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窮病
「我們現在過去吧。」丁志義和其他研究員帶著陳神走出生產間，往存儲樣品的房間走去。
「現在第一批樣品基本都在進行性能檢測，所以我們只保留了三米的原始樣品。」
陳神聽著丁志義的話，一邊穿上覆蓋全身的防塵服，走進了存儲間。
房間里的溫度並不高，陳神看了一眼是恆溫的十八度。
納米線管對於溫度並不敏感，畢竟是要放到發動機上面使用的，保持這個溫度只是生產車間的習慣。
研究員取出一個玻璃罩住的小盤子，端到幾人的面前。
陳神隔著玻璃罩看向裡面，然而啥也沒看到……
不過這很正常，陳神只是看向丁志義，他遞過來一支手電筒。
陳神打開手電筒，照向盤子的中央，那裡畫著一個圓圈。
在特殊的光照下，只見那個圓圈範圍裡面隱約露出了一條連貫的環繞光芒，就像是把一根會發光的繩子盤成了一個圓圈。
這些線管在加工的時候就已經進行過處理，遇到特定的光照，是會發光的。
只不過這個手段只能確定它的位置，真要觀察它的詳細情況還得用到掃描電鏡這些專業的設備。
陳神圍著這個盤子轉了兩圈，就讓研究人員把它放到電鏡上。
很快，它的詳細圖像就在監視器上面出現。
在掃描電鏡下面，它的斷面結構一覽無遺。
它只有四納米的直徑，然而在這麼小的尺度下，內部的導線和外部的絕緣層都清晰可見，如果把它放大的話，看起來似乎跟一般日常生活中使用的電線完全一樣。
這不是世界上最細的納米電線，最細的納米電線早就已經被製造出來了，僅僅只有三個原子寬。
不過那玩意屬於實驗品，壓根不能投入使用，也沒有應用場景。
但是眼下這個納米電線卻是實實在在要裝到飛船身上去的，而且工藝的成熟度和複雜度也遠遠超過之前那個成果不知道多少倍，僅僅是納米電線自合成五十七米的成績，就能讓其他國家看不到車尾燈。
這是從材料到工藝，再到後期加工的全面超越。
等看完了整個樣品概況，陳神才開口詢問：「這一個批次的樣品測試大概還需要多久才能完成？」
「大概還需要三到四天。」
「那剛剛那台機器是在生產另外一種需要測試的納米線管吧？」
「沒錯，我們目前打算一種一種地生產，測試之後沒有問題的話就量產納米線管機，然後開始大量生產納米線管。」
丁志義說道。
他的意思很明確，就是偏向保守。
靠著目前這台納米線管機，一種一種地生產需要的納米線管並且進行測試，如果後面確定機器沒有問題可以定型了，再開始增加機器的產能，進而提升納米線管的生產力。
畢竟只靠著目前這台機器一次幾十米的生產，想要生產完黑羚羊號需要的幾千米線管，得來回折騰幾十次。
而且其中耽誤的時間都夠生一次孩子了，所以擴大產能是必須的。
只不過陳神還是不太滿意。
「這幾天時間裡把剛剛那台納米線管機的全套設計資料都給我，如果我沒有發現缺陷，而且這一批樣品裡面沒有出現問題的話就先多生產二十台吧，這個東西短時間內突破不了產能極限的。」
「不然等七種線管全部都測試完，納米推進器的生產線都可以投產了。」
丁志義擦了擦腦門上的汗，「這萬一出了問題就太浪費了，不知道上面會不會批准啊……」
項目預算這些事情陳神是不管的，王倩算是管一半，但是這種增加幾十台機器的大動作是必須要報備審批的。
按照丁志義以往的經驗，這個申請大概率是要被駁回。
不是別的原因，就是因為這樣太浪費了。
只要出一個小小的問題，一台機器說不定就直接廢了，只廢掉一台原型機還很正常，但要是廢掉二十台……
要知道這樣一台機器，雖然設計不難，但是造價是真的不低。
這二十台機子，純按市場價值來評估恐怕都得近百億的價格了。
萬一真的廢了……
這種堪稱敗家的行為可能只有上個世紀的老美做過了。
當時研製登月使用的土星五號發動機F-1時，由於發動機在發射前有出現爆炸徵兆，且無法判定問題所在。
所以工程師們決定在燃燒的F-1發動機中放入炸藥，以爆炸誘發燃燒不穩定現象的出現，並在實際點火過程中觀察火焰的變化規律。
