」林西陸幽幽的說道,眼神中有一絲不忍,事急從權,艷老闆,對不住了。


  漸漸的,那人影淡了下來,變成幾縷青煙飄蕩在觀海閣。


  「瑜青!瑜青!你別走!」艷老闆伸手去抓那煙霧,那些煙霧卻從艷老闆的指縫間溜走,變得越來越淡,最終消失不見了。


  「林道長,你法力無邊,我求你,讓我再見見瑜青,我還有好多話要對他說!」艷老闆雙目赤紅,頸間青筋暴出,完全沒有了剛進來時那風雅淡定的模樣。


  「艷老闆,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是有定數的,不可強求,今日你與瑜青先生相見已是逆天而為了,若再要強求,怕是會壞了你們來世的福分。」林西陸輕輕的拍了拍艷老闆的肩頭,以示安慰。


  「林道長……」艷老闆頹然坐下,心中失望之極。


  「瑜青先生既然能留一縷魂魄與你相見,必定是對你有事所託,你可有什麼答應了他卻還未完成的事情?」林西陸循循善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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