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談心
夜色深深，清歡一個人站在酒店頂層套房的玻璃窗邊，手裡端著一杯紅酒看著香港的無敵的夜景，今天中午的會議開的不是很順利，自從升任了合伙人后，盯在她身上的眼睛就沒少過，彷彿都在等著看自己今年能給公司創造多少利潤才能對得起給她的破格提拔，可是已經快到夏天了，她手中的項目還沒有一個是完成了的。想起今天會議上那些明顯帶著幸災樂禍眼神的人，她就不由深深嘆了口氣，舉步維艱啊。
中海地產收購千葉酒店的事情盡調的時候出了一些問題，目前還在協商解決中，朗沐收購案現在啟達那邊還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態度，而且一想起這個項目，陳易冬的臉就會不由自主地浮現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項目的推進免不了要和他打交道，可是自己真的願意和他繼續會面嗎？想起這幾次見面的情況，清歡內心是很拒絕的，她端起酒杯又想喝一口酒，哪知道裡面已經空了，她輕聲嘆息了一聲，轉身去倒酒。
陳易冬也許只是一時的起意，或許根本就沒有考慮過她的感受，他不知道這樣的態度，帶給她的感覺就像是原本埋藏得很深，甚至癒合好的傷口，又被人翻開了。她不舒服，很不舒服。心裡就像瞬間缺了一塊，一直在漏風，呼呼地往裡漏。她非常警覺的，甚至是非常嫻熟地，剋制自己不去想他這幾年的情況，因為一旦控制不住地去聯想，她就會覺得自己每呼吸一口氣都是那麼的疼痛。
這和當初宋海背叛自己時的感覺又是不同的，那時她雖然痛苦，但是心裡卻很明白，隨著時間的慢慢淡去，這種痛苦會慢慢地消失，傷口會漸漸癒合，可是陳易冬帶給自己的卻是完全不同的感受，雖然傷口看起來已經結痂，但是只有她自己明白，在那個淤痂下面是一道怎樣的傷口，但凡輕有觸碰，就會血流不止。
看來自己還是沒有想象的那麼堅強啊，清歡苦笑了一聲，借著酒意，轉身躺到床上去，扯過枕頭，蓋在自己的臉上，慢慢地、慢慢地吐出幾口氣。她感覺自己平靜下來，閉上眼，讓自己睡覺。
都過去了，她對自己說，都已是過去很久的事了，重洋之隔，五年寒暑，既已放手，既已痊癒，那就不要再挖開了吧。
中午時分陽光燦爛，樓層最右側被清潔阿姨擦洗得十分乾淨的洗手間內，幾個女孩站在明亮的鏡子面前一邊補著妝，一邊嘰嘰喳喳地說著公司這幾天的一些八卦消息。
「你們知不知道，就是那個唐糖啊，她昨天居然把溫迪的航班給訂錯了，差點害得溫迪沒趕上中午香港的那場會議，聽說溫迪當時在機場就差點氣炸了.……」
「真的啊？她可真行，還特助呢，居然會犯這種低級錯誤，而且還犯在溫迪的手裡，我看這回誰都保不住她啰。」說話的這人語氣有些幸災樂禍。
「誰說不是呢，她以為回回運氣都能那麼好啊，能像她之前的老闆那樣可以什麼都不計較嗎？溫迪可是出了名的嚴厲，而且還是個女人，她這次浪也沒有用了？難道還能去陪女人睡不成？」
「所以我說啊，上班還是得要有真的本事才行，靠著皮相吃飯啊，遲早得完蛋，只是可惜葉珊了，遇到這麼個豬隊友，不知道溫迪會不會牽連到她那裡去。」
「按照溫迪以往的做法，很可能會，這次出了這麼大的紕漏，差點壞了溫迪的事情，她能輕易善罷甘休嗎？要換我是葉珊啊，不得冤死了……肯定不能輕易放過唐糖。」
「你們聽聽她這名字，還唐糖.……怎麼都覺得透著一股騷味……」
「我早就這麼覺得了，真的是好噁心的名字啊……」
一行人八卦完后，心滿意足地離開了，卻不知道在她們離開后，最裡間的一個隔間里，唐糖面色慘白地坐在馬桶上，全身都在不可抑制地顫抖著。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腳步虛浮地走了出來，最後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座位上的，葉珊看見她后就忙鬆了口氣，「你終於回來了，我這邊都快要忙死了，溫迪一個小時後到公司，還有一些善後的事情沒有弄完，你現在先趕快到樓下星巴克給她買杯咖啡，我還得整理幾份會議資料，她今天可能要連軸三場會議了……」
說完後葉珊就轉身健步如飛地到複印機那邊去了，沒有察覺到唐糖白的像紙的臉色。
下午三點多的時候，清歡從電梯出來，徑直朝自己的辦公室走去，葉珊看見她后忙站了起來，跟在她身後，交待著一些日程安排的事宜。
