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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趕緊脫

  對於通宵達旦的人來說,凌晨四五點那段時間是最為難熬的,將其稱作疲勞的臨界點都毫不為過。


  固然白中元和謝江已經習慣了這種不規律的作息,可他們畢竟也是肉體凡軀,也會產生睏倦和乏累。同理,犯罪嫌疑人也是如此,就拿審訊椅上的丁亮來說,熬了整宿之後神態已經相當的頹靡。


  「還要繼續耗著嗎?」對峙下的沉默已經持續了整整半個小時,謝江終於失去了耐心。


  「我不知道要交代什麼,你們問吧。」可能是被帶到警隊之後有些上火,丁亮無力的聲音中透著一股子沙啞。


  「老謝,看來指望他主動交代是不可能了,直接審吧。」最近這幾天工作強度很大,白中元已經有些吃不消了。


  「好。」點頭,謝江直接問道,「丁亮,你和瀋海濤究竟是什麼關係?」


  「談不上多好,就算是正常的同事加朋友吧。」或許是熬不住了,丁亮主動配合了起來,看著倒是坦誠。


  「你為什麼要去瀋海濤的宿舍?」


  「你們不都知道嗎?」


  「為了那塊瓷器碎片?」


  「嗯。」


  「你了解那塊瓷器碎片的來歷嗎?」


  「不了解。」丁亮搖頭,「其實準確的說,我甚至都不知道那是塊碎片。」


  這樣的回答,讓白中元有些不理解了:「既然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去偷?」


  「我沒有偷。」丁亮否認。


  「還嘴硬?」謝江冷哼,「被抓了個現行,你還狡辯?」


  「我真的沒有偷。」丁亮依舊矢口否認,「進來的時候我上交了手機,那裡面有著證明我清白的證據。」


  對視一眼,謝江走了出去,少許拿著一部手機走了進來:「什麼證據?」


  「裡面有一段視頻。」


  打開之後,果然找到了一段錄製的一分鐘左右的視頻。


  「亮哥,能不能幫我個忙?」畫面中的瀋海濤看起來很憔悴,鬍子拉碴、憂慮重重。


  「你說。」


  「我惹上了點兒麻煩,想出去避避風頭。」


  「什麼麻煩,可以報警啊,幹嘛非要躲出去?」丁亮不解。


  「這事兒一句兩句的說不清楚,而且也不能報警。」說著,瀋海濤長嘆了口氣,「亮哥,如果我不幸發生了意外,你到我的宿舍裡面打開柜子第二層抽屜,夾層中有一樣東西,麻煩暫時保管一下。」


  「什麼東西?」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真發生了意外,那東西要怎麼處置?」


  「不用處置,會有人去找你拿的,作為感謝,欠我的那兩千塊錢就不用還了。」


  「真的不需要報警嗎?」


  「不了,謝謝。」


  至此,視頻結束。


  這段畫面中,瀋海濤的出鏡率很高,而丁亮則只露了區區三次面。但不管怎麼說,當做證據還是極具說服力的。


  看完之後,白中元稍作沉思問道:「瀋海濤指的麻煩是什麼?」


  「我不清楚,當時他沒有說。」


  「那你為什麼要用瀋海濤的照片做成面具偽裝?」謝江對此很是不解,「還有,那分明就是一張遺像,什麼時候拍的?」


  「什麼時候拍的我也不清楚,那是瀋海濤交給我的。至於為什麼要用那張照片偽裝,同樣也是他的主意。」稍作回憶,丁亮繼續道,「瀋海濤說讓我夜深人靜的時候去取,但又不能被人發現。兩位警官是知道的,葉止白每天都會巡夜,雖說時間較為固定,可他瘋瘋癲癲的誰又能保證不會在心血來潮之下於廠區中亂晃悠。用那張照片偽裝之後,就算撞見了也會規避掉暴露的風險。」


  「可那畢竟只是照片啊?」白中元費解,「就算覆蓋在臉上偽裝的十分完美,怕是近距離接觸也很難欺騙過去吧?」


  「您似乎忘了一件事情。」


  「你是說葉止白不同於正常人?」


  「是的。」丁亮點頭,「葉止白的種種事迹想必兩位警官是有所耳聞的,他的腦子根本就不清楚,否則當年也不會跟那個裝神弄鬼的道士混到一起去,整天瞎琢磨畫符布陣什麼的。而且他跟瀋海濤的矛盾可不小,就算是撞見了也不會打招呼的。說句難聽話,兩人擦身而過都不會看對方一眼的。」


