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西瑤節（二）

  與此同時，當華燈初上，篝火處處，皇宮內外一片喜慶的時候，另一處地方。


  「該死！」


  只聽一聲雷霆般的怒喝，哐啷，一隻蟒紋的青銅酒杯重重的砸在地上，四分五裂。周冥坐在床榻邊，神情猙獰，面色扭曲無比。


  「我要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整個大殿都回蕩著他憤怒至極的咆哮。


  「咳，咳，……」


  過於激動的情緒牽動傷勢，周冥立即劇烈的咳嗽起來。一股股血色從他的右胸繃帶滲透出來，就連他的嘴裡都咳出了鮮血。


  李義的馭劍術對他造成的傷害，遠比想象的還要厲害得多。但是周冥已經完全不在乎，在他的手裡捏著一張紙條，紙條里只有一句話：


  蘇媚雲和李義在一起！

  西瑤節，整個崑崙界一年一度最盛大的節日，蘇媚雲居然選擇了那個打敗了自己，破壞了自己和蘇媚雲婚約的李義，選擇了和他在一起度過西瑤節。


  ——蘇媚雲拒絕了自己七年，最後卻選擇了一個自己最討厭的，到現在還來路不明的小子在一起！

  這對於周冥來說是完全不可接受的。


  「我要殺了你，無論如何，我都要殺了你！」


  周冥臉色蒼白，他死死的握著拳頭，任由胸口血如泉涌。


  「冥哥哥！」


  正在周冥情緒最激動的時候，突然一個聲音從門外傳來。周冥扭過頭，只見大門推開，一道紫色的人影端著一個銀色托盤走了進來。


  人還沒有靠近，便有一陣悅耳的銀鈴聲遠遠飄來。


  「冥哥哥，你怎麼了？」


  張芷凌剛剛跨過門檻，看到周冥胸口染血，神色一緊，立即端著托盤，急急地沖了過來。把托盤放在一邊的桌上，張芷凌跪伏在周冥的膝邊，一邊繃緊著周冥胸口的繃帶，一邊替他處理傷口。


  「冥哥哥，我不是剛剛替你處理好了傷口嗎？怎麼又破裂了？」


  「不用你管！」


  周冥用手用力一撥，將張芷凌狠狠的撥開，撥倒在地上。張芷凌回頭看著他，一下子臉色變得蒼白無比。


  但是很快，張芷凌就從地上爬起來，就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重新跪伏在周冥膝邊，同時將不遠處桌上的托盤拿了過來。


  「冥哥哥，今天是西瑤節，我特意做了一些小點心拿來給你嘗嘗。」


  張芷凌從托盤上拿起一個茯苓雲片糕，臉色重新變得溫柔無比。


  「滾開！」


  周冥用力一甩，就將張芷凌的茯苓雲片糕連同手裡的整個托盤，哐啷一聲，一起甩飛。


  大殿里靜悄悄的，只餘下托盤掉在地上，不停旋轉發出的哐啷哐啷聲。


  不過這一次，張芷凌低著頭，卻並沒有去撿。


  「冥哥哥……」


  不知道過了多久，張芷凌突然抬起頭來，那張精緻的臉孔上露出一種詭異的神情。


  「你想對付李義，我有法子能幫你。」


  「你？」


  周冥居高臨下，陣陣冷笑，神情不屑一顧。


  「怎麼幫？」


  「我雖然沒有辦法，但是，……暗皇有！」


  說到暗皇這兩個字，張芷凌望著床榻上的周冥，眼中透出幽幽的光芒。


  「嗡！」


  張芷凌聲音一落，整個大殿突然一片死寂。周冥看著身前的張芷凌，渾身劇震，一臉的不可思議。


  「冥哥哥，我知道你不相信，不過，如果不是我，……你以為暗皇的人為什麼總能那麼快追蹤到蘇媚雲的蹤跡，來刺殺她？」


  張芷凌緩緩地抬起頭來，目中透出一種別樣的光芒。


  大殿里突然間針落可聞，一片死寂！

  ……


  皇宮裡，李義和蘇媚雲肩並著肩，一起在宮牆間行走。皇宮裡一片喜慶的氣氛，兩人一路過來，看到一座座巨大的篝火，也看到許多成群結隊，擁簇在一起慶祝的宮女、侍衛。


  一串串從飛檐上垂下的大紅燈籠，還有不斷衝上天空的煙花……


  這確實是李義進入崑崙界以來，從未見過的美妙景色。


  「……知道嗎？小時候，一年一度的西瑤節，一直都是我最喜歡、最期待的節日。不過我已經有十年，沒有看過西遙節的煙花了。」


  蘇媚雲看著夜空中一道道升起來的煙花，突然道。


  天空的煙花迸射出耀眼的光芒，照射在蘇媚雲溫婉明媚的面龐，李義看著她的側臉，只覺得今晚的蘇媚雲顯得和平常並不一樣。


  李義嗯了一聲，並沒有打斷蘇媚雲，而是專心的聽著。這是蘇媚雲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自己。


