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他和王婆子一樣,起初不相信,便私下問了宋銀花。
「這真是她剪的?」他拿著金魚嬉戲荷葉間的綉樣看。
宋銀花連忙點頭,「這些都是如蘭畫下來裁剪的,我看比城裡的那些綉娘做的都要好!配什麼線,也是她說的,你看多好!安弟,這兩雙鞋,我今兒明兒晚上就能做好,你後天拿到市集上賣了。」
宋銀花也有一雙巧手,綉工好,針腳細密,繡鞋上的蓮花栩栩如生。
宋居安眉頭微挑,面無表情的扭頭朝西屋房門看去,心中疑竇叢生,近來杜氏變得越來越不一樣了,她以前哪有這樣好的手藝?
好似忽然轉了性,幹活也去,雖然動不動喊累,做什麼也不推脫,這兩日又把心思放在描綉樣上。
宋居安心中起了疑心,眸中閃過凌厲,把綉樣放下,走去西屋,剛掀開布帘子,正巧看見杜若裸著上身轉過來,手裡頭拿著一條一尺寬的白布在胸前比劃。
見宋居安忽然進來,杜若『啊』了一聲,慌忙捂住胸口。
夏天天熱,她又不想像別人那樣穿這些粗布衣裳,厚的透不過氣來,但杜氏胸大,裡頭不多穿一層,很容易激凸,她想著在胸口纏上一圈布,外頭只穿薄薄一層就行了。
宋居安也沒想到會看到這樣情形,但面上保持鎮定,又轉身走了出去。
他背著手站在西屋門口,臉色微紅,腦子裡閃過方才那一幕,心裡又有些惱怒。
杜氏的身體他不是沒看過,第一次見她,就是在仙女河邊的蘆葦盪那兒,她不著寸縷出現在他面前。自嫁給他以後,杜氏雖然愚昧無知,但也時不時地故意在他面前換衣服,亦或者嬌嗔幾下,引他注意,他都不為所動。
若是以前,他這樣進去,杜氏必定不會像方才那樣慌亂,甚至有可能會弔著嗓子叫他一聲『安郎』,恨不得撲進他懷裡來。
宋居安的目光冷下來,猛地轉身掀開布簾又走進屋裡去。
杜若已經將那塊布系在了胸上,就像現代的文胸一樣,見他又進來,她不像方才那樣驚慌失措了,畢竟在現代的時候去游泳去沙灘也這樣穿,沒露點就行。
「大白天的你這是在做什麼?!」宋居安冷聲質問她,做這些奇怪的事兒,現在這女人又忽然變得不慌不忙了。
「太熱了,我換身衣裳。」杜若道,她伸手夠來搭在架子上的麻裙,正準備穿上,就看到宋居安走到了她面前。
「你……幹什麼?」杜若有些遲疑的問,離得這麼近,和她都快要貼在一起了,這宋居安今日似乎不太正常?
「你說我做什麼?我們是夫妻,做什麼不是應該的?」宋居安薄唇輕抿,一雙狹長的眸子緊緊盯著她,居高臨下帶著迫人的氣勢,想將她看透一般。
杜若:「?!」不會吧……
她瞪大眼睛,動作迅速的披上裙子,然而宋居安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迫使她停下動作,欺近了在她耳邊低聲道:「你不是喜歡我么?」
杜若愣怔一下,反應過來又連忙點頭,道:「是啊,安郎這樣的美男子,誰不喜歡!可安郎心裡頭沒有奴家……」
她裝作傷心的樣子,訴起了哀腸:「奴家哪裡不好,安郎說奴家改,奴家雖然愚笨,又總是做錯事,得罪人,但奴家一心為安郎好的呀……」
她看到宋居安眸中閃過厭惡,退了半步,似乎有意避開她一些。
杜若心中立刻反應過來,她知道自己雖然有意學習杜氏的言行舉止,但畢竟她不是杜氏,這副身體由她的靈魂掌控,總會露出破綻,這兩日她又展露出畫綉樣的技巧,宋居安這是對她產生懷疑了?想試探她?
杜若心思迴轉,想明白了,心裡的緊張消失了一些。
她美目一閃,另一隻手撫上他的胸口,嬌笑一聲貼著他道:「安郎~現在這大白天的,你、你……奴家害羞……」
她發現宋居安的耳朵竟然可疑的紅了。
「你也知道這是大白天的,這副姿態成何體統,還不趕緊穿上衣服去幫二姐做活!」宋居安瞪了她一眼又推開她,轉身走了出去。
見他這麼快離開,又被他推了一把,杜若不僅沒生氣,反而得意一笑,悠悠然繫上衣裙帶子。
看來這宋居安雖然沉得住氣,一直不肯碰杜如蘭,但禁不住挑逗,還是個容易害羞的男人!
