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春風又綠遼東海岸
“你……”周吉不像重真那樣有著先入為主般的先見之明,卻總覺得這個圓腦袋的少爺將軍心術不太正。
??見他非但行為無恥,還出言不遜,當即心頭火起。
??卻不想吳三桂早就把將他惹怒作為平生之樂,搶先道:“不過你們說得還是有些道理的,等到了錦州,本將軍自會告訴我大舅,就不勞二位費心了。
??這功勞嘛,也就歸於本少爺咯。多謝,多謝了哈。”
??說著,他還煞有介事地拱了拱手,意在以自己的淡定,徹底激怒已然不淡定了的周吉。
??誰知,周吉聞言竟與重真四目相對,驚喜地說道:“這麽說,阿真也能同我一道前往錦州了?”
??“這……”吳三桂一愣,旋即懊惱地拍了拍額頭。
??“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又能並肩作戰了,這可真是太好了。”重真也欣然說道,旋又看向吳三桂道,“大帥什麽時候下的軍令?”
??吳三桂聳聳肩膀道:“就天都還未亮的時候呀,袁帥一直有這種出人意表的習慣呀,你又不是不知道。”
??“具體內容是什麽?”
??“令滿將軍率本部兵馬移駐前屯,以為寧遠後盾。令我與你率所轄騎兵,隨炮營的兄弟們,也就是阿吉他們,移駐錦州,助祖將軍守城。”
??吳三桂說著又看看左右,縮著脖子壓低聲音,像極了一個狗腿子的樣子,說道:“兄弟你頭腦比我靈泛,倒是說說,袁帥這是啥意思啊?是質疑我大舅麽?”
??重真搖頭道:“關寧軍三大總兵,滿將軍擅衝鋒,趙將軍擅奔襲,而我們祖將軍守城時的頑強與悍勇那是出了名的,袁帥質疑誰,都不可能質疑祖將軍。”
??“那又是為何?”
??“袁帥擔憂的非是祖將軍,而是新興的錦州是否能擔當重任。
??那可是他這一年來的心血呀,也是他頂著被彈劾的壓力,力主恢複關寧防線北段以拒後金,尤其是將遼西走廊關起來的戰略,是否正確的有力明證。
??山雨欲來風滿樓,偶爾患得患失一下,實數正常。祖將軍與他私交深厚,也不可能因為此舉而疑神疑鬼。
??咦?你小子問這個作甚?莫非是你家大舅拿捏不定,特意囑咐你小子來老子這兒打探分析的?”
??“哪兒能呢?我家大舅遠在錦州,而這道軍令是今日淩晨才下達的。這不一得到袁三的傳令,我就急著趕來告訴你了麽?誰知狗咬呂洞賓,你竟說我偷聽。”
??吳三桂連連擺手道,那樣子像極了欲蓋彌彰。
??重真情知這小子慣會掩飾演戲,便輕笑著搖搖頭,並不在意他的比喻。
??周吉卻聽得勃然大怒,道:“你說誰是狗?”
??“當然是你咯,哦不,你倆都是,你倆全家都是。”吳三桂過河拆橋,小人得誌般哈哈大笑。
??“那你全家就是偷聽狗吠的狗賊。”周吉突然又換成了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是便是吧,狗賊總比狗要好……你娘的……”吳三桂最恨他的這副表情,話一出口便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劃算,畢竟自己可是有著一大家子的親人親戚。
??若是加上祖氏等沾親帶故家族,這個遼東將門便堪稱根深蒂固。
??而這兩個家夥兩戶家庭加起來,也就這麽兩個孑然一身,相依為命的小子,若是一定要加上一個,那麽明顯對他友善多了的黃二狗,也算。
??重真對於周吉輕輕鬆鬆就將局勢扳回來了的能力,感到很欣慰。
??卻對袁崇煥磨還未卸便開始殺驢的行為很是憤懣,道:“可是,滿將軍剛剛才率著心腹親衛進入蒙古,替我關寧軍購買戰馬。袁帥此舉,真的合適麽?”
??吳三桂繞過窗戶走近了屋裏,先是彎腰嚐試著去碰碰二狗的碩大腦袋,見它還是將牙齒齜了起來,隻好笑罵一聲“白眼狗”。
??才看向重真道:“正是因為滿將軍不在,那群異族兵才莫敢不從呀。況且你我名義之上仍是滿將軍從屬,而滿將軍又隸屬於關寧軍,調動你我去替祖將軍守城,有什麽不可以的麽?”