「溫迪，我能和你談一下嗎？只耽誤你幾分鐘的時間。」這時唐糖突然站了起來，咬著唇看著清歡，手指死命地抓著辦公桌的一角。
「三分鐘。」清歡皺了一下眉，抬腕看著手錶，真的開始認真地計時。
「我，我想辭職，」唐糖紅著眼睛，顫聲說，「還有，這段時間工作上出現的失誤都是我一個人的問題，和葉珊無關，請你不要怪她。」
葉珊吃驚地看著唐糖，心中一陣無語，她居然還真就在這裡，這樣的時間向溫迪提出這種事情來，還大包大攬到自己的身上，這樣的情商是怎麼混到現在的？
清歡則挑了挑眉，然後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我現在沒時間和你談這件事，等我開完會後，我們再來討論。」
說完后她就轉身推開辦公室的門進去了，唐糖愣愣地站在那裡，隨即就感到身體一陣脫力。
晚上十點多的時候，清歡從會議室里出來，看見唐糖還一個人坐在位置上，一個人傻傻地盯著電腦屏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走吧。」她走過去敲了敲桌面后說。
「啊？」唐糖先是一呆，然後回過神來，有些訥訥地站了起來。
「你不是要和我談辭職的事情嗎？走吧。」清歡瞟了她一眼說，然後又看向坐在一邊的葉珊，「你也一起，你們在公司門口等我，我現在去開車。」
「去哪兒啊？」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問出聲。
「我餓了，去吃夜宵。」
葉珊：「……」
唐糖：「……」
清歡開了車后，帶著兩人在公司附近兜了一圈，都沒有發現還在營業的餐館，她不由急躁地敲了一下方向盤，「現在的這些餐廳都不掙錢的嗎？這麼早就關門了。」
空氣里一陣靜默，然後唐糖的聲音弱弱地響了起來，「那個.……我知道哪裡還有吃東西的地方。」
最後清歡按照唐糖的指引來到一家麻辣燙門口的時候，她突然愣了一下，臉上一陣恍惚。
唐糖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善意地解釋道：「這家店看起來不怎麼樣，但是味道很好，我和朋友來過好幾次了。」
清歡回過神來，聳了聳肩，似笑非笑，「我倒是不嫌棄，只是老闆好不容易請你們一頓，機會難得，你們沒抓住機會可怪不得我。」
葉珊和唐糖急忙擺手說這裡就可以了，於是三人找了位置坐下，點了鍋底后，唐糖又去拿了一些菜過來，等鍋底咕嘟咕嘟沸騰的時候，將串好的菜全部煮了下去。
在滿鼻的鮮辣香味中等著菜燙好的空隙，清歡喝了一口果汁，然後說：「本來回來時就該先找你們談一談的，但是事情太多了，一直沒有抽出時間來，趁著今天唐糖忽然提出辭職的事情，我就來和你們具體聊聊吧，聊完后，你們是什麼樣的選擇，我不會幹涉。」
唐糖和葉珊都不由坐直了身體，點了點頭。
「唐糖你一定覺得今天對我說的事情挺有義氣的吧，自己主動辭職，又不牽連葉珊。」清歡看著她，表情很淡，「但是你考慮過這麼說的後果嗎？你知道我心裡是怎麼想的嗎？」
唐糖愣了一下，搖了搖頭，「我當時沒考慮那麼多，只是覺得自己這段時間犯的錯誤挺多的，已經沒臉繼續幹下去了，又不想連累葉珊，才會那麼說的。」
「你覺得呢？葉珊，唐糖這樣做，你認為我會覺得問題都在她，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嗎？」清歡扭頭看向葉珊。
她咬了咬唇，搖頭，「我不知道。」
「這樣說吧，如果我真的要換助理的話，我絕不會只換一個人，我會兩個一起換掉，也就是說，如果今天唐糖走人了，我會將葉珊你一起辭退了。」清歡面無表情地說。
葉珊的臉一下白了，而唐糖則有些無法理解地驚聲開口：「溫迪你不能這樣，這和葉珊根本就沒有關係，這樣不公平。」
「公不公平我說了算，你們說了不算，這一點不需要我來教你吧？」清歡瞟了她一眼，繼續說，「所以別給我說什麼公平的問題，而且我這樣做，並不是沒有原因的。」
葉珊和唐糖齊齊地看向她。
「因為我需要的是一個團隊，是有集體協作精神的助手，而不是各掃門前雪，一團散沙的隊伍，對於捏不到一起的人，我只好全部換了重來，這樣說，你們明白了嗎？」清歡沉靜地看著兩人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