接下來這兩天,宋居安對她比之前更冷漠。
杜若隨他早出晚歸去田裡幹活,宋銀花則留在家裡照顧宋家二老,又忙著做鞋子、繡花兒。
有宋銀花在,杜若心裡頭舒暢多了,女兒不回夫家,蔡婆婆便將怒火轉移到女兒身上,逼著她走。
北山田裡面豆苗長得到膝蓋高了,裡面雜草沒鋤凈,豆苗上生了蟲,倆人捉蟲又鋤草。
杜若干一會兒,便直起腰往前看看,她與宋居安的距離越來越大了。
又過了一會兒,她氣喘吁吁的放下鋤頭,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離地頭才三丈遠!宋居安在她前面,彎著腰一直沒停過。
她走過去對他道:「咱們先歇歇吧!」
「你累了就去歇一會兒吧,我把這邊的鋤完。」宋居安道。
在幹活這件事兒上,宋居安倒是不怎麼苛待杜氏,且很好說話。若是平日蔡婆婆指派杜氏做的,她如果不願意,他才會說她幾句,讓她不要惹蔡婆婆生氣。
杜若心想,這或許是宋居安心裡對杜氏有那麼點愧疚,給予的補償。
杜若也不客氣,朝路旁的梧桐樹下走去。
又過了半天,宋居安才停下來,舉起衣袖將臉上汗水拭去,見杜若站在樹下朝他招手。
他以為杜氏有什麼要緊事兒,便丟下鋤頭走過去,見她右手中拿著一塊甜瓜在啃,又伸手遞給他一塊。
想起周旺家的說杜氏偷了她們的瓜,他一臉厭煩的責備道:「以後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不要再做了,鄰里看到又要來鬧!」
「這不是偷來的,這是我在那邊土溝里的野瓜秧上摘的,你嘗嘗,很甜的!」杜若好聲好氣的道。
見她神色自然,完全沒有往日被自己責備時的拘謹不安,宋居安信了她,聲音也和緩下來:「你吃吧,我不吃。」
杜若也不再熱臉貼人家冷屁股,只好將吃不完的一半兒包起來,又對他道:「你不是說今日去給爹抓藥嗎?要進城吧?咱們早點回家吧,省的你天黑才回來。」
再幹下去,她真的要中暑了!
宋居安經她一提才想起來要去抓藥的事兒,便拿了鋤頭倆人往村子走。
北山山上鬱鬱蔥蔥的,山腳下種滿了莊稼,一塊接著一塊,高高低低,大家田產不多,像這種在山坳子里開墾出來的也不是什麼好田,就是因為別人看不上,所以宋家這塊地才沒賣掉。
往前走了一段距離,杜若聽到前面傳來男女說話的聲音,一聲高一聲低斷斷續續的。
宋居安自然也聽到了,面色凝重,朝兩邊看了一眼。
「安郎,你聽什麼人在說話?」杜若問道,這裡應當不會有歹人打劫吧?想她和宋居安一窮二白,沒什麼可被打劫的。
「不知道。」宋居安搖頭。
又走了七八步,聲音清晰起來,嗯嗯啊啊的……是從前面高粱地傳出來的,一男一女,大中午的跑到遠離村子的北山來,又鑽進高粱地里,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他們在幹什麼!
男人的聲音粗野生猛,女人喊的嬌俏銷魂,一口一個『洪哥你真厲害!』,『奴家要死了!』,『再用點力!』
杜若雖然沒看到人,但腦子裡自動浮現出春宮圖來,心裡還有點興奮緊張,這麼熱的天在外頭野~合,真有他們的!
不對呀!這男人的聲音怎麼聽著那麼熟悉?
她和宋居安一語不發的朝前走,等經過發出聲音的地方時,杜若扭頭朝裡頭看了一眼,從縫隙中看到兩條纏在一起的身子,她連忙收回視線,心裡念了句『阿彌陀佛』。
等走遠了,她才忽然想了起來,連忙扭頭問道:「安郎,你聽剛才那男人的聲音,是不是洪四兒?」
宋居安臉色發紅,也不知道是熱的,還是因為撞見剛才那事兒。
聽了杜若的問話,『嗯』了一聲。
等他反應過來,不由得呵斥道:「婦人怎麼這麼愛說閑話!所謂禍從口出,別人的事情,你最好不要與人提起!」
杜若不以為然,「也不知道我為什麼不記得那天在河岸上做了什麼事,但當時洪四兒和他媳婦兒潘氏鬧的最凶,抓住我不放,還有梁秀才家的,都恨不得殺了我一樣,洪四兒說我偷錢偷看人洗澡,第一個把我抓住,他平時的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遊手好閒,不幹正經事兒,這裡頭指定有什麼!」
宋居安聽了她的話,沒吭聲,半天后才道:「確實可疑,話雖如此,但你自己又好到哪裡去呢?」
杜若聽了不由得赧然,心道,這個杜氏真是可恨又可憐!
倆人走到村頭,杜若看見一些村民從田裡回來后在村口幾棵大槐樹下坐著歇腳,有男有女,男的坐成一圈用石子兒下棋來消遣,女人們則張家長李家短的大聲說笑。
杜若打眼一瞅,看到了坐在那裡的洪四兒的媳婦潘氏,還有梁秀才家的蘇氏,這倆人平時和杜如蘭不和,最愛嚼舌根子!那次在蘆葦盪那兒打她最使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