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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不守婦道

  她存著一口氣往家跑,生怕洪生追上來,她以前對洪四兒的兒子洪生不了解,但洪生竟然想要殺死她,可見兩家是結上了梁子!


  前頭有人忽然喊了她一聲,杜若驚慌的扭頭看去,發現是蘇明揚。


  「嫂子,你怎麼了?」蘇明揚滿臉驚詫的看著逃命似的她。


  杜若見到蘇明揚,又猛地回頭看去,發現後頭早就沒有了洪生的影子,腳一軟,差點站立不穩,被蘇明揚上前扶住了。


  「我、我……」杜若喘著粗氣,話也說的不利索了。


  蘇明揚也朝她跑來的方向看了一眼,心道村外也沒什麼啊,山上的野獸也不會大白天的跑下山吃人吧?那杜氏害怕的是什麼?

  他見杜若緊張到了極點,甚至身子有些發抖,便連忙道:「我先扶嫂子回家吧!」


  杜若蒼白著臉點點頭。


  回到家中,宋居安正閑散的蹲在院子裏手中拿把乾草喂小黃牛,見兩人進門,他神色淡淡的瞧上一眼。


  「宋兄!」蘇明揚恭敬的打招呼。


  宋居安站起身,仍舊站在小黃牛身旁,伸手撫摸著它的背,對杜氏此時的狼狽毫不關心與在意,甚至根本沒往她身上看。


  「嫂子不知道遇見了什麼,剛才嚇壞了,我正巧看到就順便扶嫂子回來了。」蘇明揚解釋道。


  杜若綳著的那根筋鬆開,對宋居安道:「剛才我坐在河裡石塊上,洪四兒的兒子洪生不知道什麼時候摸到了我身邊,把我推進了河裡,又用力將我往水裡摁,想害死我!」


  蘇明揚駭了一大跳,瞧了瞧門外,比杜若還要緊張,「青天白日的洪生竟然想殺人!膽子也太大了!這種事要去報官!」


  杜若點頭,「如果我不是掙扎逃脫,恐怕已經被他害死了,安郎,這事兒要找村長還是直接去洪家討個說法?」


  宋居安不耐煩的看她一眼,「他也沒把你怎麼樣,你不是好生生的站在這裡么?何必再多生事端?又何況無憑無據,若是這次報官得罪了他,恐怕以後在學堂里他更能生事,平白給我添麻煩,算了吧!」


  彷彿在他眼裡這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不生事,不多事,才是重要的。


  杜若不敢置信的望著他,不相信這話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


  他在青陽寺的大膽決斷呢?他的正義公正呢?

  杜若之前雖然厭惡他,那也只是對他封建落後思想的厭惡,他生活在這個時代,在這落後遠離繁華的小村落里,是無法輕易改變的,若是對比起來,他比村子里的那些男人好了不知多少去,也難怪許多妙齡女子愛慕他,想嫁給他。


  但現在她忽然覺得很失望,有哪個男人會容忍自己的妻子被人差點害死?哪個男人會畏畏縮縮,只為了自己不惹禍上身?

  以前杜氏受到欺凌,大多時候是她活該,他不曾為她伸張過什麼,他既然發現她與以前不同了,仍舊這樣對待她,可見杜氏在他心中仍舊是可憎可惡的,並不會因為什麼而改變。


  連站在一旁的蘇明揚也訝異的張開口,似乎不太相信這是自己敬重的、亦師亦友的宋兄說出來的話。


  「宋兄,這事兒不能算了!一定要去找村長!不成再去找烏縣令!嫂子可是差點被洪生害死啊!」蘇明揚指著杜若道,他看了一眼杜若有些蒼白虛弱的面容,忽然覺得她很可憐。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杜氏在他心裡的樣子早就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了,他觀察她不是一天兩天了,她比正常人還要正常!


  「明揚,他打定主意不為我做主,我自己去洪家恐怕也不落什麼好,再被村子里的人看笑話,認為我說謊,既如此還是算了,多謝!」她對蘇明揚勉強笑了笑。


  正準備進屋,卻見蔡氏打屋裡出來瞪著眼責備道:「站住!看看你自己,還像不像一個婦道人家!鞋襪不穿,衣裳上都是水,被別的男人看了個精光!要不要臉了!」


  蘇明揚臉上頓時發紅髮熱,躊躇不安的站在那兒,他餘光瞥到杜氏的腳上,那對兒玉足並在一起,一手堪握,白嫩的像蓮藕,剛才太過關心,他真的沒注意到杜氏沒穿鞋襪,雖然在這鄉下,有時候也不是什麼大事兒,畢竟大家都干農活,下河摸魚……但被人專門挑出來說還是讓他感到無比害臊!


