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默契
17.
容熙在乎別人知道他的過去嗎?顯然他是無所謂的。在見到霍遲的時候,知道霍遲的身份的時候,容熙就知道也瞞不了他多久。霍遲久在朝堂之上,宮闈秘史坊間八卦他怎麼可能知道的比別人少?
更何況自己也沒有刻意改頭換面隱姓埋名,霍遲能猜到他絲毫不覺得意外。
只是想到這兒,容熙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清冷的臉上有些疲憊之色,看著正在為溫銘善施針的安雲思,心底勾起一抹愧疚。
說到底,還是有點利用安雲思的意思。雖說他不怕別人認出來,但是難保自己還活著這件事不會傳到那個女人的耳朵里。他自己孑然一身,沒什麼好怕的。但是爹娘和安雲思是無辜的。
「在想什麼?你要是累了你先去休息吧,這邊不會有事的。」
安雲思端著石臼正在搗著什麼草藥,她是難得看見容熙臉上露出這樣的神色。
容熙搖了搖頭,盯著安雲思看了一會兒:「忙完了我有話跟你說。」
安雲思點了點頭,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便繼續去搗葯了。
溫老的幾個關節和穴道出都扎著細細的銀針,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安雲思才把銀針拿下來。而後把幾株已經搗碎拌在一起的葯抹了上去。
仔細的剪好幾塊碎布,而後把敷著藥草的地方用布綁了起來。
「二師兄,等到一刻鐘之後就可以把布拆了把葯拿下來了。」
安雲思細心的吩咐好剩下的事,然後和溫老說了一聲便喊著容熙出去了。
溫老的這個院子從前面看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小院子,可是內里卻別有洞天。院子的右邊更是新建了一個鞦韆。
安雲思看的心痒痒,前世她的童年裡只有無休止的爭吵和母親的幽怨。鞦韆亦或者是別的玩具,她都沒有。
容熙看著她一直盯著鞦韆,便帶著她過去了。
「你想說什麼?」
安雲思坐上了鞦韆,容熙不由自主的伸手輕輕的推起了鞦韆。
「我,算了。」
容熙不知道這件事要怎麼開口,畢竟牽扯的太多了。他不想讓安雲思知道,更不想讓她接觸。
「嗯?」安雲思扭頭看了一眼容熙,眼裡有著些許的疑問。
容熙沉默了一下,而後說道:「或許我的一些決定別有用心,但我不會傷害你。」
安雲思沒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但是看著容熙臉上難得閃過一絲愧疚,她也不好開口刨根問底了。
「我知道。」
她的笑容彷彿天生就有一種感染力,讓人看了會緩解心情,更會洗滌心靈。
容熙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這個傻丫頭也不怕自己騙她。
霍遲剛從涼亭處回來,就看到了安雲思抬頭對著容熙笑的清甜。容熙也頗為寵溺的看著安雲思,霍遲微微一挑眉笑著繞開了他們進了屋子。
「師父,感覺怎麼樣?」
霍遲對溫老那是很盡心的,溫老也疼這個養子笑眯眯的說道:「還別說,感覺是有點不一樣了。還得慢慢來,看這丫頭施針的準頭,不像是個新手。」
溫老雖然自己不會這針灸之術,但是他用盡一生鑽研此道,還是有點學識的。
「是,小師妹的確不像是個學醫的新手。」
有些常識有些藥材他都不認識,可是小師妹不僅認識還知道它的各種用處,不得不讓霍遲對她有了一絲好奇。因為有著容熙的存在,霍遲便把這份好奇的情感止步於好奇。
……
「容熙,你教我寫字吧?」
繁體字安雲思倒也認識會寫,但是用毛筆來寫就有點為難她了。瞧著屋內的桌子上,筆墨紙硯都有安雲思難免有些心血來潮。
容熙想了想,坐到了她的身旁。教著安雲思如何研磨,自己則是鋪了紙筆尖微微沾了一點墨,便揮筆寫了起來。
安雲思湊過去看了一眼,容熙只寫了八個字——閑雲野鶴,自在逍遙。
容熙的內心,是喜歡自由的吧?可是在家裡也很自由啊,還是說容熙的過往並非是那麼好的?
安雲思想起來趙氏的話,她說剛撿到的容熙的時候,還以為容熙死了。而且容熙的脾氣是一直都不好的,並非暴躁而是陰沉孤僻。
抬眼看了一眼容熙,她忽然好奇起來,容熙曾經到底經歷了什麼?