這個試驗持續了三年，共進行了兩千多次。
這平平無奇的一句話里，可能就是兩千台火箭發動機的血淚史……
也就是說為了研製出那一台F-1，對面在三年時間裡瘋狂地造F-1發動機樣品，然後不停地進行試驗，廢了一台就再造一台，新的發動機造好了馬上又送上試車台試驗，廢了就再造……
周而復始，循環重複，這才掌握了大量的數據，把F-1這個史上推力最大的火箭發動機給造了出來。
這三年的試驗裡面，每一天都可以說是在燒美刀，盡顯大地主的土豪風采。
只不過這種風采國內是怎麼也學不來。
原因很簡單，因為得了一種病——窮病。
所以國內的科研總有一股精打細算，戴著眼鏡一手敲算盤一手搞研究的味道。
只不過這個問題困擾不到現在的陳神。
他搖搖頭：「你直接在報告裡面說是我的要求，然後我簽個字應該就沒有問題了。」
丁志義忽然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他不知道陳神是在吹牛，還是真的有這種讓人羨慕到流眼淚的特權……
如果這是真的，那他的眼淚可能就控制不住了。
別說是他，哪怕是他旁邊其他年紀比較大的研究員們，此時也都是眼眶裡透著羨慕。
只有一些年輕的研究員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一看就是沒申請過經費的菜鳥。
陳神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說著自己的話，「如果按照你的計劃做完所有實驗，這個項目都可以完結了。」
渾然不知道旁邊幾個研究員的眼鏡下面已經紅了……
看著陳神把話越說越重，丁志義也只好暫時相信。
「好吧，那我待會就去打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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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我先讓人把納米線管機的設計資料送到你房間。」
「行。」
陳神跟丁志義等人就此分別，跟著其他人走到臨時安置的宿舍，不一會兒就接收到了丁志義送來的資料，順道還在他草擬的申請報告上面簽了字。
按報告上面申請的，只要三天之後的第一種一批次線管性能檢測通過，且陳神沒有對線管機提出修改要求，就要快速生產二十台納米線管機。
「陳總師，這事兒真的會有你說的這麼順利嗎？」
看著陳神簽字，丁志義還是忍不住出聲詢問。
陳神想了想，答道：「之前都沒有問題，這次應該也不會出問題的，你先把報告打上去吧。」
「那總師你看我能不能把工作單位調到穹頂基地去？」
丁志義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把心裡這句話說出來。
四十多歲的人了，要臉。
丁志義拿著輕飄飄的報告，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報告打上去。
他是希望這份報告被通過的。
雖然被一個年輕人甩開這麼大的距離可能會讓他產生嚴重的挫敗感，甚至有可能當場哭出來。
但是搞研究的誰不希望能有更好的科研環境？
誰不想大把大把地採購，缺什麼儀器就直接來兩套？
如果真的造了二十台線管機，那不管最終機器有沒有問題都可以讓項目的進度大大加速。
丁志義無心於其他事務，剩下的時間基本都盯著自己的郵箱和電話。
如果是拒絕的話，那大概率是郵件通知，不太可能打一通電話過來把他這個申請人罵一頓。
如果是通過的話，應該就是電話通知，這樣才符合這個報告的級別。
在煩躁和期待中，一個下午過去……
房間裡面好像靜止了一樣，不管是他期待的還是不期待的消息，都沒有傳來。
「呼，怎麼可能會這麼快？這種級別的報告，至少也得審議一周時間。」丁志義意識到是自己魔怔了，放平心態，打算先把手上的工作都處理掉。
