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劊子手
在沒有勘查之前,還不能確定倉庫隔斷出的密室是案發現場,然而這並不妨礙眼前的景象造成的極大震撼。用裂膽崩心來形容有些過,毛骨悚然還是貼切的,眾人齊聲的沉默便是最好的證明。
「真他娘的變態。」最終,還是顧山忍不住爆了粗口,隨後開始穿戴鞋套、手套,準備進入其中。
「等一下。」
「怎麼了白隊?」
「這個地方如此隱秘,一切又是如此血腥,必須要謹慎對待才行,先拍幾張角度全面的照片做證據固定,保不齊後面還會用到。」
「明白。」
照片拍完之後,技術科的人開始進入其中進行全面的現場勘查,白中元自然也不會閑著,徑直朝著那張餐桌走去。
之前白中元犯過一個錯誤,誤以為何正宿舍的殘羹剩飯便是他生前的最後一頓,導致在偵查方面繞了一個大彎兒。如今找到了,總是要細細查看甄別一番的,同樣的錯誤絕對不能再犯第二次。
何正應該是個邋遢的人,因為無論他的家裡還是倉庫隔斷出的密室中都被髒亂差這三個字所覆蓋了。就像眼前的這張桌子一樣,碗筷、電飯鍋、杯子、酒瓶子、菜葉子、肉渣子,散落的到處都是。
「吃的火鍋嗎?」秦時雨湊了過來。
白中元點頭,而後指了指電飯鍋裡面的湯汁,「裡面有涮菜和肉片,八成是吃的火鍋,還挺會享受。」
「我看是殘忍才對。」
「我贊同,畢竟狗是當時殺死的。」
「我說的不是這個。」秦時雨指了指桌子上的兩個盤子,「上面殘餘的血量很足,你猜當時發生了什麼?」
「你到底想說什麼?」
「師傅,你看看地上。」
順著秦時雨手指處看去,能夠看到一串已經凝固的血跡,從操作台處延伸而來,在桌子上留下幾滴后消失不見。
「小雨,你覺得在吃這頓火鍋的時候狗還沒死?」從這些細節中,白中元只能推導出如此結論。
「不只是狗沒有死,吃狗肉的人還做了更殘忍的事情。」秦時雨泛著噁心說道,「就像那道極為殘忍的菜「活叫驢」一樣,剖開驢皮用滾沸的高湯直接澆下去,然後再用刀子將燙熟的肉挖下來。」
「如果是那樣,狗不會叫嗎?」白中元反駁道,「就算這座倉庫偏僻,凄厲的叫聲也會引起人的注意吧?」
「你過來看看就知道了。」說著,秦時雨朝著兩條狗走了過去,隨後從旁邊撿起了一樣東西遞了過去。
「膠帶上面有著很多的狗毛,看來當時狗的嘴巴是被纏起來的,這樣倒是能夠避免狗發出太大的聲音。」
「師傅,你覺得這是誰下的手?」
「應該就是何正。」白中元有著合理的解釋,「之前我見過他對待流浪狗,狠狠一腳應該踢破了狗的內臟。」
「變態。」秦時雨咒罵。
「沒錯,不變態也做不出這樣的事情來。」白中元深以為然的點頭。
「白隊,過來一下。」
「顧山,發現什麼了?」白中元走到了操作台的近前。
「指紋。」顧山指了指操作台上的油膩,以及上面的工具,「指紋保存的很完好,就是不知道是否有嫌疑人的。」
「還有嗎?」
「還有這個。」說著,顧山從旁邊拿出了一個證物袋,裡面是一塊藏藍色的碎布條,「這是在操作台縫隙中發現的,應該是不小心撕扯下來的,與何正遇害當晚所穿的衣服不相符,應該具備一定的追查價值。」
「怎麼看著這麼眼熟呢?」接過來之後,白中元皺眉回想著,總覺得在哪裡見過,可就是想不起來。
「師傅,你不覺得這根葉止白穿的那身中山裝很相似嗎?」葉止白在支隊「犯病」的事人盡皆知,秦時雨自然是有印象的。
「沒錯,就是他。」白中元總算是有了印象,於是忙不迭的說道,「現場交給你們了,我現在就去找他。」
「有情況隨時聯繫。」
……
今天的太陽很大,所以雪化的很快,當白中元踩著一路泥濘來到葉止白的住處時,他正躺在自製的搖椅上曬太陽。
大黑和小黑蹲坐在兩側,像是忠誠的護衛一樣,看到來人後紛紛警惕了起來,奇怪的是並沒有發出任何的叫聲。
這兩條狗的厲害白中元是見識過的,喜歡悄無聲息的靠近下黑嘴,所以便頗為忌憚的停在了不遠處。
