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艾滋病
下午三點,咖啡廳。
「白隊,喝點兒什麼?」薛東選的位置靠近角落,隱蔽且安靜。
「茶可以嗎?」
「隨您。」
「今天我請。」白中元在盡量表現的隨和,這有利於後續的溝通。
「讓您破費了,下次我來。」
「還有下次?」白中元微微一怔。
「額……」薛東也愣了一下,而後往回找補著,「場子裡面事兒多,以後難免要和白隊打交道。」
「這種交道不打最好。」說完,白中元示意服務員泡一壺紅茶,而後問著,「電話里說的消息可靠嗎?」
「可靠。」瞅瞅四周,薛東把聲音壓低了些,「當天晚上去做和事老的人叫麻三,您應該知道他吧?」
「知道,當初就是我把他送進去的,放出來應該不滿一年吧?」
「是的。」
「你是怎麼知道這事兒的,親眼見到了?」
「哪兒能啊,真要親眼看到,那天凌晨不就告訴您了嗎?」搖頭之後,薛東解釋,「大根兒生前對我不錯,出了這種事我不能袖手旁觀,那天咱們見面之後我就去打聽了相關情況,從一妹子口中聽說的。」
「場子里的?」
「嗯,酒水銷售。」說起這個,薛東底氣有了些不足,「白隊,您知道,混夜場的女孩兒都不容易,為了賺點兒錢每天強顏歡笑不說,有時候還得找個靠山,我說的這女孩兒就是跟麻三混的。」
「哪種混?」白中元挑了挑眉,這裡面的講究可多了。
「您放心,底子不臟,至多就是這個。」薛東指指自己的胸脯,接著說道,「這女孩兒叫潘雨,說是在跟麻三談戀愛,其實就是每個月去他家睡幾天,說起來有點兒難聽,但你情我願也不犯法對吧?」
「說正事兒。」白中元不想聽那些亂七八糟的。
「據潘雨說,那天傍晚麻三接了個電話后就罵罵咧咧的發起了脾氣,說崔偉連屁大點事兒都擺不平,把崔瘋子的臉都丟盡了。後來潘雨就問了一句,麻三順嘴提了崔偉被大根兒揍的事情,並說要去趟陳少華的家裡。」
「麻三去了嗎?」
「去了。」薛東點頭,「那晚潘雨夜班,他們一起走的,親眼看到麻三和崔偉碰了面,然後去了陳少華住的小區。」
「麻三的電話有沒有?」
「有。」
「潘雨的呢?」
「也有。」
將兩個電話記下之後,白中元給薛東倒了杯茶:「你跟我說句實話,以你了解的情況來判斷,崔偉有沒有可能在幫楚六指做事?」
「應該沒有吧。」薛東也不確定,「如果真有的話,崔偉不可能來夜色混,要知道唐總跟楚六指那是十分不對付的。」
「還有這事兒?」白中元揣著明白裝糊塗,那些過節他一清二楚。
「白隊,又開玩笑了,他們那點事兒能瞞住您?」話雖這樣說,薛東還是做了解釋:「當年最大的夜總會是楚六指的,只不過後來被夜色給壓下去了,當年籌備場子的時候,這明裡暗裡兩邊可折騰了不少事兒。」
「你們唐總到底是什麼路子?」白中元著實有些好奇。
「說不準。」薛東嘆氣,「我這身份,說好聽點兒是經理,難聽點兒就是一隨時滾蛋的打工仔,我連人唐總真人都沒見過,勤快點兒她十天半月來一次,不勤快的話有時候兩三個月都不去場子。」
「省城最大的夜總會都不當回事兒,你們這位唐總背景不簡單啊。」
「誰說不是呢?」薛東附和道,「您想想,楚六指打小在省城長大,經營了這麼多年卻被唐總給收拾了,要說背後沒人鬼才信。」
「我沒記錯的話,夜色是四年前開的吧?」白中元有著清晰的記憶,當年還去場子里找過蘇浩。
「沒錯,四年前。」薛東不假思索的回應,「都說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可人家唐總剛到省城就把楚六指給打壓下去了,這能量難以想象啊。」
「她多大了,結婚了嗎?」
「三十齣頭,至今單身。」
