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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背叛者

  從白中元說出被算計的那一刻起,陳少華的眉頭便皺了起來,裡面鎖著的是濃濃的困惑和不解。


  「他們到底怎麼算計的我?」


  「這個還要從屠宰場那裡說起,我想你知道邱宇墨的死,但怕是不知道那並非自殺,而是配合下的他殺之局吧?」


  「他殺?」陳少華疑惑開口,「是薛東?」


  「沒錯,是薛東。」白中元痛快的點頭,「邱宇墨臨死之前曾要求薛東配合完成「自殺現場」、根據薛東的之前的供述,邱宇墨此舉的初衷是為了示警,如果警方勘查到了他殺痕迹,那就等同於向薛東發出了儘快潛逃的信號。可事後薛東才知道被邱宇墨陰了一把,對方真正的目的是防範他繼續糾纏著柳莎,初聽覺得這的確符合案情的基本邏輯,若是深思就會覺得牽強了。薛東是個聰明人,不可能那麼容易被糊弄過去,所以他們布下疑局的真正目的,是防範另外一個人。」


  「在防範我?」


  「你覺得呢?」


  「我想不通。」


  「想不通?」凝視著前方,白中元意味深長的說道,「陳少華,你也是個聰明人,知不知道殺人犯最怕什麼?」


  「這還用說,當然是警察。」


  「錯。」


  「那是什麼?」


  「是另一個殺人犯。」


  「另一個殺人犯?」反覆嘀咕兩遍之後,陳少華猛地醒悟了過來,「你的意思是說,薛東挖了一個深坑讓我往裡跳。」


  「這不是我說的,而是薛東的算計。」稍作停頓,白中元拋出了個血淋淋的現實,「準確的說,薛東是先留下線索引導警方抓到他,然後他會盡量拖延住時間,讓你去幫他做完該做的事情,最後就是你的落網。其實他和邱宇墨真正的交易是他答應以後不會糾纏柳莎,作為交換條件邱宇墨配合他設下對你的防範之局。」


  「我不相信,先不說他怎麼拖延時間的問題,就單說一點,他就那麼有把握認為我一定會幫他?」


  「你不是已經在幫了嗎?」


  「我……」


  「你那麼著急跟三丫訂婚,並且在訂婚的當晚就急匆匆去了薛東的家裡,不正在他的算計之中嗎?」


  「……」


  陳少華臉色陰沉,沒有回應。


  「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和三丫的相識是薛東牽的線吧?」


  「是的。」


  「現在你能想通了吧?」


  「……」


  陳少華一言不發。


  「我說過,你的弱點太明顯,很容易被人利用。」


  「好吧,我承認輸的一敗塗地,可我還是想不通薛東為什麼要算計我,有我守護他的家人不是更好嗎?」


  「不好。」白中元搖頭,「最根本的原因是你們之間的友誼不夠牢靠,或者說薛東根本就信不過你。你仔細想想便會明白,你們那個團伙兒是被利益聯結起來的,維繫你們之間關係的紐帶不是情誼,是金錢。而恰恰金錢關係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可靠的,他不會允許一名殺人犯與家人生活在一起。」


  「好吧,我認命。」長嘆口氣,陳少華又提到了另外一個話題,「你剛才說整起犯罪事件當中薛東是最大的獲益者,這又是為什麼?」


  「你還沒有想明白嗎?」


  「我想不明白。」陳少華搖頭,「就算薛東聯合邱宇墨留下可疑線索算計了我,但首先落網的一定會是他,而根據他犯下的罪行來看,百分之百會是死刑,他丟了性命,也沒能洗脫嫌疑達成照顧家人的目的,怎麼就算是獲益了?就算最後我落網了,不也比他多逍遙快活了些日子嗎?」


  「請你回答我一個問題。」白中元不答反問,「對於一名雙手沾滿鮮血的殺人犯來說,是希望自己逃脫法網,還是被執行死刑?」


  「當然是活著。」回答完,陳少華笑了,「白隊,你不覺得這個問題很幼稚嗎?」


  「你覺得幼稚?」


  「難道不是?」


  「或許吧。」說到此,白中元的語氣低沉了些,「你覺得活著好,可薛東不會這麼想,他更希望離開這個世界。」


  「為什麼?」


  「兩個原因。」白中元做了詳細的解釋,「第一,負罪感。我曾經聽人說過這樣一段話,一個人如果做了有損他人、有損社會、招人怨恨的事情,因為證據不足一時無法受到懲處,那麼他自己內心的良知就會自我譴責並矯正這種惡行,於是大腦就會分泌出毒性荷爾蒙,導引他吃睡不香、煩躁不安、走向瘋狂。一旦悔改,大腦就會立刻分泌益性荷爾蒙,作出相應調節直至消除癥狀,恢復正常。」