「葉止白,起來。」
「誰啊,大呼小叫的,玩兒蛋去。」葉止白眼睛都沒睜,優哉游哉的晃著椅子。
「要不咱們去支隊說?」白中元冷笑。
這句話,就像是在葉止白屁股下面點了炮仗,頓時讓他打了個激靈,揉眼看到是白中元之後,剛忙站了起來。他的動作看起來慌亂、滑稽,可嘴頭兒上卻是依舊不饒人,罵罵咧咧的發著不堪入耳的牢騷。
「我說你有完沒完,跟個索命鬼似的纏人,哪天把我惹急了,非得超度了你。」
「我的事兒不勞你費心,倒是你,如果解釋不清楚事兒可就大了。」
「我有什麼事兒?」葉止白獨眼骨碌一轉,「是跟狗在一個被窩睡覺犯罪了,還是躺在這裡曬太陽違法了?」
這股子混蛋勁兒白中元已經領教了很多次,所以懶得再爭辯什麼,直接說著重點:「今天你為什麼要去倉庫那裡?」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葉止白開始裝傻。
「怎麼,忘了?」白中元冷笑,「那好,我幫你回憶回憶。一個多小時之前,咱們在六號倉庫那裡見過面,你當時說在驅趕流浪貓和狗,事實上你也的確那樣做了,因為你過去之後,那些動物確實跑了。」
「哦,你說這事兒啊,不用謝我。」葉止白繼續胡攪蠻纏著,「我的工作就是這個,分內之事,分內之事。」
「你少跟我扯淡。」
白中元有些時候真的分不清葉止白是真傻還是裝傻,說他是裝的吧,病情鑒定結果在那擺著,他的確有重度的情感依賴症,而且精神還多少有些問題。可如果說是真的,很所時候頭腦又是清醒的。
「你愛說啥說啥,反正我就是去趕貓攆狗的。」
「那這個你要怎麼解釋?」不得已,白中元只能拿出那塊布條。
看到這東西之後,葉止白終於沉默了下來,盯著看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從哪兒弄來的?」
「這句話好像該我問才對。」
「好吧,我承認那會兒去倉庫就是想找這東西的,但是你在那裡,我只能離開了。」
「那你知道我是從什麼地方找到這塊布的嗎?」白中元追問。
「倉庫裡面的密室。」
「這麼說你承認去過那裡了?」
「我是想不承認,但……」葉止白訕訕一笑,沒有把話說完。
見此,白中元繼續道:「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兒?」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過去幫了個忙。」
「殺狗?」白中元想到了後面樹林里埋葬的動物屍體。
「沒錯,去當劊子手,殺狗、剝皮、切肉。」
「何正讓你去的?」
「你都知道何必再問我。」
「說說詳細經過吧?」
葉止白講述:
那晚天黑之前,何正去找了葉止白,說是想請他幫個忙,沒成想去了之後才知道居然是要屠殺流浪狗。
葉止白對狗有著很深的感情,自然是不會同意的,但架不住何正的脅迫,要麼乖乖的把狗殺死,要麼捲鋪蓋滾蛋。
先不說沒有一技傍身難以糊口,就單說在屠宰場生活了這麼多年一事,就足以讓葉止白做出妥協和讓步了。可他沒有想到的是,何正的胃口會那麼大,會對十來條狗下手。當時他給出的解釋是大多數的流浪狗都是被附近大學生遺棄的寵物,體型普遍很小,想要吃個痛快,必然是要從數量上來彌補。
宰殺一條葉止白可以忍,宰殺兩條、三條也可以答應下來,十來條的話那無異於要他的命了,於是開始了反抗。
「不殺狗,我就殺了你。」
當葉止白被何正按在操作台上,當刀子架在脖子上以後,當褲子被劃破血跡順著大腿流下來的時候,他終於放棄了抵抗。
對於葉止白而言,屠殺狗的過程是錐心蝕骨的,他只想儘快結束逃離那座倉庫,所以並未顧及留下的碎布條。
「那些狗的屍體怎麼回事兒?」再次開口問的時候,白中元是帶著幾分同情的,讓喜歡狗的人去殺狗太過於殘忍了。