「女強人,這個歲數單著也正常。」
「白隊,您要這樣想可就真的錯了。」薛東向前湊湊,掩著嘴說道,「我聽說唐總之所以單身是因為喜歡女人,家裡養著好幾個呢。」
「你見過?」白中元皺眉。
「沒有。」
「那你怎麼知道?」
「聽來的啊,場子里私底下都這麼傳。」
「無聊,謠言都是你這種人製造出來的。」
「白隊,您可真冤枉我了。」叫屈過後,薛東神神秘秘的補充道,「有人親眼見二姐和唐總抱在一起過。」
「二姐,二姐又是誰?」白中元感覺自己有些脫節了,怎麼很多人都沒聽說過。
「二姐叫古耳,外號耳朵。」
「她又是什麼來路?」
「不清楚,好像是跟唐總一起來到省城的。」
「耳朵,有點意思。」白中元笑笑,隨口喝著茶。
「那當然,相當有意思。」薛東頗為得意的撇嘴。
「說說。」白中元也來了興緻。
「其實也沒啥,就是二姐的耳朵跟常人不一樣,尖尖的有點兒像電影指環王里的精靈,長的老漂亮了。」
「我猜,你又是聽來的對不對,壓根就沒見過。」
「嘿嘿……」薛東訕訕一笑:「我的工作就這樣兒,在場子里呆的時間長了,難免有些八卦。」
「八卦可以,但我不希望有關麻三的事情也是八卦,你明白吧?」白中元輕輕放下了杯子。
這笑容,看的薛東頭皮有些發麻,神色一正趕忙擺手:「白隊您放心,我膽子再大也不敢開那種玩笑。」
「這樣最好,你慢慢喝,先走一步。」點頭,白中元起身。
「白隊慢走。」
將白中元送出門后,薛東長出了一口氣,回到座位靠向椅背翹起了二郎腿,那副愜意的樣子與剛才表現出的諂媚相有著天地之別。就連身上的那股氣質都有了根本性轉變,彷彿從唯唯諾諾的奴才化身為了霸氣側漏的主事人。
電話撥通后,他的眼睛裡面有著陰狠的光芒閃過:「麻三,不出意外白中元很快就要去找你,知道怎麼說吧?」
「知,知道。」電話里聲音透著惶恐。
「你是個聰明人,只要把白中元應付過去,你私吞那批貨的事兒就可以扣在崔偉的頭上,六爺那裡我也會幫你圓過去。否則的話,你知道下場是什麼,六爺的手段你比誰都了解,別做糊塗事兒。」
「放心,東哥,我明白怎麼做。」
「還有,告訴潘雨,這事兒過後她就自由了。可如果過不去,下場就會跟她姐姐潘洋一樣。」
「潘洋?」麻三一驚,「她不是因為牽扯到不久前的連環殺人案已經被警察抓進去了嗎?」
「是被抓進去了,但那不是最痛苦的。」
「那,那是什麼?」麻三的聲音有些發顫。
「也沒什麼,艾滋病。」薛東陰笑了起來,「具體她是怎麼染上的,不用我再說明了吧?」
「不用,不用。」麻三顫抖著又問,「那潘雨,還有我……」
「放心,只要把事情辦好,那種病不會找上你們的。」
「謝,謝謝東哥,保證辦好。」
「我等你的消息。」掛斷電話,薛東飲盡杯中的水,隨後邁著輕快的步子走出了咖啡廳。
這時,白中元正好撥通了潘雨的電話,在說明情況之後,兩人約定在大學城附近的籃球場見面。
入冬之後一直在颳風,籃球場也就暫時閑置了起來,一步步向前走著,白中元目光落在了遠處那個女孩兒的身上。
一米七左右的身高,苗條的身材,白色的運動鞋搭配著藍色的牛仔褲,衛衣包裹在米黃色的羽絨服里,露出的帽子托住了散開的長發,渾身洋溢著青春蓬勃的氣息,為這蕭瑟的籃球場增添了一抹奪目的亮色。
「請問,你是潘雨嗎?」
「是我,您是白隊長?」
轉身後,白中元看清楚了潘雨的長相,這是一張漂亮中透著幾分清純的臉蛋兒,很難和薛東口中的樣子聯繫起來。
「冷嗎,要不要換個地方?」
「不冷。」或許是夜場混久了,潘雨沒有絲毫的露怯,「您有事兒就問吧,問完之後我還要去上課。」
「上課?」這讓白中元很是意外,「你是學生?」
「大三。」
「那你怎麼在夜色……」話出口,白中元感覺到有些不禮貌,於是沒有說完。