然而下一秒，辦公桌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鈴聲好像一柄大鎚在敲擊他的心臟，他連忙接起電話。
裡面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丁主任？」
「沒錯，是我，請說。」丁志義連忙開聲確定自己的身份。
「你在中午提交的那份報告……」
電話那邊的話還沒有說完，丁志義就已經猜到了後面的部分了，或者說在電話聲響起的瞬間，他就已經知道結局了。
果然，後面就跟他想的一樣：「…經過審核，目前下達的意見是同意通過，後面如果性能測試無誤且無新增修改意見則正式生效，具體的生產安排你可以通過之前的渠道自行溝通，工廠會全力配合你的工作，完畢。」
「明白。」
丁志義把電話掛斷，有些失魂：「這也太快了吧？」
他看了看時間，現在才過去了大概六個小時。
所以是在他報告提交上去之後，馬上就開會審核了？
而且剛剛還特意強調是全力配合生產……
「這級別也太高了！」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他這四十多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不對，這樣的人不光他一個……
丁志義心裡連忙安慰著自己。
而在另一邊，陳神大致翻完了剛剛送來的線管機設計文件。
他對於這一方面了解得也不多，但是靠著直覺和靈活的腦子驗個小錯還是沒有問題的，如果真的在設計上存在大漏洞，他鐵定是可以發現的。
只不過納米線管機的外表雖然看起來是個縫合怪，但是它的設計確定十分高超，完美做到了把各種結構部件容納在裡面，而不會產生任何衝突的地步。
雖然除此之外它有著高能耗，空間利用率不足等等一系列缺點，但是能做到正常使用就已經足夠了。
就跟以前的項目一樣，陳神對於這些細枝末葉從來不在意，畢竟這只是一台初代機器而已，而且設計還這麼匆忙，能做到這個地步就已經是完美了。
三天的時間一晃而過，陳神這段時間裡面多看了幾遍設計文件，還是沒有找出什麼漏洞來，只要線管的性能達標，那麼這台納米線管機基本可以算是通過了。
而根據三天前看到的樣品情況，出錯的概率不大，而且這三天里進行測試項目都顯示數據正常，符合預期。
總之，這一天時間，陳神都在等著最後一項測試的結果。
中午剛過，丁志義就帶來了消息。
一進門，他就大喘了一口氣：「試驗成功了！」
「我們生產的第一款納米電線完全符合我們的使用要求！」
丁志義的聲音十分激動，臉上咧開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陳神聽到也鬆了一口氣，馬上說道：「馬上啟動擴產計劃，爭取在納米推進器的生產線設計完成之前把機器部署好。」
「沒問題！」
從第一台納米線管機開始，丁志義就已經知道了這種機器動真格的話，生產起來會有多快，所以對於這個要求顯得自信滿滿。
而在忙完了這件事之後，陳神也動身返回基地。
之前他一直埋頭在研究之中，沒有注意時間，出了工廠範圍之後跟謝依依通話才知道已經快過年了。
只不過今年註定是沒法回家過年的了。
藏羚羊項目還在正常進行中，而且正處於關鍵的攻關階段，他再不負責也不能在這個時間走開。
「今年我應該會在基地過年，你到時候也可以過來。」陳神抓抓頭髮，想出來一個折中的主意。
藏羚羊項目只是短暫在基地開過會議，並沒有在基地紮根，而且現在基地裡面也沒有敏感項目了，也就那一架精衛直升機和機甲真正涉密。
這樣的情況下，部分對外開放是沒有問題的。
「而且你的電影快首映了吧？到時候我們可以一起去看。」
「在除夕那天首映，而且那不是我拍的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