??重真忽然發覺,吳三桂這廝跟著自己的這段時間,著實是學了不少知識去,至少這番有理有據的分析,以他之前那副衝動的腦袋,是絕對無法如此細致的。
??黃重真雖然極善思考,但說話做事都喜歡直來直去,向來不怎麽喜歡權謀之術。
??可是,這偏偏又是華夏文明中不可獲取的一部分,治國、治民、治軍,莫不如是。
??哪怕是尋常的人際交往,稍有不慎便會落入別人的套路之中。
??滿桂親往蒙古購買戰馬的這趟差事兒,是重真撮合的。
??因此,袁崇煥的此舉,無疑是把重真也給利用了。
??重真不喜歡被人利用,但如果從民族大義的角度出發,偶爾被利用一下,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至於滿桂回來之後,除了嫉恨袁崇煥之外,會不會把重真也給怨恨上了,他倒是不甚在乎。
??可是,袁崇煥這事兒做得實在是有些糟心,且不說是否有利於關寧軍的團結,便連光明磊落都算不上。
??當麵調度能死麽?滿桂和他的蒙古麾下就一定會不從麽?你那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身上去了麽?
??難怪別人總說,無恥之人讀過書之後,往往會變得更加無恥。
??殊不知,您那自詡信手拈來妙到巔峰的權謀,實則已將關寧軍的分裂埋下了伏筆呀。
??關寧軍啊!大明末年唯一一支能與建奴正麵硬剛而不落下風的軍隊啊!
??若是就此沉淪,那該有多可惜啊!
??真是白瞎了自己的一片苦心啊!
??可憐自己這幾天,還為您與滿將軍的關係好轉而沾沾自喜呢!
??重真越想越氣,差點兒就想破口大罵了。
??其實從那夜的酒局之上,重真已經從滿桂看似莽撞囂張的言行之中,看出了他那真心想與袁崇煥做朋友做兄弟的態度。
??他那一杯又一杯往肚子裏灌酒的行為,其實就是一種示好,一種服軟。
??然而,袁崇煥便連同為漢人總兵的毛文龍的套近乎行為,都感到深惡痛絕,對於更加粗獷的蒙古族總兵就更加不屑一顧,便也在意料之中了。
??正如吳三桂開口異族兵,閉口異族兵的行為那樣。
??吳三桂還是首次看到重真的臉色如此不善,心中驚異的同時,也情知是怎麽一回事兒,略一猶豫,還是選擇了安慰,而不是挖苦諷刺。
??隻見他摟住重真的肩膀,道:“好了好了,說你我是袁帥祖將的心腹愛將,那是抬舉。
??實際上你我包括阿吉這個得了你真傳的炮手在內,在這參將遊擊一大把的關寧軍中,算個屁呀?
??兄弟,聽哥一句勸兒,別太拿自己當回事兒。做好你我騎兵守備,阿吉做好炮營哨官的職責也就是了。
??袁帥祖將的軍旗指向哪兒,我們就往哪兒衝,阿吉的炮彈就往哪兒打,這就可以了。
??排兵布陣那是人袁帥的權利,哪怕總兵都沒有資格置喙,副總兵更是隻有執行軍令的份兒。
??便連監軍紀用公公,都自動請纓滾到錦州助我大舅守城去了,何曾輪得到我等蕞爾小兵鹹吃蘿卜淡操心?
??快隨我去校場吧,再晚一些,不管好的還是壞的,就都被我們的那群殺才兄弟吃光了。
??這年頭呀,誰會在意自己肚子裏的食物多喲?哪怕是變成了一坨又一坨的屎,也總比羨慕嫉妒別人吃喝拉撒要好得多咯。”
??吳三桂說著,便拖起重真修長粗壯的手臂往外拽。
??二狗連忙起身,亦步亦趨地跟上了上去。
??周吉也很自然地跟在了身後,卻很不喜歡吳三桂這種總是把一句好好的話,說得很惡心的方式。
??便沒好氣地說道:“您是將門世家的大少爺,在自己家裏吃香的喝辣的就可以了唄,幹哈老跟我們這群苦哈哈來爭個頭破血流呢?”
??“你今天的話有點兒多呢。”吳三桂回頭看了他一眼,哈哈笑道,“這年頭,又有那戶人家,會嫌棄自家倉庫裏的存糧多哦?”
??“這麽說,你家倉庫裏的糧食堆積如山咯?”
??見重真笑嘻嘻地看著自己,吳三桂恨不得給自己來上幾個大嘴巴子,隻好裝作很大方地說道:“得嘞,下次來給您二位帶肉包子,但這事兒可一定要替我保密,可不能讓我的肉包子有來無回啊。”
??“進了我倆肚子裏的肉包子,難道你還想要回去不成?”
??吳三桂幹嘔了兩聲,終於不想再與這兩個錢麽沒有,拽麽很拽的家夥說話了。
??時間過得很快,黃重真、周吉、吳三桂等人隨軍開拔來到錦州之後,轉眼便又到了三月。
??春風一吹,別說江南的大江沿岸了,便連遼西遼南這些屬於大明遼東的海岸,也都變得潮潤起來,暖風熏熏,綠意蔥蘢。
??重真變得更加忙碌了,不僅要忙於訓練操演,還要帶著許多專事屯田的遼人軍戶,培育番薯苗。
??邊培育還邊要將這一新作物的形態特征,生長習性,對於土壤的要求,以及育苗栽種,管護貯存等方式方法,詳細地講解給他們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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