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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秋雨夜話

  僅從字面上理解,白中元的話似乎有些聳人聽聞的意味,可在方言看來,這當中完全沒有任何誇大的成分。


  相反,上述所說很可能就是事實。


  「中元,咱們之間沒有必要含糊其辭的,你就告訴我一個明確的結論,犯罪嫌疑人是否已經察覺到了我們的行動?」這是方言極為緊張的一點,若真如此,今晚的布控抓捕極大概率會以失敗收尾。


  其實通過剛才的對話,方言內心已經有了答案,說是抱有僥倖也好,說是出於謹慎也罷,總之他必須要聽聽白中元的答案。


  共事多年,方言很清楚對方的能力,刨除管理和政治智慧之外,單從案件偵辦的角度上來說,他的確是差白中元一檔的。


  此時的白中元,根本無暇揣摩方言的心思,他只知道如果給不出個確切的說法,行動一定是不會被批准的。


  「儘管挫敗感十足,但我還是不得不說,這種可能佔據九成之重。」一邊說著,白中元一邊試了試強光手電筒,「通過案件徵象可以看出,嫌疑人非常享受犯罪的快感,這種快感基於下列三點。」


  第一,以審判者的身份制裁那些好吃懶做,卻又極度愛慕虛榮的女人。


  第二,製造恐慌。


  第三,挑釁警方。


  上述三點,如同等邊三角形的三個邊,相互依託支撐起了犯罪框架,每種因素都是不可或缺的。


  「你的意思是說,如果嫌疑人今晚繼續作案的話,就說明上述三種條件在此時已經成熟了?」方言皺眉。


  「是的。」對此,白中元不會加以隱瞞,繼續說道,「今晚,符合連環案的作案時間規律,如果我所料正確的話,嫌疑人已經對目標人進行了篩選確定,此為一。我們的出現,補全了三角形的一條邊,此為二。至於第三,你覺得犯罪嫌疑人要製造恐慌的話,會選擇二石樓的哪片區域呢?」


  「……」方言沉默。


  白中元沒有理會,手指接連點在了地圖的兩個地方:「是這片正在拆遷的,還是那片相對成熟的?」


  「……」方言依舊沉默。


  這種沉默,白中元已經司空見慣,知道這背後是謹慎的思考和忐忑的憂慮,於是只能寬慰兩句:「老方,其實你不必有太大的心理壓力,因為結合案件徵象來看,你的安排是最合理、最能確保行動成功的。」


  「可如果百密一疏呢?」方言盯住了白中元的眼睛。


  「那就批准我的行動。」白中元的臉色也凝重起來。


  「可以。」應聲之後,方言直接拿起了旁邊的對講機,「但必須帶兩個人過去,我不能讓你自己去冒險。」


  「你說了算。」


  ……


  二人達成共識之後,白中元檢查了一下隨身裝備,拉開車門看到兩名著便衣的刑警正站在外面。


  這二人一老一少,目光在那張略顯青澀的面龐上掃過之後,白中元走到年長的那位面前伸出了手:「老楊,好久不見,一切還好吧?」


  「還好,還好。」楊偉成口中應著,伸手握了握。


  「白隊,你是不是記錯了,昨天你們才見過的。」旁邊的年輕人插嘴道。


  「昨天?」白中元狐疑。


  「工地,案發現場。」


  「是嗎?」白中元皺眉回憶少許,仍舊沒有任何的印象,「最近腦子有些遲鈍,一時半刻真想不起來。」


  「白隊,該不會是半年前那次事故導致……」


  「耗子,閉嘴。」狠狠瞪過一眼后,楊偉成笑著解釋道,「是這樣的白隊,昨天在工地的時候,我和耗子負責警戒工作,當時穿著雨衣,可能你沒認出來。原本我想打招呼的,但考慮案子就沒打擾你。」


  「我知道了。」不咸不淡的應聲之後,白中元看了看身側,「你新來的?」


  「我……」耗子語塞。


  「白隊,他叫趙元昊,外號耗子。你休養那段時間調來支隊的,平時出任務都是我們兩個搭夥。」


  「你帶新人頗有經驗和心得,挺好。」甜棗給了,棒子自然也是要落下的,白中元話鋒一轉有了些嚴厲,「老帶新不光是傳授偵辦案件的經驗和技巧,也要剔掉不好的毛病,他的話可有點兒多。」