  「笑話。」聽完,陳少華不屑的撇嘴,「我連人都敢殺,會害怕什麼負罪感?」


  「你現在覺得無所謂,總有一天會被折磨的生不如死。」白中元繼續道,「從警以來,我接觸了太多雙手沾滿血腥的人,其中不乏比你罪行更惡劣的,除卻天生的反社會人格之外,絕大多數人最終都會產生心魔,我相信偶爾有那麼一瞬間,你也曾反思過自己的罪惡吧?也希望清清白白的,從來沒有殺過人吧?」


  「我……」


  陳少華沒有把話說完。


  見此,白中元繼續說了下去:「第二,責任感。你還沒有成家,沒有做父親,無法理解薛東的感受和想法。我們不妨做個假設,就算薛東逃脫了,就算他能應付罪惡感的折磨與啃噬,可他能保證一輩子都不落網嗎?」


  「等真到了那一天,孩子們會怎麼看待自己的父親,老人家又怎麼看待自己的兒子?最關鍵的是,當一頂殺人犯的帽子結結實實的扣在那個家庭上面之後,鄰居、同學、朋友甚至是鄉親們,又會用何種眼光看待他們?他們以後是不是要活在愧疚當中,孩子們會不會從此抬不起頭來,又是不是會被人戳斷脊梁骨?」


  「會是這樣嗎?」陳少華微微失神。


  「人窮尚且受到歧視,何況是罪大惡極的殺人犯呢?」說到此,白中元不免有了些唏噓之態,「薛東的初衷不難窺透,與其將來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形象於一朝崩塌,給家人帶去毀滅性的打擊,倒不如讓結局提早到來,只有這樣才能將傷害降到最小。你和薛東之間最大的區別就在於你還不是一名父親,你不懂他對於兩個孩子的愛是多麼的豐沛,更不懂一個他對孩子的計謀深遠。」


  「若他的初心真是如此,被算計就算計吧。」可能是觸動很深,也可能是接受了現實,陳少華認命似的垂下了頭。


  「還有件事我想弄清楚,如果薛東那晚順利逃脫了,你們的計劃又是什麼?」白中元很好奇這點,那晚薛東費盡心思製造了夜色的騷亂,沒道理非要帶著潘雨離開,那樣只會給潛逃帶去極大的阻礙。


  「我們之間有過約定,我布下那個假死之局以後,就前往薛東的老家潛藏起來。如果薛東能夠順利逃回到薛家莊,那我就會帶著三丫遠走高飛。若是他落網的話,那我就會和三丫抓緊時間完婚,盡最大努力趕快安排好給兩個孩子看病的事情。」


  「嗯。」白中元相信陳少華沒有撒謊,只不過心中還是存有疑問,「你知不知道薛東為什麼非要帶著潘雨一起走?」


  「不知道。」陳少華搖頭,「如果非要找個原因,大概就是薛東喜歡她吧。如果能夠順利潛逃,那就意味著以後要隱姓埋名小心翼翼的生活,自然就沒有了接觸潘雨的機會,他大概想做最後一搏吧?」


  這般說辭倒是符合基本邏輯,可白中元總覺得心裡不踏實,於是起身對著謝江耳語:「老謝,陳少華就交給你了,截止目前整體案情算是清晰了,接下來把重點放在案件的背後,你清楚方向吧?」