  「看到那道宮牆嗎？」


  蘇媚雲突然伸出一根碧蔥般的手指，指著不遠處道。


  李義扭過頭，順著蘇媚雲的目光看去，隱約看到了一段焦黑的宮牆，上面還刻著一些深深淺淺，稚稚嫩嫩的痕迹。


  「嗯。」


  李義認真的點了點頭。


  「我小時候，那段宮牆曾經被雷電擊中過。所以一片焦黑，和其他宮牆並不一樣。所以小時候，我和芷凌、周冥他們最喜歡一起在那段宮牆下面練劍。而到了西瑤節的時候，我就坐在宮牆上面，和她們一起欣賞煙花，那個時候，我們不像現在那樣，也很親密。」


  蘇媚雲停下腳步，看著那段宮牆，目光深邃，露出悠悠的回憶的神色。


  李義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的神色，張芷凌對蘇媚雲一直是有敵意的，而蘇媚雲也是不喜歡周冥的，這還是他聽蘇媚雲提起，她和張芷凌、周冥曾經如此親密！

  「你們是一起長大的？」


  李義道。


  「嗯。」


  蘇媚雲點了點頭，眼神中隱約流露出一絲傷感。


  「後來發生了什麼？」


  李義問道。


  「一些無法避免的事情……」


  蘇媚雲眼中的傷感更濃了一分，砰，就是兩人說話的時候，又是一束煙花衝天而起，吸引了兩人的注意。伴隨著升起的煙花，宮牆內外，發出一片片沸騰、喜悅的歡呼。


  「可以陪我繼續往前走走嗎？」


  蘇媚雲看著天空中炸開的絢爛煙花道。


  「嗯。」


  李義回過神來，連忙點點頭。


  兩個人肩並著肩一起往前走去，過不多遠，又是一簇歡呼的人群，熊熊的篝火在夜色中燃燒，人群一起歡呼，一起跳舞，充滿了節日的氛圍。


  蘇媚雲看著圍繞著篝火一起瘋狂的跳舞、慶祝的人群，眼中流露出一絲羨慕的神色。


  「記得小時候，母親也曾經帶著我，和他們一樣，圍著篝火，一起唱歌，一起跳舞，一起慶祝。我一直以為，我和她們也是一樣的。直到後來有人告訴我，我使用的木頭都是梧桐鳳凰木，用的火盆，是金色的鎏金鳳凰盆，那些陪伴我的，也不是普通的宮女侍衛，而是整個崑崙界中最有權勢，最尊貴的人。」


  「她們告訴我，我是崑崙界的王女，是未來的女皇，是整個崑崙界未來註定的繼承者和統治者。我和她們是不一樣的！」


  篝火照耀在蘇媚雲臉上，變幻不定。李義看著那一刻蘇媚雲，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落寞，那一刻，李義彷彿明白了什麼。


  「李義，你知道嗎？我從來不想成為什麼女皇，更不想要統治崑崙界！但是這一切卻由不得我！我從生下來起，就已經要註定成為崑崙界的女皇，這一切永遠不可改變。」


  蘇媚雲道。


  微風拂動，吹動蘇媚雲鬢角的青絲，那一身緋紅的金絲鳳尾袍，在風中也發出陣陣獵獵的聲響。


  「這個世上沒有什麼東西是不可改變的！」


  李義突然一臉認真的開口道：

  「只要你堅持自己的本心，終究會得到自己想要的。」


  蘇媚雲詫異的扭頭看了李義一眼，很快搖了搖頭。


  「李義，知道為什麼我不喜歡周冥嗎？」


  蘇媚雲突然仰起頭道。


  「啊！」


  李義渾身一震，猛的扭過頭來。蘇媚雲不喜歡周冥，這一點，從見到周冥的第一面起李義就已經知道。但是到底為什麼，李義卻壓根不知道。


  特別是當蘇媚雲提到，她曾經和張芷凌、周冥一起長大，三人一起在宮牆下練劍，一起在城牆上看煙花，就越發的讓人不明白了。


  「為什麼？」


  李義問道。


  他知道蘇媚雲在這個時候提起，一定是在心裡壓了很久。


  「


  以前的西瑤節，每一年我都會去大殿里找母后，叫她和我一起去參加篝火、煙花慶典。但是九歲那一年，有一次，我提前去了大殿。當時女官和侍衛都去準備西瑤節慶祝的東西，誰也不在。沒有人知道我偷偷的混進了大殿裡面。就在那裡，我看到了母后和周冥。」


  蘇媚雲的眼中露出回憶的神色。


  李義也是渾身一震，已經隱隱猜到了蘇媚雲會看到什麼。


  「當時母親坐在高高的寶座上面，周冥就跪坐在他的對面。除了她們之外，其他更無一人。我聽到母后說，『周冥，你做的那些事情，我統統都知道。不過這些我都可以既往不咎，我將雲兒交給你，我不管你喜歡還是不喜歡雲兒，這些都不重要。總之，你要給我記住，只要你好好的保護她。你就是未來的王女夫婿！整個崑崙界除了雲兒之外，你就是最高的統治者！』。」


  微風拂動兩鬢的青絲，拍打在蘇媚雲的臉上，李義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已經能猜到她那一刻的感受。