  這番話,絕沒有夾雜白中元半點兒不悅的私心,而是每個新人都需要此類磨鍊和敲打,對於偵辦重案的刑警來說,嘴碎可是大忌。


  楊偉成是老刑警,自然清楚話中的深意,因此忙不迭的點了點頭:「放心吧,以後我會多注意的。」


  「走,我們去那邊兒看看。」白中元說完,率先踏入了夜色之中。


  「耗子,從現在開始,問你的時候才能說話,知道了嗎?」


  「知道了。」


  ……


  二石樓,並不是指這個村子有兩座石樓,而是說對立凸起的地勢。說的具體些,正在拆遷改造的村莊是由兩處高地組成的。蜿蜒的民心河從中間流過,阻隔了地勢,但卻無法割斷行政級別的區劃。


  與靠向北方的半座村莊不同,南向的這裡燈火通明,若非秋雨越來越大,想來街道上也是人聲鼎沸的。


  走過橋樑,剛剛踏足民心河的南側,白中元便停下了腳步,同時示意楊偉成和耗子關掉手電筒。


  「白隊,重點盯哪裡?」楊偉成擦了擦臉上的雨水。


  「那兩座樓。」白中元指了指不遠處。


  兩幢樓都是高層,粗略估計有著三十層左右,從密集緊湊的燈光來看,應該都是面積不大的小戶型。


  雨幕下的燈光泛著微微的光暈,以至於看不清樓體的顏色,唯一能夠判斷出來的是所建時間不長。


  「白隊,行動之前方隊曾介紹過案子的相關情況,初步的推導結論是三名受害人的居住環境極為落後和惡劣,這也是我們將目標鎖定為二石樓村的原因。可那兩幢樓,怎麼看都不符合比對條件吧?」作為一名老刑警,楊偉成有著對案件的判斷和理解,可越是這樣,他越是想不通此舉何意。


  他的話,並非是在質疑白中元,相反他對白中元是無比欽佩的,只是單純的想弄清楚有何隱情和玄妙。


  「老楊,如果你是二石樓的村民,希望村子拆遷改造嗎?」白中元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引向了別處。


  不知何意,但老楊還是把話接了下去:「換做是我,當然希望拆遷,畢竟城區改造不僅能分到房,還能得到一筆數目不菲的拆遷款。那句話咋說來著,拆一拆,富三代。雖說有調侃之嫌,卻也反映了些真實情況。」


  「抵達這裡的前後,你應該對二石樓村有了個大概的了解吧?」白中元的思維,似乎永遠都跟別人不在一個頻道上。


  老楊微楞,然後點頭:「不光了解過,還踩了幾處點。」


  「那你覺得沒有拆遷之前,村民的生活如何?」


  「相對開發區其他的區域來說,這裡還是比較落後的,不少人家的生活水平看起來是略低一些的。」


  「如果你是他們,會作何想?」稍作思索,白中元補充著,「比如你看到別的村子都規劃拆遷了,你最大的期望是什麼?」


  「剛才不是說過了嗎,當然希望自己所在的村子也拆遷。」


  「可如果不拆遷呢?或者說規劃遲遲不向前推進呢?」白中元追問著。


  「那……大概就只能羨慕、嚮往著拆遷戶們的生活,繼續為了養家糊口而奔波勞作了。」


  「只是這樣嗎?」白中元皺眉。


  「還能咋樣?」楊偉成一臉茫然。


  「我,我……」就在這時,耗子怯懦著想要說話。


  「你閉嘴。」楊偉成呵斥。


  「讓他說。」白中元做了制止。


  「白隊,要是說錯了,你可別怪我。」


  「放心,說。」


  「我覺得楊頭兒說的片面了,或者說他站的立場不同。」


  「具體些。」白中元鼓勵著。


  「白隊,剛才楊頭兒其實也沒說錯,但他是站在父親或者一家之主的位置上去考慮的,很多年輕人不會這樣想。」


  「那就說說你們年輕人的想法。」楊偉成沒有任何不快,反倒是有了幾分想要深入了解的興緻。


  「年輕人的想法,就是倆字——現實。」說完,看到白中元沒有打斷的意思,耗子一口氣說了下去,「現在的高房價,已經壓得年輕人有些喘不過氣了,家庭條件好的還行,靠著父母能夠將房子的問題解決掉。可那些條件不好的,那些來到城市打工的,那些集全家之力連首付款都掏不起的呢?」


  「你少賣關子,接著說。」楊偉成揮了揮拳頭。


  縮縮脖子,耗子語氣有了些低沉:「這樣的年輕人不外乎下面的幾種選擇。」


  第一,蝸居於父母的養老房中。


  第二,逃離高房價的城市。


  第三,努力工作賺錢。


  第四,租房。


  羅列出四點之後,耗子深吸口氣,臉上閃現過了一抹哀傷:「還有最後一種,那就是將自己出賣給金錢,哪怕代價是……埋葬愛情。」


  話落,耗子抿嘴垂下了頭,眼角滑落的,不知道是雨還是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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