  蘇明揚臉紅到脖子根,對宋居安略一拱手,「宋兄,我家裡還有事兒先走了!」說完他慌裡慌張的跑出去溜之大吉。


  杜若狠狠地瞪了蔡氏一眼,走進了西屋。


  蔡氏在外頭向宋居安抱怨,說她不守婦道等等,讓宋居安休了她。


  杜若面無表情的著坐在椅子上,冷靜了一會兒,又到外頭起身端來一盆清水洗腳。發覺腳底的泥洗去了以後,右腳腳底被東西劃了,有一個小小的血口子,她找了塊乾淨的布條包紮起來才穿上鞋子。


  中午做飯,她在廚房忙活處理那條草魚,蔡氏竟然坐下來去燒火,兩隻老眼一直盯在她的身上,她一個轉身背對著蔡氏,蔡氏都得歪頭看看,生怕她偷吃了什麼。


  杜若將那條魚處理乾淨,又找來家裡存放的大料泡在水裡頭,去去放出來的霉味兒。她又找來幾塊曬的捲起來的橘子皮與那些料一起浸泡。


  把那條魚撈起來,用刀在上面橫著划,翻過來再劃一遍,又將清洗好的料放進魚肚子。想了想,她又從屋后扒出來一罈子老酒,在魚身上淋了點酒去腥,切一大截子蔥白放魚肚子里撐著,才放在鍋里蒸。


  蔡氏見她忙的有條不紊,竟然也沒指揮她該怎麼做。


  等她將魚身上撒上蔥絲與熱油,算是完工了,魚的香味兒早就飄出廚房,飄到很遠,連前後鄰里都聞到了,知道宋家今日改善生活,吃飯終於帶點油腥了!


  蔡氏見她做好了,忙不迭的端進堂屋去,又喊咋院子里藤椅上斜躺著的宋居安吃飯。


  宋居安臉上蓋了一本書,聽到喊聲,他抬手將書拿開,正好對上杜氏看了的冷冷的目光,杜氏毫不掩飾與他直視幾秒,轉身進了屋。


  蔡氏將那條魚先後分給了宋老爹、宋居安,她自己,接著才放下筷子,指著盤子里剩下的帶著點魚肉的魚架子對杜若道:「吃吧!」


  杜若端著空碗站起來,走進廚房舀了碗水,拿了半截干饅頭啃著吃了幾口。


  魚香泗溢,魚肉鮮嫩可口,火候正好,做的人廚藝也不錯。雖然不是什麼好魚,但對於窮人來說,無異於鮑魚珍饈,改善一次生活,就像是過了個節日一樣喜慶。


  蔡氏今兒很高興,連連催著宋居安快吃。


  宋居安朝門外看了一眼,眸中出現了從未有過的茫然與不忍。


  吃完飯,他去了韓良的家中。


  韓良關上門,回身恭敬的問道:「主子可有試探出什麼?」


  宋居安搖頭。


  他是真不想再試了啊!這女人的路數他捉摸不透,比朝堂上的事兒還要費腦筋。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女人心,海底針,貽國禍國,紅顏禍水。


  「那怎麼辦?留在身邊總是個禍害,需要一直堤防,不如……」他這人向來想的直接,說做就做,不像主子那樣胸有溝壑乾坤。


  宋居安背著手走進屋裡,坐下來,四處打量一眼,道:「你收拾的還算乾淨。」


  「哪裡比得上主子你啊,要不是你時常往這兒來,我懶得收拾,睡豬圈也沒什麼!」韓良站在一旁憨笑著道。


  「殺了么……」他慵懶的靠在椅子上,口中喃喃。


  想起她近來幾次死裡逃生的經歷,她的掙扎不屈服,尤其那雙倔強的眼神兒,著實讓他下不了手,做殺手做到她這麼可憐的份兒上,他還真是頭一遭見。


  女人果然難惹,連做個殺手細作都能讓人生出惻隱之心,宋居安閉上雙眼,手指放在眉下,輕輕揉捏。


  「主子,趁著她什麼時候走出宋家,我什麼時候動手?」韓良又問。


  宋居安沉寂半晌,緩緩睜開眼睛,將胸前墨發往後撥去,將雙腿搭在前面那條凳子上,端的是悠然自在,眉目中帶著幾分邪氣戲謔。


  「先不必動她,這個女人還算有趣,我倒要看看她想對我做什麼。」他道。


  「可是主子,先不說她是誰派來的,萬一哪天她對你不利,我又不在……」韓良很是擔心。


  「她又不會武功,你怕什麼,在你眼裡你主子我這樣手無縛雞之力連一個女人都打不過么?」


  韓良扯起嘴角摸摸鼻子,站在宋居安的背後,想象一下主子與那女人打架的情形,咳咳!不忍直視不敢細想……


  「萬一她對你下毒呢?」


  「吃的是一鍋飯,下什麼毒!」宋居安仰頭看他一眼,又忽然想到了什麼,吩咐道:「今天她差點被洪生摁在河裡淹死,還真是福大命大,又逃了回來,你找機會教訓洪生一頓!讓他老實點!」


  「是!」韓良拱手。


  宋居安坐起身拿起桌子上韓良的那把殺豬刀,用手小心翼翼的撫摸著刀刃,鋒芒白的耀眼,韓良跟了他許多年了啊!


  韓良瞅著他手中的那把刀,忽然道:「主子!等會兒帶回去一斤豬肉吧!」


  「不了,你也不要總是往宋家送東西,三番兩次的被人看到會引人注意,杜氏已經因此問過我一次了。這個世界上窮人那麼多,別人能活,我自然也能活,就這樣一輩子也沒什麼不好。」


  「那我摸黑給你送去吧?」宋家的窮苦潦倒他知道的很清楚。


  「黑天白夜都不用,過好你自己的日子吧,什麼時候娶一房嬌妻,請我喝喜酒?要是哪天你自己想明白了,離開這裡建功立業也挺不錯!何必屈才躲在這兒守著我?」


  宋居安的語氣平坦的沒一點起伏,閑話家常一般,又像是兩個老友淺談舊事,聽到韓良心裡卻一陣難受,淚花都在眼眶裡晃。


  屈才?他和主子比起來這算哪門子屈才?不過話到嘴邊韓良又硬生生的憋住了。


  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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