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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地涌金蓮

  那人將手臂折斷的地方迅速用袖子勒綁起來,面容猙獰的撿了斷臂,本欲跳上馬車,卻忽然轉了頭,朝杜若的方向看來。


  杜若正好對上他寒意徹骨的視線,心中猛地一驚,一瞬間恍如墜入地獄。


  馬車往前行駛,在她正下面停下來。


  車簾掀開,一個著玄衣的年輕男子伸出頭來,一手攥著布簾,仰頭看向杜若,微微一笑,問道:「可是蕭夫人?」


  杜若戒備的望著他,遲疑了一下,對他道:「方才我什麼都沒看見。」


  「不讓第二個人知道?」


  「除了我沒人知道,我很快也會不記得。」


  「如此甚好。」說完他將帘子放下了。


  等馬車走的遠了,杜若緩緩退後幾步,捂著嘴乾嘔了幾聲,胃裡一陣翻湧,又迅速蹲下去將早上吃的東西吐了個精光。


  那中年男子斷臂又撿起來的一幕在她腦子裡揮之不去。


  下面那兩個婢女聽見她似乎不舒服,迅速跑上來看她。


  中午飯杜若沒吃上幾口便吃不下去了,晚上依舊不怎麼想吃飯。那兩個婢女勸她多少吃些,杜若便喝了半碗蓮子羹。


  外面下起了小雨,秋日裡的雨讓天一分一分的涼下去,恐怕離冬季也不遠了。


  她從院子里撿了幾片落葉擦拭乾凈,夾在書裡面。又將宋居安的幾件衣裳拿出來看了看,打算給再他做一件月白袍子,上面用銀線綉上楓葉似乎也不錯,正好也趕上時節。


  見阿瑞在往香爐里填東西,她也走過去搗鼓了一會兒。還有塊帕子未綉完,她閑來無事做的,先前想起當今聖上尚佛,杜若便突如奇想,在正中間綉了幾朵地涌金蓮,又在四角綉了佛祖心印卍符。


  以前她不信佛的,但宋居安信,她準備綉來專給他用。


  絹子完工之後,又便搬來一個凳子放在床邊,上面放了本書,她則脫了鞋子爬上去趴床上,將頭伸在床邊看書。


  外面下著雨,此刻看書也是個好時候,只是宋居安不在,她的心便一直定不下來。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阿琪站在門口說了句什麼,杜若抬起頭便看到了走進屋的宋居安,「你回來了?」她連忙爬起來,打算下床,卻見他朝這邊走來。


  「吃過飯了么?」他走到床邊擁住她問道。


  還沒等杜若回到,站在門口的阿瑞便道:「夫人一連兩頓飯都幾乎沒吃什麼東西,晨起吃的東西也全都吐出來了。」


  宋居安吃了一驚,將她扶起來疑惑地問道:「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有沒有請郎中?」


  「我沒事,大約是早上吃的東西太油膩了。」杜若解釋道。


  「可夫人每日都是這麼吃的。」阿琪慌忙解釋道,怕宋居安責怪到她們頭上。


  宋居安又扭頭看向杜若,他眸中忽然漾了笑意,連身上那點顯而易見的疲憊也不見了,他彎腰在她耳邊小聲問道:「是不是有了身孕?」


  杜若愣怔了一下,微微紅了臉,搖頭,「不是。」


  「你怎知不是?」他將手在她頭髮上揉了揉,似乎對她斬釘截鐵的回答有些不悅,又回頭對阿瑞道:「再拿點吃的過來,不能不吃東西。」


  杜若心中暗嘆一口氣,她怎麼不知道呢,她吐是因為看到牆外斷臂那一幕啊。


  「不如我現在去叫殿下府中的郎中來這兒給你把把脈?」


  「不用了,我月事也剛走五六日,哪會懷孕。」杜若制止他。


  他心裡的一股子興奮勁兒終於冷靜下來,坐在床邊接過阿琪端來的湯碗,摸了摸,還溫著,遞到杜若面前:「你再喝點。」


  杜若接過去喝了幾口,又連忙問他:「你吃過了沒有?」


  「嗯,吃過了。」他點頭。


  等她覺得實在喝不下去了,想將碗遞給阿瑞,沒想到被宋居安接過去了,將湯喝完了才放到托盤上讓人端走。


  倆人都換了寢衣坐到了床上。雖然時辰還早,只是外面天陰著看著像是天快黑了。


  杜若將綉好的絹子拿出來遞給他,「我閑著沒事為你繡的,願你心中的佛祖菩薩保佑你平平安安,事事順心。」


  宋居安展開仔細看了看,又笑著將絹子蓋在臉上,微微仰頭深嗅了一下,「你在這上頭熏了什麼香?」


  「沒熏什麼香,可能我今兒下午擺弄了一會兒熏香爐沾染的,是伽南香。」杜若跪在他身後,為他按揉太陽穴。


  他回頭埋在她身上聞了聞,「你身上聞著也是這樣的香。」接著他又將絹子纏在手上,舉在眼前看,嘴角帶著淺淡平和的笑意。


  「我覺著這香味兒有些濃郁,從身上掏出來就能聞到,本來想將它和花瓣一起泡水清洗晾乾的。」杜若道,她又伸手拿了妝台上的梳子為他梳發。


  宋居安微微眯了眼眸,望著手中的絹子若有所思。


  杜若一邊為他梳發,心中略一思索問他道:「我閑著無事都會上閣樓上坐一會兒,打發時間,每日都能看到一輛馬車從牆外經過,有時後面還跟著幾個侍衛,不知那是不是五殿下的車駕?若上頭坐著五殿下,殿下他府上正門對著大街,卻不是從巷子里出去的,覺著好奇才問你。」