「我說是勤工儉學,白隊信嗎?」
「信。」白中元點頭。
「說正事兒吧。」潘雨不卑不亢。
「就是了解一下麻三的事情,不介意吧?」
「嗯。」
「接下來的談話,問題可能會敏感些,還請諒解。」
「您問吧。」
「你和麻三什麼關係?」
「正常的男女關係。」
「能不能具體點兒?」
「我在夜色上班需要個人來撐腰,作為回報每月去他那裡睡幾天,就這麼簡單。」潘雨說的輕描淡寫。
「你認識陳少華嗎?」
「當然。」
「崔偉呢?」
「見過,不熟。」
「那天傍晚崔偉給麻三打了電話,說是去陳少華的家裡,這事兒你知不知道?」
「知道,後來麻三和崔偉一起去的,我去上班了。」
「他們去的小區還是陳少華家裡?」
「家裡。」
「親眼見到的?」
「是的。」
「多久出來的?」
「不清楚,那跟我沒有關係。」說完,潘雨搓手哈了口氣,「白隊長,還有問題嗎?」
「沒了。」情況得到了證實,白中元此行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那我回去了,一會兒還有課。」
「等等……」
「怎麼了?」
「如果可能,以後不要再去夜色上班了。」
「……」
潘雨沒有說話。
「還有,趁早跟麻三斷了那種關係吧,不要毀了自己。」
「白隊長,您是覺得我臟嗎?」
「沒有,我沒有那個意思。」白中元擺手。
「其實你心裡就是這樣想的。」潘雨直視,臉色發白,「有些事情沒有過親身經歷,就不要隨意揣測,更不要看不起任何人。」
「我是為你好。」
「不需要。」潘雨說完抬腳邊走,大約十米后又停下了腳步,「白隊長,如果有的選,沒人會作踐自己,你說對吧?」
「我……」
「再見。」
看著潘雨一步步朝著學校走去,白中元內心五味雜陳,此時此刻他忽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冬天的風,真他娘的操蛋。」
咒罵著,白中元揉著雙眼離開,而後又去見了麻三,盤問后得知的情況與薛東和潘雨完全一致,總算是放下了心。
「如果你還有一絲良知,就放過潘雨吧,她的人生不該是現在這樣。」臨走前,白中元多了句嘴。
麻三微楞,而後笑著說道:「白隊,你情我願的事兒不算犯法吧?」
「當然。」白中元點頭,而後指了指自己的門牙,「這兒還疼嗎?以後我會盯著你,下次就不是掉顆牙那麼簡單的了。」
麻三沉下臉,咬牙切齒好一會兒,嘿嘿笑出了聲:「我惹不起您白大隊長,但我惹得起那個小騷蹄子,今晚你看我不折騰死她。」
「很好。」白中元平靜回應。
「走了,白大隊長。」麻三轉身。
「麻三。」白中元突然喊道。
「我說白大隊……」麻三陰陽怪氣的回頭。
砰!
結結實實的一拳頭,直接砸在了麻三的臉上,當他趔趄向後退去時,白中元緊跟兩步一腳又將他踹翻在了地上。此時,白中元右腳距離麻三的褲襠不足五公分,望著那張因為憤怒和恐懼而扭曲的臉冷笑著。
「打人了,警察打人了,快來看啊……」麻三忽然喊了起來。
「閉嘴。」
白中元呵斥的同時,蹲下身子直接抓住了麻三的頭髮,結結實實的又是一巴掌。
「實話告訴你,我現在已經沒有了任何職務,就是一名普通的刑警,不管什麼處分我都不怕。倒是你,再敢喊一句,信不信我廢了你。」
「白,白隊,有話好說,有話好說。」麻三鼻子流出的血已經到了嘴裡。
「潘雨的事兒,你打算怎麼辦?」
「白隊,不是我不放她,是她不放我啊……」麻三都快哭了。
「不放你?」白中元愣住了,「到底怎麼回事兒?」
「我,我其實喜歡男人,這下您明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