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生病
清歡第二天清晨起來就覺得有些頭重腳輕,憑著以往的經驗,她知道自己這應該是要發燒的前兆了,不由認命地嘆了口氣,和蘇靜說準備去醫院看看。
蘇靜聽說她要去醫院后就摸了摸她的額頭,然後「嗯」了一聲問:「你有醫保嗎?」
清歡不確定地回答:「應該有吧,我記得當時來辦入學手續的時候好像有辦過這一項。」
「那應該沒問題,你今天開始預約,到你高燒退的那天,應該就能看到醫生了。」蘇靜擰開礦泉水的蓋子,十分平靜地看著她說。
清歡:「……」
「我真是服了你了,這些東西你之前都完全不知道的嗎?來之前沒做攻略?」見她這副莫名其妙的樣子,蘇靜不由扶額,「在美國你想要在公立醫院看醫生,那麼你至少得提前三天預約才有可能約到醫生,也就是說,你要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自己在幾天後會生病,那麼你才能及時看到醫生,而且看到了也沒什麼用,像你這樣的感冒發燒,他會建議你回家來一聽冰鎮可樂。」
清歡看著她,竟有些無言以對,這些東西在她來之前確實沒有去了解過。
「我的建議是,省省力氣,遵照之前咱們在國內時看醫生的醫囑,多喝水,吃顆退燒藥,然後蓋上被子發發汗,第二天起床,自然就神清氣爽了。」蘇靜將那瓶礦泉水遞給她,然後搖搖頭,轉身進浴室去沖澡了。
清歡愣愣地接過瓶子,仰頭咕咚咕咚地灌了自己一肚子的涼水,心裡突然有種凄涼的感覺,自己在異國他鄉,明知道自己生病了,卻連口熱水也沒有,醫生也看不成,只能抱著瓶涼水喝……她突然開始無比地懷念起在國內的日子,身邊至少還有父母,朋友,當初太過急於想逃避陳易冬給自己帶來的創傷,自以為底氣十足地來到這個陌生的國度和城市,卻沒有想到,離開了熟悉的環境和人事,竟然是這樣一種無助的感覺。
回到公寓后,清歡就開始全身發冷,身上的皮膚只要一觸碰就像針扎一般地疼,吃了蘇靜給她的葯后,她就哆嗦著回到卧室,整個人蜷縮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她睡得很不安穩,一直在做夢,夢見自己坐在那個咖啡館的角落,陳易冬坐在她的對面,露出的,是像朝陽般和煦的笑容,她一直都知道他笑起來很好看,但是這麼長的時間了,她都差點忘記了他笑起來是什麼樣子。
「你去哪裡了?」清歡幾乎是哭著問出來的,「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你為什麼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別哭,清華,別怕,有我在呢。」陳易冬微笑著拉起她的手,眼睛里是那種篤定的神色,讓人看了莫名的心安。
清歡突然放下心來,是了,之前應該是自己在做夢,他那麼愛自己,怎麼就會無緣無故地消失了呢?於是她鬆了一口氣,緊緊握住他的手,急忙告訴他自己之前做了一個多麼可怕的夢,夢裡他們分開了,她一個人帶著數不清的傷痛獨自去了異國。
陳易冬只是坐在那裡聽她說著,唇角仍然帶著那抹好看的微笑,臉上被窗外折射進來的陽光照著,在他高挺的鼻樑上形成一個陰影,忽明忽暗,有些不真實的感覺,清歡恍惚地看著他,極力地忽略掉心裡那股說不清是為什麼的悲傷的感覺。
他拉著她從咖啡館出來,然後開著車一路朝郊外去,車子飛馳在那條筆直的馬路上,兩旁是茂密的樹蔭,空氣中有股帶著青草香的乾淨味道。
他們來到那個小樓面前,頭髮花白的老人精神奕奕地站在樓前,臉上帶著慈祥的笑容,陳易冬拉著她來到老人面前,目光灼灼地介紹:「清歡,這是我的爺爺。」
清歡站在原地,看著在明亮陽光下的這一幕,忽然不可抑制地流下眼淚來,她明白自己剛剛心裡那股悲傷是從什麼地方來的了,自從出事後,她從來沒有夢見過陳易冬,也許是因為心中那個固執的念頭——既然你不要我了,那麼我也不要再見到你,就算在夢裡,也不要。但她心裡明白,陳易冬無緣無故地離去,是自己心底那塊最無法,也是不能揭開的傷疤,她一直努力控制自己不去觸碰它,但是一個人在意志最薄弱的時候,為自己建立的那些心理防線就會全線崩塌,會被過去的回憶襲擊得潰不成軍。
她是哭著從夢裡醒來的,躺在床上愣愣地抹去臉頰兩邊的淚水,才坐起身子來,卻感到頭仍然昏昏沉沉,傍晚的時候溫度又高了起來,她又吞了幾片葯睡下。結果半夜被飢餓擾醒,才發現快一天一夜沒有好好吃東西,胃一陣一陣的刺痛。
清歡掙扎從床上起來,站起身來一陣頭暈目眩,她一揮手碰掉了檯燈,嘩啦啦一陣響,屋裡陷入一片漆黑。她茫然四顧,卻只看見從窗外透進來的一些微弱光線。
忽然就很軟弱,忽然就很想聽到那個低沉清冷的聲線,想看到那張令自己魂牽夢繞的臉。她一下咬住自己的手,清歡,不可以。不可以再繼續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中了,你必須走出來,必須要靠自己站起來。
其實她都很少在清醒的時候在腦中這樣仔細的勾勒那人的樣貌了,因為承受不住。可是生病總是讓人自制力崩潰,如現在,她已經分不清是胃痛還是心痛,只是覺得指尖顫抖冷汗淋漓而下,慢慢地摸黑下樓,又在安靜漆黑的客廳里站了半晌,才慢慢地走向廚房,拉開冰箱想看看有沒有什麼吃的。
結果拉開冰箱一看,正中間放著一個保鮮盒,上面還貼著一個紙條,寫著:towendy.