「我教你。」
容熙把筆塞進她的手裡,看似粗魯但是手勁卻很輕柔。
手把手教著安雲思怎麼握筆,教她怎麼寫字。
驀然的,安雲思的臉就紅了起來。紅到了耳尖都還不知道呢。
容熙斜眼便看到了那紅透了耳尖,眼底一抹溫柔閃過。
第二日一早,外面就想起了操練的聲音。安雲思洗了臉出去,就看到容熙竟然也在那邊看著。
幾個師兄一早起來就開始打拳,而且還和容熙練拳的時候不一樣。容熙打拳的時候漂亮了極了,還帶著掌風。這幾個師兄倒是更像前世的課間操。
「師兄,你們這是做什麼呢?」
霍遲笑了笑,應了一聲:「師父說了,這是養生拳,要天天練呢。」
安雲思興緻缺缺,她對這些可是一點都不敢興趣。跑到了容熙身邊,看著容熙今天心情似乎不錯的樣子。
「什麼事這麼開心?」
安雲思小聲的問著,一旁的霍遲臉色有些古怪的看著容熙。
這小子一副冰山臉,她是怎麼看出來的他開心?霍遲莫名覺得有些詭異,忍不住抖了一抖而後繼續盯著師弟們練拳去了。
「今早兒上山,獵到了一隻狐狸。霍遲讓人拿去賣了,據說能賣個好價錢。」
安雲思有些茫然,她對這些倒是沒什麼概念。也不知道什麼動物的毛皮更值錢,但也還是跟著笑了笑。
霍遲這下更覺得有些意外了,以前京城裡的那些姑娘,自己煮個王八都要哭上一哭,說這太殘忍了,怎麼她這個師妹反應有些不太一樣啊?
霍遲不知道的是,安雲思心裡很清楚那一隻狐狸會給家裡帶來錢。她不是同情心,但是她更需要錢。她比誰都清楚,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你可憐別人可是別人未必可憐你。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安雲思很緊張容熙的身體,她可沒忘了上次就因為容熙動了武動才導致寒毒發作的。
容熙搖了搖頭,道:「沒用內力。」
「那就好。」
安雲思忽然想起來上次拿到的千紋花,現在銀針也有了也是時候幫著容熙疏導體內寒毒了。
「師兄,問你一件事。」
安雲思跑到了霍遲身邊,仰著臉看著霍遲。沒辦法,誰讓安雲思矮呢。容熙還好,身量還沒長成她看著也不費勁。倒是霍遲,一米八的個子,而她有一米五了吧?
看著霍遲能不費勁么!
「怎麼了?」
「師兄,你知道哪有七靈草嗎?」
霍遲皺了皺眉,問道:「你要它做什麼?」
安雲思小聲的嘀咕了一句,霍遲也還是聽見了——為了給容熙治病。
「七靈草太過稀有,只是十幾年前皇宮內有一株。但是前些年端康王病重,皇帝便賞給了端康王府。至於用沒用,就不得而知了。」
安雲思一瞬間有些頹廢,但是轉念一想她本來也沒打算指望七靈草了,便好受了許多。
安雲思又跑到鞦韆上盪鞦韆去了,容熙沒過去反倒是走到了霍遲的身邊。
「這幾日還去鎮上嗎?」
霍遲搖了搖頭,道:「不去了,這幾天外面亂著呢。過些日子我可能就要回京了,在這邊太麻煩了。」
容熙一挑眉,冷聲問道:「怎麼回事?」
「西北戰事告捷,本來是好事。可是楚將軍不是戰死沙場了么,留了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小皇帝為了表示對楚將軍的感激,特意下旨將那孩子接回京了。封了個小侯爺。之前京城裡來信,說小侯爺跟他母親斗得很,差點帶了傷。皇帝對小侯爺重視,便賞了御醫去照顧著。只是那些御醫年歲都不小了,小侯爺哪裡肯見他們,這不皇帝沒招了想著請我回去。」
容熙點了點頭,算是瞭然了。
「鎮上怎麼會亂?」
一想到這個,霍遲更愁了。
「你也知道雲鶴鎮里京郊多近,皇后那位太后不安分,想著給小皇帝納妃呢。聽說這次不止是從皇親朝臣之中選出挑的女子,更是從各個城鄉之中選。雖說皇帝沒同意,可還是有信傳出來了。現在家裡凡事有女兒的,都有心思送進宮裡呢。」
「我知道了。」
霍遲看了一眼,忍不住多勸了一句:「這幾日你和師妹就住在這兒吧。師妹長得標誌,聽說鎮里的那個縣令也準備挨個家裡看看,有長得好看等到太后懿旨一下一起給送去了。你多注意點,而且你自己……也未免太扎眼了。若是傳到京里,也是個麻煩。」
容熙倒是難得的給了霍遲了一個好臉色:「多謝。」
「不過你也別擔心,有師父在呢。」
容熙頷首應下了,霍遲的意思他都明白。無非是擔心安雲思被抓了去送進宮,再就是自己會被認出來。
前者容熙的確擔心,他已經是認定安雲思是他了,斷不會讓他人搶走。至於後者他是一點都無所謂。
霍遲能認出來他,完全是靠著在朝中多年鍛鍊出來的謹慎和睿智。以及知道當年那些事,可別人就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