  「那就是五殿下的車駕。」宋居安道。


  杜若心道,那看來今日車上那玄衣男子是五殿下陽紹無疑了,他自稱本宮,那下車的人又喊他殿下。


  「為何每日都走偏門?從那巷子里過?」杜若奇道。


  「今時不同往日,局勢緊張,不得不防。」他道,「每日五殿下從府上出發,不僅是偏門,正門也有兩輛馬車同時出發,各自朝著大街兩邊,目的地卻是一樣的。他會坐在任一馬車上,擾亂刺殺者的視線。」


  「原來是這樣。」杜若暗暗吃驚,「那你一定得小心點!」


  「我知道。」他揚手在她頭上摸了摸。


  「明日我要出去走走,天天待著這院子里快要悶死了!」她又生氣的與他說道。


  「外面亂糟糟的,你出去做什麼?不許出去。等事情辦完你想去哪兒都隨你。」


  杜若將梳子放在桌子上,埋怨的看著他,「我又不是你養的貓啊狗的,再說這什麼時候是個完吶?早知道我就不該跟著你過來,可我回去又不放心你自己在這兒。」


  「再等幾日吧。」他轉過身來好聲好氣的對她道。


  杜若看著他的臉真是吵不起來,好似自己沒事找事似的,她只好自己生悶氣,躺下去拉過被子蓋在身上。


  他長嘆一口氣,掀開被子在她旁邊躺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杜若又忍不住問他:「你和五殿下這邊籌謀的如何了?我聽阿琪說皇上病情加重似乎快撐不了多久了。」


  「都是一些血腥之事,就不說給你聽了。」他道。


  說完他將倆人身上的被子掀開,翻身起來,一腿從她身上跨過去,跪在她正上方,望著她輕聲道:「我心裡頭比你還著急。」


  他一手撐在她頭邊,另一隻手去解她肩頭一側的系帶。


  杜若指尖在他胸膛肌膚上來回划拉幾下,另一隻手勾住他身上松垮的寢衣,下一刻他便壓了上來。


  過了半晌,杜若枕著他胳膊喘息著,任由他的唇在肩上脖頸里留下細碎的吻。


  他忽然笑了一聲,對她道:「養起來也有養起來的好處。」


  「什麼好處?」杜若懶懶的問他,她漸漸有些困了。


  「比前陣子長肉了,身嬌體軟。」他道。


  「……」,胖了么?她自己似乎沒什麼感覺。


  看來她真的得出去走走了。


  幾聲狼嚎傳來,杜若將被子往頭上拉了拉,抓住宋居安的手,「這京都里怎麼會有這麼多野狼呢?難道是哪兒的城牆塌了個窟窿沒人發現,野獸趁機從外頭跑進來了?」


  天子腳下,出現這樣的事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過一陣子就不會有了。」他道。


  第二日,杜若依舊在吃過早飯後上了閣樓二樓,偷偷拿了一根粗繩子,等那輛馬車過去后不久,她便將阿琪和阿瑞支了下去。


  將繩子迅速綁在柱子上,她又在桌子上留下一張早就寫好的紙條,便用手抓住繩子滑了下去。站穩后,又將繩子扔進了高牆之內,回來時裡頭的人不可能不給她開門吧!

  沿著青石板鋪就的寬巷子走了一會兒,才終於走到了大街上。


  剛來的前幾日她在街上走過幾回,還算知道點路。有陣子沒出來,看什麼都好看,看什麼都稀奇。


  雖然京都最近發生了各種各樣不太平的事,但白日里繁華依舊。


  胡亂逛了一會兒,她路過一個比較大的書齋,走過去又退了回來。


  想了想,杜若走了進去,隨意瀏覽一番,問夥計道:「賣的有沒有大雍朝丞相鄭濱專權弄色的話本?」


  「有有有!」那夥計連忙跑到另一邊踮腳從書架上拿下來七八書遞給她。


  「怎麼那麼多?」杜若吃了一驚,書封也都不同。


  「這還算少的呢!這故事十來個版本!還有鄭濱人妖戀!人鬼戀!進的少,賣光了!」夥計道。


  杜若:「……」


  看來秦蕊說的一點都不誇張。


  她翻了翻,挑了一本稍微正常一些的,付了銀子,從書齋裡頭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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