她拿出來一看,後面就是用中文寫的了,是蘇靜留給她的,大概意思就是知道她生病了沒吃東西,晚上也許會餓,這裡是從中國餐館打包回來的粥和蝦餃,熱熱就能吃了。
清歡怔愣了一下,心裡有股暖流緩緩淌過,經過這麼多天的相處,她大概也明白蘇靜是表面上很怕麻煩,很自我的人,但是實際上,卻是個心熱的傢伙,看著很不耐煩,卻很細心地告訴著她很多在美國生活需要注意的地方。
將食盒放進微波爐打熱,然後將東西吃得一滴都不剩,她終於感覺到胃裡舒服了一些,慢慢地將盒子洗乾淨放好,又回到自己的卧室,將絆倒在地上的檯燈撿了起來放好,看見床頭柜上的鬧鐘才指向3點鐘的方向。
清歡心底輕輕嘆息了一聲,爬上床去,用被子將自己蓋得嚴嚴實實,閉上眼睛繼續睡去,這一回,一覺無夢到天亮。
拉開門準備下樓的時候,剛好碰見瓊也背著書包從她門口路過,似乎是沒料到她會突然開門,瓊愣了愣后,才勉強微笑著和她打了個招呼。然後就急步下樓去了。
這個白人女孩不像清歡印象中大部分的白人女孩一樣開朗奔放,她總是很沉默,無論做什麼都是默默的一個人,從不參加任何集體活動,而且存在感很低,如果不是偶爾會碰見的話,清歡都快忘了她還有這樣一個室友了。
「嗨,溫迪,聽說你生病了」到了樓下,戴維看見她后就一臉關切地說著,「怎麼樣,現在好些了嗎?」
「好多了,謝謝。」清歡禮貌地點頭說著。
「其實這說明了你身體在向你發出警告了,因為你平時的鍛煉太少了,怎麼樣,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鍛煉身體,我在的那個健身房有個教練,人很不錯,我可以把他介紹給你……」
清歡端著水杯的手頓了頓,頭皮有些發麻,這個美國大男孩有時的熱情總讓人有種吃不消的感覺。
還沒想好善意拒絕的話語,就聽見蘇靜懶洋洋的聲音響了起來,「好了戴維,沒人願意和你一起去鍛煉,我們一會兒還有事兒要忙呢?」
戴維聽了后就看向清歡,只見她忙不迭地點頭,於是只好很遺憾地聳聳肩說:「那好吧,不過你真地需要鍛煉了,想通的時候記得來找我。」說著拿了一盒牛奶后,就離開了。
他走後清歡終於鬆了口氣,面帶感激地看了蘇靜一眼,然後問:「我們下午有安排嗎?還是說你剛剛只是單純要為我解圍?」
蘇靜端著水杯喝了一大口,然後意味深長地朝她笑笑:「當然有安排了,你忘了,之前我告訴過你的,主動出擊,還是說其實你不想進投行了?」
清歡一聽就像打了雞血似的坐直了身體,因為發過燒后軟綿綿的身體也忽然有了力氣,目光殷切地看著她:「當然想進了,快說說,怎麼個主動出擊法?」
「那還不趕緊做早飯,我現在上樓洗澡,待會兒吃過早飯和我一起出去。」蘇靜扔下句話后,就施施然地轉身離開了。
清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