  「嗯。」


  瘋癲之事白中元承認,葉止白對狗的重度依賴症就是最好的證明。同樣矛盾也是真,這都是有走訪結果作為依據的。


  「為什麼選在那天晚上去瀋海濤的家裡?」謝江問。


  「警官,視頻中瀋海濤說的很清楚啊,他不幸發生意外之後才讓我去取東西。」叫屈,丁亮接著說道,「還有,若不是你們去到了廠區,不是白警官堅持撬開了門,我壓根兒就不知道他已經死了。」


  這個解釋合理,白中元問起了別的:「取東西又不犯法,那你為什麼要跑?」


  「我敢不跑嗎?」丁亮苦笑。


  「怎麼講?」


  「兩位警官,瀋海濤生前說他發生意外后讓我去取東西,那就證明他的死很可能會跟瓷器碎片有關係,這沒錯吧?」


  「沒錯。」白中元點頭,這個邏輯是通順的。


  「還有,當時黑燈瞎火的,根本就看不清楚進去的是白警官您,萬一是奔著瓷器碎片來的犯罪分子怎麼辦?我答應幫忙一是顧念往日同事之誼,二是為了那兩千塊錢,可這兩樣加起來也不如命重要啊。」


  「……」


  對於上述的話,白中元和謝江都沒有反駁,在那種情況下逃跑的確是最正常的反應了。


  「丁亮,還有個問題,請你如實回答。」


  「您問吧。」


  「瀋海濤生前有沒有說誰找你取東西?」


  「沒有。」丁亮搖頭。


  「取東西的時間呢?」


  「也沒有。」


  「就讓你乾等著嗎?」謝江頗為失望。


  「嗯。」


  審訊進行到這裡,根本就沒有獲取到任何有價值的信息,是誰殺害了瀋海濤沒有線索,誰去取瓷器碎片也沒有頭緒。


  「我想起一件事兒來,是你帶著我們去的瀋海濤的宿舍,並且說他請假了,當時為什麼不把錄製的視頻拿出來?」白中元必須弄清楚每一個可疑點。


  「一來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瀋海濤已經死了,二來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我不想做言而無信的人。」


  這個解釋,還真是讓人無法辯駁。


  「還有個細節,我們初次見面問起瀋海濤的情況時,你說頭天晚上還在廠區超市見過他,那段視頻是什麼時候錄製的?」時間的先後,白中元必須搞清楚,這不僅有助於案情的偵查,也能更大限度證明嫌疑人的清白。


  「就是當天晚上啊。」丁亮回憶著說道,「兩位警官剛才沒有注意到嗎,瀋海濤手中是提著一個袋子的,那是他從超市買的酒。」


  「是嗎?」謝江疑惑著又打開了手機,而後朝著白中元點了點頭,「沒錯,酒跟廚房剩下的是同一種。」


  「……」


  白中元沉默了下來,本以為看到了案件告破的曙光,沒想到最終的結局卻是這樣,那到底是誰殺害了瀋海濤呢?


  「中元,現在怎麼辦?」


  「先把他帶回去吧。」視頻很有說服力,至少給出了丁亮深夜去偷東西的原因,這幾乎排除了他的作案嫌疑。


  丁亮被帶走之後,謝江問:「不放人嗎?」


  「現在天還沒亮,外面雪又沒停,出了意外怎麼辦,晚點兒派人把他送回去吧。」話說到此,白中元又想起了什麼,「老謝,隨著丁亮被帶回隊里,跟他接頭取瓷器碎片的人大概率不會現身了,但我們還是不能掉以輕心。一會兒你去做做他的思想工作,務必配合我們的工作,瓷器碎片牽扯著那一大批文物,保不齊就有鋌而走險的。還有,視頻只能說明了丁亮去拿瓷器碎片的原因,並不能完全洗脫行兇的嫌疑。如果真是他做的,暫時放回去也會讓他放鬆戒備,不過必須要派人盯緊了。」