  「當然。」謝江低聲回應,「挖更深的人和事,尤其是楚六指和唐知秋,還有毒品的來路以及瓷器碎片的隱情。」


  「嗯,我再去會會薛東。」拍拍謝江的肩膀,白中元便打算走出審訊室。


  「白隊,請等一下。」陳少華突然開口。


  「有事兒?」


  「我最後問一句,薛東真的算計了我嗎?」


  「你還不死心嗎?」


  「我是想死個明白。」


  白中元十分理解陳少華的感受,重情重義的人最無法接受的便是背叛,於是臨時改變了主意:「有件事兒我本打算想讓薛東供述出來,既然你問了,那就明說吧。之前的供述中提到,你們最初的謀划是打傷張大根,可崔偉出於報復心理下了死手,這的確符合案情的邏輯。不過我相信真正的事實並不是這樣,所有的一切應該都是薛東的算計和指使,自始至終你都是一顆被擺布的棋子。」


  「什麼意思?」說道張大根的死,陳少華頓時有了較大的反應。


  「你已經有答案了不是嗎?」


  「我……」陳少華攥起拳頭,面如死灰,「是薛東授意崔偉殺害大根兒的,這樣說來他當初對我說……」


  「沒錯,同樣也是他慫恿你殺害崔偉,並教唆誘導你利用屍體做假死之局的,對嗎?」


  「現在想來,是的。」陳少華抬頭,凄惶的笑笑,「為什麼,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為了家庭。」白中元如實相告,「你仔細回想回想便知道了,如果你真的悄無聲息的帶走一個流浪漢,抑或是去農村的新墳里偷屍做了假死之局,在崔偉的屍體被找到的情況下,會這麼快落網嗎?」


  「……」


  陳少華沒有做任何的回應。


  「其實,薛東還是失算了。」白中元進一步解釋著,「他設下這個局的本意是爭取足夠的時間,讓你安排好給兩個孩子看病的事情。可因為對你的防範,導致了可疑線索的暴露,最終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是報應嗎?」陳少華凄苦的笑著。


  「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有報應,你們這些人早就下地獄了。」說完,白中元轉身就走,「法網恢恢,疏而不漏。」


  ……


  從一間審訊室中走出,白中元又走進了另外一間,薛東已經被帶了過來,此時此刻正在垂頭沉默著。


  「想聊聊嗎?」


  拉開椅子坐下,白中元的目光落到了薛東的身上:「你應該聽說了吧,陳少華落網了,正在隔壁供述犯下的罪行。」


  「白隊想聊什麼?」薛東看起來很疲憊,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


  「其實也沒什麼可聊的了,陳少華的落網已經補全了最後一塊拼圖。」


  「唉……」


  薛東長嘆口氣:「千算萬算,沒算到你們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抓住他。」


  「其實能將陳少華抓捕歸案,你有著很大的功勞,如果不是你設下的那個局,這起案子還真不容易了結。」


  「我知道,可我沒有別的選擇。」此時的薛東,如同泄氣的皮球一般,「換做白隊,大概也不會讓一個殺人犯潛伏在家人的身邊吧?不管陳少華多麼講義氣、重感情,他終究是個殺過人的劊子手。」


  「這算是背叛嗎?」


  「背叛?」薛東哈哈一笑,「古語說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況且陳少華本就犯了死罪,我這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有件事情我很好奇,你為什麼一心求死?」白中元想知道薛東的出發點是否與自己推斷的一致,「你能將他們所有人都玩弄於股掌之中,為何不將整個局做的更為縝密些?你那麼放不下母親和孩子,為什麼不親自回去呢?」


  「我想過,風險太大。」薛東直言不諱,「最關鍵的是,我不想當著親人的面被你們抓捕歸案。」


  「保留你作為父親和兒子的最後那點兒尊嚴嗎?」


  「不是。」薛東搖頭。


  「那是什麼?」白中元好奇。


  「白隊,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最操蛋的事情是什麼嗎?」


  「你說。」


  「看到希望之後的絕望。」說到此,薛東的表情有了些猙獰,「與其如此,倒不如從一開始就斷了希望。」


  「你是我見過的最冷血的人。」


  「這算是讚揚嗎?」


  「不是,接下來要說的這句才是。」起身,白中元走過去拍了拍薛東的肩膀,「如果將你之前的所作所為一拆為二的去看,站在兒子和父親的角度來說,你是合格的,甚至可以說是出色的。」


  「謝謝。」薛東聲音有了些哽咽。


  「真要感謝,那就說說潘洋和潘雨吧?」白中元相信,這裡面一定還有著隱情,這也是本起案件最後的疑點了。


  當然,是在暫時排除掉蘇浩的前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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