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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4章 坤輿萬國全圖

  重真很喜歡和這樣的天啟說話,便道:“您給臣弟精挑細選的這些官員,惰性實在是有些強啊。官場沉浮,數十年的養氣功夫,倒也不能全怪他們。”


  天啟攤攤手道:“我從父親和祖父手裏接過的就是這樣一群人,有甚辦法?你無需對這群官員太過客氣,盡管把他們當做大牲口來使用,執起為兄借給你的那根鞭子,誰偷懶或者不聽話,就狠狠地甩上去!你不是最善於鞭笞人的麽?”


  重真笑道:“要不然別借來借去的了?直接把這份權利賜予臣弟吧!”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尤其是頻繁見識了重真“治大國若烹小鮮”的手段之後,天啟對於這個“五弟”已是了解頗深。


  看見這個笑容,便知這家夥鐵定又有攻心之計了。


  往常的天啟對於此都是迫不及待的,今日卻一反常態地矜持起來,揶揄道:“怎麽?信王是不滿足於攝政王的名頭,想行那弑兄奪位的悖逆之舉嗎?”


  重真連忙站起身作揖道:“皇兄這話可就大大地冤枉臣弟了。”


  天啟大笑起身走到重真身邊,挽住他的胳膊略顯激動道:“計將安出?”


  重真道:“黃台吉至今都未將他的最強王牌,也就是白甲騎兵祭出來,加入這場足可左右明金國運的戰爭。臣弟雖經多方互證,遼東建奴除了騎射之術外不會再有其餘底牌,然不知為何心中總是略有惴惴,故想最後再迫他一次!”


  天啟聞言沉默了下去,這的病情之所以能在如此短的時間之內得到控製,並且因為鬱結的消散而逐漸好轉,就是因為這場戰爭始終都在重真的掌控之中。


  而今給予他無限信心的“五弟”卻跟他開誠布公:仍不能百分百把握!

  本就擁有優柔寡斷這一因子的天啟,頓時就患得患失起來。


  重真也不著急,隻立在一邊靜待天啟做出決斷。


  因為這一步棋,可天啟自願答應且全力支持不可。


  否則身為從為期一月的泰昌手中接過“奉天承運”大旗的天啟皇帝,若是明麵上答應背地裏卻拖自己的後腿,這關鍵一戰不用打便輸了一半。


  縱觀曆史,這樣令後人痛心卻從不引以為戒的案例,實在是屢見不鮮。


  所有的宮女、太監、侍衛,都於較遠處侍立,呼吸都小心翼翼。


  天啟緩緩踱步回到上座,緩緩坐下後豁然抬頭看向重真,沉聲道:“為兄曾聽皇後說起一樁關乎農家的趣事,那便是——


  當野豬闖入農戶的田地裏,農夫一般不會咋呼呼地衝上去與之搏鬥,將之格殺,而是想方設法先令之逃走,驅趕、恐嚇,都是很好的方法。


  建奴好比豺狼,貪婪野性皆比野豬的危害更大,而我大明就好比被長城保護著的農家田園,信王……為何執意要發動這樣一場並非完全有把握的戰鬥呢?”


  重真看著天啟認真道:“民心看不見摸不著,卻是最難贏取的能量。”


  天啟豁然開朗,瞪大眼睛看著重真道:“阿禎是想通過此戰贏取民心?”


  重真點點頭道:“確切地說是贏回而並非贏取,難道皇兄就沒有察覺,自從薩爾滸之戰後,我軍在遼東一敗再敗,連帶著中原西北都盜賊四起麽?”


  天啟對此是深有體會的,但他之前的精力都投在了修築關寧防線和鑽研木工之上,便連張嫣這口予取予求的田地都差點兒荒蕪,哪有心思關那倆小毛賊呢?

  重真也曾思索:崇禎年間的匪患之所以層出不窮,除卻天時幹旱等自然影響,還有官員盤剝等人為的因素,天啟的不作為是否也是其中的一個重要原因呢?


  天啟的傷疤被無情揭開,卻並未惱羞成怒,而是沉痛地點點頭道:“的確。”


  重真道:“縱然臣弟也很不願意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大明正在逐漸地失去民心,若是一敗再敗,等到匪患都無法清理,也會徹底喪失民意。所謂的奉天承運皇帝,將會被無情取代,至於是流賊還是建奴,便不是我等所能決定的了。”


  天啟有著之前的一連串鋪墊,尤其是己巳年伊始建奴的破關而入,已有了一種“建奴確實有可能入主中原,如他們的女真先祖那般”的憂患意識。


  此時便並未如孫承宗等朝臣般,因重真的驚人之言而驚惶不安,而是咬著牙齒沉聲說道:“當以建奴的可能性最大,雖然其人口處於最明顯的劣勢……”


  大明皇帝北驅蒙元的尊嚴,令天啟不可能再將那種可怕的可能性再行推演下去,重真便接口道:“但其以十數萬八旗子弟而奴役整個遼東,便是前車之鑒!”


