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佰捌拾壹】神癲鬼狂
「你……你的容貌……」烙鶯瞪大了雙眼,看著面前緩緩站起的林西陸,「你喝了蘭形宴!」
林西陸斜眼一掃八卦鏡,發現自己變回了本來的容貌,也無暇多顧,身手拔去插在小臂上的長釘:「我原以為行軍之人磊落光明,原來你不過也是為了能贏而不擇手段之人。」
烙鶯此舉本就違背了本心,此時聽得林西陸如此一說,更是羞赧:「將令難為!」
「擒龍釘入骨,龍氣盡毀不說,千葉的這剛撿回來的性命也是要保不住的。」林西陸用力按住傷口。這擒龍釘雖不是什麼神兵利器,但傷口深可見骨,也是夠他受的。
「我自問沒有對不住你的地方,為何要取我性命?」千葉心有餘悸,方才若不是林西陸替他擋了一下在先,又有龍氣護體在後,恐怕那長釘早就釘在他的心臟上了。
「為了鬼族,縱然對不住你,可我也得試上一試!」烙鶯突然一躍而起,手中不知何時有又了一隻擒龍釘,朝著千葉就是狠狠一刺。
林西陸催動咒法,想要為千葉布起結界,可靈氣方一運轉,那股灼燒之氣就翻湧而上,好似熊熊烈火要將他燃燒殆盡一般。
侯海與眾侍衛都不在身邊,而這地靈剛剛入體,與他的肉身尚未完全融合,根本無法自如的閃避,眼看就要刺中他的要害。
「哐當」一聲,長釘被隔開了。
「你這異人,有我在此,休想傷他!」一柄軟劍擋在千葉身前,千機死死的瞪著烙鶯。
「千機!閃開!」千葉知道千機根本不是烙鶯對手,急忙喝止。
「絕不!」千機頭一次如此堅決的頂撞千葉。
方才接下烙鶯那招,已經使得她半身發麻,持劍那手的虎口也已經崩裂了,和著濕漉漉的鮮血,她死死的握住了劍柄,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我無意要你性命,勸你還是讓開。」烙鶯說道。
「除非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這一刻的千機比任何時候都要勇敢和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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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夏看了一眼水鏡中的林西陸,並未有過多的表情,轉頭繼續望著旦易:「你究竟是誰?」
「這小仙原來是喝了蘭形宴的,」旦易望著林西陸的面容,「仔細一看,五官與我倒是有幾分相似呢。說不定在凡塵之時,我與他也是有些緣分的。」
旦易並未直接回答林知夏的問題,倒是先關心起林西陸的樣貌來了。
月老看著旦易那淡然自若的樣子,心中滿是惴惴不安,對於真神和上天的捉弄,又有何人有反抗的餘地呢?
大赤天內眾仙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支被折斷的翠竹已經抵上了旦易的喉頭,林知夏冷著臉說道:「說。否則你這上神也算是做到頭了。」
旦易輕輕一笑,不但不懼,反而上前寸許,尖銳的斷竹輕輕的觸到了他的皮膚,留下清晰的紅印:「怎麼,金九上神想取我性命?」
不知為何,一種深深的恐懼感從林知夏的心底升騰了起來,莫名有一種想要給對方下跪的衝動。林知夏深吸一口氣,勉強支撐柱自己發軟的膝蓋:「你這小神知道太多不該知道的事了,你背後那人究竟是誰?」
旦易「噗嗤」一笑,並不回答,似乎有些煩惱的輕輕嘆了一聲:「那小仙子好像不是鬼族上將的對手了呢,上神,不幫上一幫么?」
水鏡之內,林西陸面如金紙,唇邊還殘留著點點血跡。
林知夏只感覺心中的某一塊被揪了起來,有些窒息,但理智不停的告訴著他,這種時候出現兩個與那人一模一樣的臉孔,不但不是好事,反而更彰顯出陰謀的味道。此時如果貿然出手相助,說不定正好落入他人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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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開!」烙鶯有些發急,這小仙明明因為法力反噬而遭到了重創,此時卻還苦苦與自己纏鬥,讓那千葉跑出去了好遠。
林西陸已經沒有力氣應他了,胸中的灼燒之感越發的強烈,但手中的黃符卻是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若能阻止他登基,大不了你我算是平手,可如果你再這麼護著他,他一旦坐上了那位置,就算你輸了!」烙鶯左躲右閃,這小仙的黃符到很是厲害,竟能拖了他這麼久。
林西陸此時心中只有一個信念,一定要護住千葉,但凡是有真龍之氣的天子,定然是一代明君,譬如赫赫有名的漢武帝,和那數百年後的明成祖等人,都是有龍氣加身的。縱然此處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場幻象,但對錯是非自在人心,他無法做出昧著良心的事情。
「你寧願輸也要護那真龍?」林知夏的聲音在林西陸耳畔響起。
「輸了會如何?」林西陸並不曉得嘉州城一事,但這世上哪有什麼無緣無故的賭約呢。