  「嗯,那我先去忙了。」


  「我去看看白隊回來了沒有。」


  ……


  來到辦公室,白中元敲門得到了回應,進去看到方言正在脫掉大衣,頭上的白雪未化,顯然是剛剛進門。


  「中元,坐。」有了應對的思路之後,方言身心都輕鬆了不少,「許琳的情況怎麼樣,誰陪床呢?」


  「情況很穩定,是她叔叔和妹妹替換了我。」


  「嗯,那就好。」顧慮打消,方言又問,「熬了一晚?」


  「剛剛審訊完丁亮。」白中元做了簡述。


  「如果不是他,又會是誰殺害了瀋海濤呢?」


  「隨著丁亮拿出證據,暫時失去了嫌疑目標。」


  「看來這案子,又是十分的棘手啊。」感慨后,方言繼續問著,「中元,你覺得瀋海濤的死跟楚六指有多大關係?」


  「關係應該是有,多大就難說了。」


  「楚六指會不會是幕後的主謀?」方言列舉著依據,「咱們剛剛介入瀋海濤的案子,你就遭到了襲擊,並且現場找到了印有「榻上蒸城」字樣的打火機,隨後許琳又被人綁到了西山墓地險些喪命,這肯定不是巧合。」


  「其實我也在想這個問題,總覺得有些矛盾。」白中元解釋,「倒不是說楚六指沒有膽子做這些事,而是說這個時間不對。我們正愁找不到殺害瀋海濤的兇手,他楚六指就自己蹦出來了,有點兒說不通吧?」


  「那你有沒有想過狗急跳牆這種可能呢?」方言神色凝重,「先不說瓷器碎片後面牽扯的那一大批文物,就單說崔偉當初販賣的那些毒品,一旦坐實了跟楚六指有直接關係,那他這輩子就別想善終了。」


  「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白中元現在腦子亂的很,於是想到哪兒就說到哪兒,「老方,你就沒覺得瓷器碎片也有說不通的地方嗎?」


  「哪兒說不通?」方言坐了下來。


  「截止今日,我們一共發現了三塊三足洗的碎片,回遷樓和瀋海濤家裡的都能尋到合理的邏輯,畢竟崔偉出現在過回遷樓,而他跟瀋海濤關係又極為的親近,保險起見暫時將瓷器碎片放到那裡也能說得通,可地下室的那塊要怎麼解釋,從審訊結果來看陳少華是不知情的,那又是如何出現的呢?」


  「是不是崔偉放的?」方言猜測著,「要知道陳少華為了做假死之局,曾經將昏迷的崔偉藏匿在過地下室中。」


  「老方,你的意思是當時崔偉醒了,那他為什麼不想辦法逃出去?」


  「你也有遲鈍的時候啊?」方言假意嘲諷著,「這麼快就忘了,崔偉遇害之前可是被灌下了百草枯的。」


  「還真把這個茬忘了。」白中元苦笑。


  「看來你是連軸轉吃不消了,要不要去放鬆放鬆?」


  「什麼意思?」白中元覺得方言有些不對勁兒了。


  「到地方之後你就知道了。」


  「那要不要叫上老謝一起?」


  「不必了,讓他在支隊看家。」方言說著穿上了大衣,示意白中元出門。


  「老方,到底去哪兒啊?」車上,白中元一頭霧水的問著。


  「去會會老朋友,順便泡個澡放鬆一下。」方言說著,不著痕迹的看了看白中元的脖子和前胸處。


  「老朋友、泡澡?」白中元後知後覺,「楚六指,榻上蒸城?」


  「沒錯。」方言開始加速,「從現在起,就要正式拉開跟他再與他交鋒的序幕了,你可要打起精神來。」


  「以前抓過不少他的人,希望這次老狐狸能落網吧。」想到楚六指,白中元一陣頭疼,難纏的對手啊。


  ……


  停好車進入其中,白中元被燈光晃得有些發暈,好不容易緩過勁兒來,看到方言已經走向了前台。


  「老方,你還真打算去泡澡啊?」


  「來都來了,幹嘛不放鬆一下。」方言笑笑,錘了下白中元的肩膀,「放心吧,不讓你掏錢。」


  「我倒是想掏,關鍵是沒有啊。」


  「行了,別耍嘴皮子了,泡完澡還得辦正事呢。」


  榻上蒸城說是主打汗蒸,實際上囊括了所有的洗浴城項目,對於北方而言,公共浴池自然是不可或缺的。


  脫衣服的時候,白中元察覺到了一股異樣,方言的眼睛總是在他身上瞟來瞟去的,並且始終在前胸處徘徊。


  被這種眼神看的發毛,白中元下意識護住了胸口,腦子混沌之下語氣都有了些發顫:「老方,你這眼神怎麼這麼瘮得慌?」


  嘿嘿……


  方言陰沉沉一笑:「少說廢話,趕緊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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