  天啟痛心疾首道:“的確!可悲的是許多人並未看透這一點,或者視而不見!”


  重真迅速道:“故而臣弟立誌通過此戰,喚醒全體民眾抵禦建奴的意誌!”


  天啟想起重真以前說過的關於“永遠喚不醒裝睡之人”的言論,仍略有質疑道:“就算大部分熟睡的人能夠喚醒,可那些裝睡的人也能喚得醒嗎?”


  重真笑道:“有一個叫作古斯塔夫的人說過——很多個人不敢做的事情,在群體裏的個體會跟著一起做,因為群體處於一種無意識的狀態中。”


  天啟愕然道:“怎會有如此奇怪的名字?這人姓古,名斯塔夫?”


  重真大笑道:“不,古斯塔夫是他的名字,他的則叫作——勒龐。”


  “古斯塔夫勒龐?我大明怎會有如此古怪之人名?”天啟將信將疑,驀然心中一動,想起《坤輿萬國全圖》等偶曾聽聞的西方人名字,道,“西夷人?”


  重真點點頭道:“吾皇聖明。此人乃是西方世界一個叫作法蘭西這個浪漫國度裏的社會心理學家,這句話被他寫在《烏合之眾》這本書裏。”


  “烏合之眾?”天啟嘎嘎大笑,顯然十分受用,“可不就是一群烏合之眾嗎?”


  重真認真道:“一法通,萬法明。臣弟盡管也並不十分喜歡西方人的那些觀點,但不可否認,東西方文化還是有著許多相通之處的。


  所謂殊途同歸,便是這個道理。另外有個西方小國瑞典的國王也叫古斯塔夫,乃是現代戰爭之父。因此烏合之眾著實也有改天換地的能力,萬不可輕視之哦。”


  若換作別人說出這樣的話來,天啟早就勃然大怒了。若處於荒廢田地的木匠皇帝時期,更會指使他的權閹爪牙將那人釘死在木樁,或者牆壁上。


  然而是他的“五弟崇禎”,一個握有實權的大明王爺。


  他的權柄比任何曆史時期的大明首輔都要大,權臣嚴嵩,少保於謙都無法與之相比。大明兩百六十多年的傳承,“皇帝姓朱”,早已深入人心。


  若換在任何一個時代,天啟毫不懷疑自己的最終歸宿。就是不情不願把上天賦予給朱家的皇帝頭銜禪讓在他的頭上,並且還要昭告天下說:“老子讓出這個皇位,完全是出於自願,心情也十分愉悅,終於有人可以更好地統帥華夏了。”


  天啟很不喜歡讀史書,因為翻開史書,他就覺得那些由活生生的人所記載的文字,是那麽的虛假,虛假到還不如他親手雕刻的木偶來得真實。


  天啟輕蹙劍眉道:“你這人怎麽一天一個新型的觀點,半點兒儒家持之以恒的精神都沒有,老子都快跟不上你的速度了。哼,你這種人簡直就是水性楊花!”


  重真哭笑不得,突然覺得“趙高是誰”這句曆史記載,也並非空穴來風。


  至少,天啟有可能故意說出這樣的話來。


  天啟拍拍扶手,起身來到窗沿,打開窗戶看向難得地灑在石板上的陽光,這些石板的年齡都已經很大了,有一些年久失修,與這座故宮同樣古老。


  天啟看得很近,目光裏思慮卻十分深遠,負手而立許久,這才幽幽歎道:“真的隻有通過戰鬥贏回民心這一條道路可走麽?隻要把建奴這些豺狼趕回遼東去,我們就可以為自己贏得許多時間,再行慢慢地收攏民心,收拾匪患也不遲啊!”


  重真讀懂了天啟的內心,他其實是在以皇帝之尊向自己哀求。


  這種榮耀若換作一個人,已足夠其自信心爆棚了。


  然重真所求者並非榮譽,而是實打實的成績。


  故而縱使心有不忍,他也仍舊選擇狠著心腸道:“其實大多數的百姓都不在乎誰來做這個皇帝,而隻在乎這個人做了皇帝之後,會否顧及百姓的生死。


  百姓在作為他的子民能否解決溫飽,至不濟也要能夠活得下去。


  所謂狗皇帝與好皇帝的標準,其實沒有那麽多的條條框框,僅僅做到盡可能地少讓百姓餓肚子,便足可稱作是千古明君了。


  畢竟在許多時候,許許多多的莊稼漢連自己和家人的肚子都填不飽。


  當嗷嗷待哺的孩子無法避免地將要餓死了,也就到了這些老實人拋下一切雜念,也要揭竿而起,為生存謀求一條道路的時候了。


  其實許多人的造飯初衷都是因為活不下去了,間或夾雜著一些陰謀主義者,於是‘莫道石人一隻眼,挑動黃河天下反’,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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