「怕是要我去低頭認錯了。」林知夏的聲音中帶著淺淺的笑意。
「好,那我就陪你一同去低頭認錯。」林西陸脫口而出,完全不顧忌此時的林知夏是高高在上的金九上神。
大赤天內的林知夏愣住了,下一個瞬間彷彿有人將一直蒙在他心口的一團棉絮全部抽走,真是酣暢淋漓,痛快至極啊!原來自己尋尋覓覓了這麼久的人,就在自己的眼前。
旦易眉頭微蹙,他看著林知夏唇邊浮現的那抹笑容逐漸變大變深,指著自己的那截斷竹也緩緩的放了下來,那對好似盛滿了滿天星辰的眼眸逐漸朝著自己靠近,近到都能聞到他呼吸中淡淡的薄荷香。
「小心引火自焚。」若有似乎的呼吸在旦易耳畔劃過,林知夏利落的轉身,走下了高台,來到了水鏡的最邊緣,滿眼溫柔的注視著水鏡中的人。
「金九上神,這一局,怎麼算?」烙花將軍聲音在大赤天響起,語中的興奮難以按耐。
高台之上的眾神,面色難看之極了,雲音上神沒好氣的說:「勝負未定,急什麼!」
「強弩之末,哈哈哈!」烙花放聲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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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輪日升月落都在睫眼之間,林西陸最後一點體力也即將耗盡,看著夜色中,西北那枚最亮的星子熠熠生輝,他終於舒了一口氣,癱倒在地,一動也不動了。
「你輸了。」烙鶯狠狠的擦去嘴邊的血漬,這一仗,他贏得很是憋屈。
「嗯……」林西陸抬手遮住雙眼,他真的累了,只想要好好睡上一覺。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么?」烙鶯一屁股坐在地上,氣喘吁吁。
不等林西陸回答,他自顧自的接著說道:「三十三層天將嘉州三城十六縣的百姓魂魄輸給我們了。」
烙鶯本以為自己會很高興,可此時心中竟然希望輸的人是自己。
「什麼!」林西陸坐了起來,「那些魂魄?什麼意思?」
「看來你真的是什麼都不知道啊……」烙鶯嘆了一口氣,「怪不得會死命護著那千葉。」
林西陸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一把揪住烙鶯的衣領:「說!到底是什麼意思!」
「嘉州三城十六縣中的百姓將不再受到三十三層天的保護,沒有了神佛庇佑的百姓,你覺得會遭遇什麼?」烙鶯垂著頭,「他們的生死全都捏在了鬼族手中,我們可以讓他們骨肉相殘,也可以讓他們同室亂**倫……」
林西陸瞪大了眼睛,他沒有想到這一場看似隨意的比試竟然背負了如此沉重的籌碼!
「不過這一次,我們會用天火襲城,城中的魂魄都會被製成丹藥,供鬼族將領服用。」烙鶯的聲音不響,對林西陸來說卻如遭雷劈。
林西陸抬頭看著天空,一字一頓的朗聲說道:「你騙我!」
大赤天的眾神仙都沉默了,其中的大多數都知道,每隔三千年,這鬼族都會以各種借口來大規模的奪取一次活人的生魂,從而增加鬼族將領的天壽,但他們卻從未與三十三層天發動過任何戰爭,因此神佛也並不多加管束。只是這一次,他們居然將這生魂當做了賭約……眼下他們一輸,等於是三十三層天的眾神將嘉州三城十六縣百姓的生命拱手送給了鬼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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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我。」林西陸直直的看著烙鶯的雙眼。
「我是鬼族的上將。」烙鶯撇過頭去不看他。
「幫我。也幫幫這世人。」林西陸沒有絲毫的動搖。
「你想要我做什麼……」烙鶯閉上了雙眼,他幾乎可以想見烙花將軍因為氣憤而扭曲的面孔。
「送我去嘉州。」
「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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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做什麼?」
「他這樣是違背約定的!」
「不自量力!」
大赤天內的眾神仙看著水鏡中的林西陸,眾說紛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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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仙子,你會沒命的。」烙鶯的法力已經恢復了,他看著隻身站在嘉州城樓上的林西陸,心中升起一絲敬畏,明知不敵卻仍戰之,近乎勇。
「謝謝。你回去吧,你我兩清了。」狂風吹動了林西陸的衣袂,一頭烏髮也隨風飛揚,林西陸的臉上沒有一絲畏懼,做自己應做的事情,怕什麼呢。
黑壓壓的一片雲頭降了下來,上面站了數百名鬼族兵士。
「三十三層天竟是這樣不守信用么?」一襲銀白色戰甲的將士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