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發瘋
宋居安似乎沒聽到她的說話聲一樣,仍舊垂著頭一動不動。
「你這是怎麼了?」她又問。
他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杜若皺了皺眉,不再搭理他,而是找了件乾淨的衣裙換上,轉身去了廚房。
揭開鍋蓋,鍋里放著一碗粥,一個饅頭,摸了摸還溫熱著,看來他們已經吃過晚飯了,這些是剩下的。她端出來,坐在木墩子上吃了。
過一會兒,她又燒了熱水清洗一番,將換掉的濕衣裳洗了,才走回西屋裡。
宋居安仍舊頹唐地坐在地上,望著桌子一角,目光有些空洞,墨發披在兩邊,遮住了猶如死灰的大半張臉。
杜若還從未見他這副模樣,像是經受了什麼大事,或是難以想象的遭遇與打擊。
他雖輕易不發怒,但一貫的無欲無求之狀,除了生死,其餘皆是小事兒,什麼都不放在心上,可今日是怎麼了?
杜若將床鋪收拾好了,又朝他望了一眼,只好走到他身邊,彎腰看著他的臉,「你怎麼了?」
「你殺了我吧……」宋居安沒有看她,卻從口中吐出幾個字。
杜若駭了一跳,即便她有想殺人的心但也沒這麼大膽子啊!雖然心裡確實詛咒過他去死之類的。
方才看不太清,現在離的近了,杜若才發現他臉色很紅,眸中有血絲,嘴唇有些干,目光夾雜著痛苦且迷惘,摸了摸他的衣裳,濕的,頭髮也濕漉漉的。
她又仔細的瞧他一眼,伸出手在他頭上摸了摸,滾燙的燒手,她立刻將手縮了回來。
淋了大雨回家也不知道換一換衣裳,不生病才怪!杜若實在無語,他又不是小孩子了,向來做事理性,今日這樣反常簡直不像他。
「發生什麼事兒了?」她耐心問。
得不到回應,她只好站直身子朝床走去。正準備脫衣裳,她又有些不放心,難道是蔡氏或者宋老爹出了事兒?她只好又去另一個屋子裡看了看,發現一切正常,他們都已經入睡了。
回到屋裡,她脫了衣裳躺在床上。外頭的雨下的小了,希望明日出門的時候是個大晴天,不然這陰雨連綿來來回回的,吹了風受了涼會生病。
翻了個身,她面向外面,紗帳外,桌子上的油燈還亮著,她沒有吹熄,另一邊宋居安依舊靠在書架上,渾身力氣被抽盡了一般。
這樣的他看著讓人覺得可憐,失魂落魄迷迷茫茫不知所歸何處,雖然他就在那裡,坐在光影里,但杜若覺得宋居安與她像隔著難以跨越的距離,她永遠難以走近。
透過紗帳望了一會兒,她終於坐起來,披上一件衣裳,又下床從另一邊的木箱子里拿出一件宋居安的袍子,走到宋居安的身邊,「你已經生病發熱了,再繼續穿著濕衣裳坐著會更嚴重。」
見宋居安不搭理自己,杜若只好將那件袍子披在他身上,站起身低著頭看了他一會兒,又道:「不管發生了什麼,身體要緊,睡覺去吧。」
宋居安閉上了發紅的雙眼。
杜若有些生氣,將她的好心當成驢肝肺,還嫌她煩。若不是怕他病情嚴重,請郎中醫治要花費銀子,她才懶得管他。
外面下著小雨,他夜裡自然不能再睡到院子里了,杜若扭頭看了一眼那張床,又彎腰去拉他胳膊,「去床上睡。」她道。
「別碰我!」宋居安甩開她的手,及其嫌惡的道。
杜若立刻鬆開他的衣袖,冷笑一聲,「好,那你就大病一場不治而亡吧!」
她轉身回到床上,將紗帳遮好,倒頭就睡。
然而還沒等她睡著,紗帳被人猛地掀開,她的一隻胳膊被人抬起來,與此同時手中被塞了一把刀。
「你現在就可以殺了我,不必等更好的時機了,也不用再處心積慮的面對我!」宋居安目光沉沉神色晦暗的望著她道。
杜若立刻坐了起來,將手中那把刀迅速扔出去,並吃驚的望著他。
「你大約是燒的糊塗了,做什麼尋死覓活的?躺下來睡一覺就沒事了,好好休息休息吧。」杜若強壓著心底忽然湧上來的恐懼,聲音柔和的對著他道。
他忽然笑了,居高臨下又極具諷刺,「我真看不懂你心裡在想什麼!」
「誰也不能完全猜中他人的心思,不是么?」杜若道。
宋居安慢慢俯身,忽然一手鉗住了她的下巴,令杜若與他對視,接著他忽地吻上了她的唇。
杜若頃刻睜大了眼睛,雙手用力推他,然而他卻爬上了床,一手扣在她後腦勺上,另一隻手抓住她的右手防止她掙扎。
杜若見推不開他,只好朝旁邊後仰,又抬腳踹他。
宋居安十分準確的抓住了她的一隻腳,往前一拉,杜若便仰面倒在了床上,她手肘撐著準備起身,卻被他一個翻身壓了下來。
「宋……唔……你……王八…………」杜若聲音斷斷續續的。
他的吻強勢帶著怒意,似乎想將內心深處的痛苦強加到她身上,讓她替自己承受一分。
杜若只覺得今夜的他陰鷙的可怕,像是忽然變了一個人一樣,沒了往日的進退有度。
唇舌肆掠且貪婪……吸吮著探索著……猶如墜入深淵的人拉著她一起下沉,不斷的下沉,而下面是一望無際的黑暗。
杜若覺得呼吸逐漸困難起來,她在床上的掙紮根本無濟於事,只好一口咬在他的唇上,圓睜著雙眼瞪著他。
宋居安眸子本來閉著,被她咬了一口,慍怒著睜開了眼睛。
杜若趁他鬆懈一把推開他,退到床角,胸口劇烈的起伏著,恨的咬牙切齒。
「宋居安你瘋了是不是?!你一定是瘋了!」杜若怒聲道。簡直是個神經病!