「我懇求何正帶走的,總得讓它們有個歸處是不是?」那晚的事情顯然給了葉止白很深的影響和傷害,僅僅是回憶便痛苦不堪了,「當然,何正那孫子也希望我帶走,畢竟會影響到胃口不是?」
「那晚誰跟何正一起吃的飯?」白中元問著重點。
「我不知道。」
「又想糊弄過去?」
「糊弄個屁啊,殺狗的時候就我和何正在場。」
「就你倆?」
「可不是咋地,我還奇怪呢,就算是再能吃,也他媽不用殺那麼多條狗吧?」
從神情和語氣判斷,葉止白並不像是在撒謊,於是白中元只能換個話題:「在你殺狗的時候,何正有沒有吃?」
「沒有,他在看著我殺。」葉止白語氣悲憤,「那孫子太不是玩意兒了,一直說我殺狗的手藝好,要跟我好好學學。我當時想的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琢磨著給他來個秋後算賬,要不當時就弄死他了。」
「你弄死他,他沒弄死你就燒高香吧。」奚落一句,白中元繼續問著,「那你離開的時候呢,他有沒有吃?」
「也沒有。」葉止白搖頭,又開始叫罵,「我當時也整不明白,那個狗娘養的逼迫我殺了那麼多狗,切了那麼多的肉,但是又不吃,合著耍我玩兒呢?回來之後我仔細琢磨了琢磨,好像找到了合理的解釋。」
「什麼解釋?」
「他應該在修鍊某種邪功。」
「跟你一樣,想著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白中元直接氣笑了。
「不是沒有那種可能。」葉止白倒是一副認真的樣子,「以前那位道長跟我說過,長生之道有萬法,沒準兒……」
「說夠了沒有?」白中元忍不住了,再扯下去估計要到盤古開天了,「那晚你是幾點離開的倉庫?」
「就是你碰見我的時候。」葉止白回憶著。
「也就是說你把狗的屍體帶出來之後,直接去了後面樹林埋葬?」白中元想了下,眼下這時節天黑的早,時間大概在晚上七點鐘左右。
「沒有,耽誤了點兒時間。」
「你留下了狗的內臟?」此時此刻,白中元想到了葉止白家裡的那兩個盆子,當時可是血腥遍地的。
「何正就是個大傻逼,壓根兒就不明白,甭管牛羊還是豬狗,內臟下水之類的東西可比肉香多了,沒道理浪費是不是?」
換做正常情況下,白中元聽到這話一定會噴出口老血,不過此時沒有加以理會,因為他內心正在泛起驚懼之感。
從時間點來看,就在白中元去瀋海濤宿舍解開門神像之謎的時候,何正極有可能正在跟犯罪嫌疑人一起吃飯。而如果當時能夠早些解開一五三工號的秘密,早些找到倉庫那裡,完全可以避免命案的發生。
「這是巧合嗎?」
白中元死活想不通這一點,為什麼剛剛解開一五三所代表的真意,緊接著何正就遇害了,這當中到底有沒有直接關係?
如果有,又是誰在暗中窺伺著自己的行動呢?
「葉止白,當晚你怎麼不說何正脅迫你屠殺狗的事情?」不得已,白中元只能把思緒再拉回到現實中來。
「我咋說?」葉止白脖子一梗,「現在是何正死了,如果他沒死的話,殺狗這件事兒還重要嗎?」
額……
白中元不知該如何反駁了。
「還有,何正那孫子雖然不是個東西,但人家有權啊,我前腳說出去,後腳就得卷著鋪蓋滾蛋,我可不想去住橋洞。」
「你這算盤倒是打的清楚。」白中元不得不承認,這話沒的挑。
「行了,還有事兒嗎?」葉止白不耐煩的擺擺手,「沒事兒的話趕緊滾蛋,別打擾我曬太陽補鈣。」
「得,你慢慢曬。」白中元也懶得再跟他廢話了,不過忍了半天總得出口氣:「借用你的話說,一動不動是王八。」
「你懂個屁,千年的王八萬年的龜,命越長越好。」說完,葉止白翻身趴在了椅子上,倒是應了景。
……
從葉止白的住處離開后,白中元便打算繼續往倉庫處走去,可就在經過瀋海濤宿舍門口的時候,他突然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