他此時的臉色更紅了,身上熱的厲害,因為剛才的那番折騰,衣衫與長發很是凌亂,不過此時看起來比方才死氣沉沉的好多了。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唇有些疼,被她咬了一口流了血,他看了看手指上的血跡,冷冷一笑。
杜若見他笑,心裡發毛,於是一腳踹了出去。
好半天,摔在地上的人沒什麼動靜,杜若的情緒也平和了一些,伸頭往地上瞧了一眼,見他仰面躺在地上,睜著眼睛目光直直的望著某一處發獃。
她將床上的被子扔到他身上,自己則倒頭躺下了。
第二天一早,杜若醒來之後發現宋居安在她身邊躺著,閉著眼睛睡的很是安靜,而她丟下去的那張被子,在兩人身上蓋著。
杜若皺眉看了他一眼,又看自己衣衫完好,便放了心。
悄悄下了床,她又朝他臉上看了一眼,發現他臉色仍舊發紅,不過熬一碗葯灌下去之後應該沒什麼大的問題。
洗漱過後,吃了早飯,杜若拿了饅頭和鹹菜裝進包裹,便朝外面走去。
剛一腳踏出家門,就看到蘇明揚慌裡慌張的從另一條路上朝這邊跑。
看到杜若,蘇明揚連忙揚了揚手,似乎有天大的急事兒一般。
「什麼事兒?」看的跑到她跟前上氣不接下氣的蘇明揚,杜若疑惑的問道。
「不好了!洪生串通著學堂里的其他幾個學生去村長家了!說是不要宋先生教書了!說、說宋先生教的不好!」蘇明揚懷中還抱著兩個冊子,急的不行。
杜若問道:「那村長是怎麼說的?」
「我也不知道,我去學堂的路上碰到他們了,估計現在他們已經在村長家了!嫂子你看該怎麼辦?!」蘇明揚對她忽然變得恭敬起來。
之前他跟著大家誤會杜氏,心中十分過意不去,現在見了她,更是愧疚有加,又不好意思直接向她道歉,畢竟他一個大男人……
「和你的宋先生去說吧!和我沒關係!」杜若道。
蘇明揚愣了一下,又連忙問道:「宋先生在家吧?」
杜若點頭,蘇明揚立刻推開木門跑了進去。
杜若拿著包裹朝村外走去,幸好今日雨停了,她昨夜鬱結的心情看到這樣的好天氣好了不少。
在綉庄做工的時候,杜若得知,不止是善工樓忙活起來了,似乎整個綉庄都進入了緊張的氛圍。
一車又一車的活從另一個樓里拉過來,鄭大娘變得更加嚴肅,時刻盯著她們來來回回的走,生怕出了什麼問題。
中午歇息的時候,杜若與寶蝶和阿瑩倆人坐在一起吃飯,她好奇的問倆人:「是不是全年分為淡季與旺季?咱們現在是旺季到了?」
阿瑩與寶蝶搖頭,「這兒哪有什麼旺季淡季,衣裳是全年都要穿的,不像是吃的蔬菜果子要應季,只不過近來莊裡的生意好罷了!」
「生意這樣好,一定很賺錢吧!」杜若感慨。
寶蝶忽地笑了起來,「杜娘子,你不知道,孟爺不靠綉庄賺錢的。」
杜若震驚的望著她,不靠綉庄賺錢,又靠的什麼?再說了,這雲水綉庄遠近聞名,不就是因為綉活做的好,聲譽在外么?這樣大的莊子每日接這麼多活,光是想想就知道賺的大把大把的銀子。
「那孟爺是靠什麼賺錢?」杜若虛心求教。
阿瑩與寶蝶相視一眼,笑了笑道:「你以後就知道了。」
吃了飯,杜若又在腦子裡串了下近來學到的東西,其實她對刺繡不甚感興趣,但畢竟是混碗飯吃,不能不學,還不能只學個毛皮而且要好好的學。
不過這樣光是記在腦子裡,十分混亂,不如她自己記錄下來,每日翻看複習。
想到這裡,她忽然有了編纂刺繡針法之類的用的到的書籍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